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
春天對於以務農爲生的宋朝百姓而言,無疑是極爲重要的時節。這個時節,對他們來說,播下的不僅僅是種子,還有希望!
好在去歲的乾旱並沒有繼續,豐厚的雨水和明媚的眼光,共同打造了一個翠綠的春天。
原本也如同往年一樣埋頭苦幹的東西兩京百姓,今年卻被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引起了一陣騷動。
“孩子他爹,你說秀才說那事是真的嗎?”一位農婦一邊打理手中的活計,一邊向身旁的男人問道。
男人放心鋤頭,將身子靠在上面,嘟囔道:“人家一個秀才,哄你個婦人幹啥!”
婦人絲毫不在意自己男人那鄙視的眼神,或許他已經習以爲常吧!她自顧問道:“當家的,那你說我們要不要讓大小子也去參加呢?我問秀才算了一下,要是咱們家大小子去,不僅可以減少一張嘴巴,一年下來怎麼也得攢個五六貫,興許還能娶個媳婦呢!”
“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男人數落一句婦人之後,才說道:“你還記得胡麻子麼?”
婦人:“記得啊!他不是就是那個出了名的敗家子麼,話說好些年沒看到他了呢?”
男人:“他跟人賭博,沒錢就把家裡面的田抵押給了劉員外,後來被人追賭債就跑出去了。”
婦人:“當家的,我給你說大小子上工的事,你扯胡麻子作甚呢?”
男人:“你懂啥!我要說的事就跟他有關,前段時間我不是進城賣了點東西麼,恰好就在京城碰到了他。你還別說,就像秀才說那啥,士別三天要那啥挖眼睛相看。這個胡麻子現在混得可好了,才幾年時間不見,他不但改掉了賭的毛病,還在京城找了個媳婦。雖說是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可整日錦衣玉食,日子過得真不錯,聽他說等他忙過這段時間,就要回來把他那老母親接到京城去住,可出息嘍!”
“他們老胡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那麼一個吊兒郎當的傢伙都能混這麼好!”婦人那幽怨的語氣中似乎帶着一絲嫉妒和無奈。
“咱們也會有那麼一天的!”男人看着不遠處還在不停幹活的大兒子,喃喃地說道。
“唉!”婦人嘆了口氣:“當家的。咱們就這勞累的命,也別歪想了。我看就按我說的,讓大小子去上工,給皇上修路,咱們兩累一點無所謂,爭取讓大小子找點取一房媳婦,也好給咱老方家傳宗接代。”
“不!”男人短促地說道。
“當家的,你怎麼能這樣呢!”婦人一聽就有些急了,微怒道:“我知道家裡面活多,咱們兩個幹很辛苦。老大在能幫很大的忙,可是老大年紀也不小了啊!”
“慌啥慌?我話還沒說完!”男人低聲吼了一句,才說道:“你知道那個老胡家的兒子爲啥現在混的好麼?我都問過他了,他說他當初走投無路之時,遇到一個好像叫‘夢想職業技術學校’啥的,應該就是這個名字。當時這個啥子學校剛開門,還沒人願意去。就免費收了一批人,他就跟着混進去了,還在裡面學會了做菜。當然了,他當時選擇學這個,完全是被餓怕了,心想學做菜肯定餓不了。沒想到。他在這方面還挺有天賦,學成之後被一家酒樓聘爲大廚,也就是他現在老丈人的酒樓。所以,我也想讓咱們老大去那學點本事,就算以後沒有老胡家那麼好運氣,起碼也比現在在天裡面刨活好吧!”
婦人喜道:“這是好事啊!你咋不早說?”
“唉!”男人嘆道:“我當時聽了他的話就專門去那啥學校問了,人家現在要收錢了。學一年就得交好幾貫錢。雖說可以先交少部分,學完之後找到事做再慢慢還,可畢竟在裡面吃飯啥的還得咱們自己掏錢不是麼!咱們家又沒什麼錢,所以我一直也沒好開口。不過,現在機會來了,聖上修路要招人,只要我去幹活,就能夠供孩子學本事嘍!”
婦人:“當家的,你的意思是你要去給聖上修路?”
男人:“沒錯!聖上不是說了麼,要想富,先修路!我不管修路會不會讓咱們富,只要能夠給娃掙錢,讓我修啥都行!”
婦人皺眉問道:“可是你要走了,家裡面的活怎麼辦?”
“蠢婆娘!”男人笑罵道:“你以爲你男人跟你一樣蠢啊!這我都想好了,你看咱們現在種這麼多地,可大多都是租賃劉員外家的,咱們自己就這幾畝地,你一個人就能忙過來。再說了,當今聖上多麼英明神武,早就考慮到了農忙的問題,你沒聽秀才說要過兩月纔開工麼,到時候咱們早就忙活完了。”
“那……那……那你的意思要把劉員外家的那些地退還給他們麼?”婦人有些驚訝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沒錯!”男人點了點頭,說道:“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咱們祖祖輩輩都在刨食,地越來越少,日子也越來越苦,一年到頭忙活的收成大半都交給人劉員外家了,咱們還是那麼窮,或者說更窮了。這是爲什麼呢?”
“對呀!爲什麼呢?”婦人也一臉不解地看着他。
男人:“這事其實我也不大懂!但是,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咱們不能再這麼弄下去了,要不然,等老二老三長大了再一分家,可就更沒多少天地,到時候咱們兒子以後的日子會更難過。”
婦人悠悠說道:“誰說不是呢!這些事我想都不敢想,就怕想了睡不着啊!”
男人鼓了股腮幫子,決然道:“所以,我決定作出這個改變,趁着咱們還能動彈,給孩子們創造一個機會!”
婦人:“當家的,我是支持你這個決定的,不過咱們現在種這麼多地都只是勉強夠吃,要是把地還給人家,咱們明年吃啥呢?”
男人:“你傻呀!你也不想想,老大去學本事自然不用吃家裡面。我去給聖上修路可是管飯的,還能掙錢繳稅。就你一人帶着老二老三,這幾畝地還不夠麼!”
“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哈!當家的,你真能幹!”婦人琢磨了好一陣纔回過味來,順帶還誇了自己男人一句。
“那是!必須滴!”男人也欣然接受了自己婆娘的誇讚。
……
像這樣憨實而又可愛的農民,在這片大地上從來都不曾缺乏。他們一方面因爲見識能力的不足而安於現狀,另一方面又迫切地想要改變這一現狀。無數代勞動人民都在用他們辛勤的雙手,試圖爲他們的後代創造一片新的天空。
可惜的是。這種願望常常因爲殘酷的現實而成爲泡影!
孟子曰:“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爲天子,得乎天子爲諸侯,得乎諸侯爲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祖以時,然而早幹水溢。則變置社稷。”
在孟子看來,國君和社稷都可以改立更換,只有老百姓是不可更換的。所以,百姓最爲重要。雖然歷代君王大臣都把這些話掛在嘴上,但真正能夠把老百姓放在眼裡面的可謂屈指可數。誠然,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百姓,除了默默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似乎並不能左右一個國家的時局命運,即便有那個能力,也沒有什麼機會可以施展。其結果就是君王大臣稱其爲賤民,而其也自稱賤民,悲哉!
作爲一個合格的穿越者,改變這一現狀是趙禎兩口子的必修課。自從趙禎確定自己已經穿越的事實之後。就一直在考慮自己的帝國將何去何從。其前世所經歷的網絡上的各種黑,無疑讓他心裡面對封建統治有些牴觸,可在他認真想過之後,卻只能得出一個無比遺憾的結論:作爲一個人口大國,尤其是國民素質地下的人口大國,想要玩皿煮,還是呵呵算了!就算是非得要玩。那也只能玩有限皿煮。
當然了,趙禎現在想這些還有些遙遠,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決土地兼併所帶來的日益明顯的矛盾,以及想法餵飽那千千萬張嘴巴的問題。即便趙禎貴爲皇帝,九五至尊,也不可能強迫那些集中土地的傢伙把土地還回去,唯有另闢蹊徑。他想到的蹊徑就是基建,這無疑是當下比較好的選擇,既能吸收剩餘勞動力或僞剩餘勞動力,又能加快國家建設步伐,要說它唯一的缺陷,那就是大大加重了張柔“搜刮”錢財的壓力。
趙禎這個想法雖然很好,可是現實有時候並不會按照他的計劃去發展。這不,招工令貼出去半個月之後,張柔就把他逮到了自己跟前。
按照慣例,趙禎跟張柔獨處的時候,都把其他人趕出去後,他才湊到張柔面前賤兮兮地問道:“老婆大人召見,不知有何吩咐?”
張柔微微蹙了蹙眉:“老公,今日夢想基建公司的負責人給我彙報了招工的情況,效果十分不理想!”
趙禎:“這是爲何?難道開的工錢低了?不應該呀!包吃包住,五百文一月,這個工資水平不低了吧!”
張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肯定不是工資的問題!剛開始那幾天還是有不少人來報名的,而且他們言語中對工資還是挺滿意的。可是沒過多久,不僅來的人減少了,還有許多之前報名的也紛紛退掉了,奇了怪了!”
趙禎:“嗯!事出反常必有妖!以老公多年看電視的直覺發誓,這裡面肯定有貓膩,且容老公前去查探一番,必有奏報!”
張柔:“去吧!給本宮查清楚嘍,本宮大大有賞!”
“喳!”
趙禎把老婆逗笑之後,快速回到了垂拱殿,把趙忠從小屋子你們逮了出來,對他吩咐道:“朕近日感覺有人在暗中阻擾朕招工修路,你滴速速派人查探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忠仍舊擺着死人臉應道:“臣遵旨!”
數日以後,趙禎又拿着收集來的情報找到了張柔:“老婆,老公把原因找到了!”
張柔忙問道:“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