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嫣把話再度重複了一遍，唐楊舒握緊了手裡的提包，神色難得的謙卑，聲音也較之前低了許多，她勾了勾脣，那笑容顯然也是有些僵硬的：“唐嫣……我今天來，不是爲了讓你跟啓慕分手的……我，我可以進去坐坐嗎？我……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唐嫣愣住。
這麼多年來，唐楊舒對她，說話哪怕是客客氣氣的，眼神裡的那種盛氣凌人都是一眼便可洞穿的。可是今天的她，卻是她從未見過的慌張，甚至有了幾分低聲下氣的味道。
“我能進去嗎？”
唐楊舒又問了一遍，唐嫣點點頭，她笑了笑，看着桌上的飯菜：“你還沒吃飯呢？那……我先去沙發那邊坐坐。”
“不用了，有什麼事你就說吧。”唐嫣跟着她走進客廳，唐楊舒看了看身邊的舒梓喬，“這位是……”
“這是一格哥的妻子，舒梓喬。沒什麼不能說的，我跟唐啓慕的事情，她都知道。”
“原來你就是殿下夫人啊！”唐楊舒迅速走到舒梓喬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幸會幸會，都還沒見過面呢，只是聽說過。大家都說殿下對這個新婚妻子很是喜歡呢，夫人，你可真是幸運的女子。”
唐嫣擰了擰眉，就是這樣的，唐楊舒信奉的理念就是這樣。人與人之前是有差別的，若是知道舒梓喬的出身什麼，怕是她是怎麼樣都不會接受的。
“您是唐啓慕的母親吧？”舒梓喬笑了笑，“您好。”
“是的是的。啓慕這孩子，一貫來都是跟一格交好的，兩個人從小就談得來，也都那麼優秀。不對不對……殿下可比啓慕能幹多了，我們家啓慕怎麼能跟他比呢？”
“有什麼事就請直言吧。”唐嫣打斷她的話，“梓喬在也沒關係，沒什麼不能說的。”
“……”唐楊舒有些爲難地笑了笑，舒梓喬笑道，“你們先聊，我過去吃飯。”
看着舒梓喬在餐桌坐下，唐楊舒才舒了口氣，這種事情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被殿下夫人瞭解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她走到陽臺，再度朝着唐嫣笑了笑：“是這樣的，唐嫣……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了你父親跟萌萌的事情……”
“剛剛？”唐嫣冷笑了一聲，“你是唐啓萌的母親，這樣的事情怎麼會才知道？不是都已經把事情解決了嗎？”
唐楊舒愣了愣，又討好地笑道：“唐嫣，過去的事情，其實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再追究起來，也沒什麼意義，是不是？我承認，我過去對你是有些偏見，那是因爲我覺得你父親品行不好，會影響自己的女兒。現在不都清楚了嗎？都是誤會，誤會……”
她乾笑了一聲，唐嫣擰眉看着她冒着薄汗的臉：“誤會？我不太明白。到底什麼是誤會？”
“萌萌年紀小，從小性子又倔強，大家都是女人，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那是情難自禁的……就算是做錯事情，也……也應該值得原諒……”
唐嫣尖銳的眼神讓唐楊舒心虛地低下頭去，簡直無法去對視這樣的目光，唐嫣靜靜地凝視了她幾秒：“不知道這做錯的事情，指的是什麼事情？有的錯事，當然可以原諒，但是不是所有錯事都值得原諒？……唐夫人所指的錯事，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
手心還是有了汗漬，唐楊舒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唐嫣……萌萌她，做了對不起你父親的事情，是她不對，是她不好，她不應該！這件事情，我也是不清楚的，我只是知道她跟你的父親，曾經有過一段感情。但我不知道這個孩子竟然爲了這個男人，把自己的前途都給毀了！都怪我不好，從小到大，我對她*愛有加，甚至不分對錯，所以才造就了她這樣的性格！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她會這麼做……”
唐楊舒臉上的淚水簌簌而下，唐嫣的目光遙遙地望着遠方：“她怎麼做？”
“你不是知道嗎？”唐楊舒抽了抽鼻子，“唐嫣，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唐家的錯，萌萌不該設計陷害你父親，刻意栽贓。唐嫣……阿姨求你了，就請你看在唐家養育你多年的份上，可不可以不要告萌萌？她還年輕，還有大好的未來，她甚至都沒有結婚啊……再怎麼說，她都是因愛生恨，唐嫣，阿姨求你，你原諒她好嗎？”
“年輕……未來……”唐嫣笑了笑，那笑容分明是淒涼的，“唐夫人，年輕也好，未來也罷，都沒有一條人命重要吧？你在跟我你女兒未來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父親，我的母親……他們憑什麼要受到這樣的無妄之災，只是唐啓萌自以爲是的愛情？她犯了罪，還可以有美好的未來？還能因爲這樣的理由？你覺得不可笑嗎？”
“可……可你父親也不是沒有罪的呀！萌萌只是……”唐楊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婉轉回話，“阿姨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請你大人有大量，放過萌萌，畢竟她……”
“對不起，我還沒有這樣的大度。如果不是因爲唐啓萌，我父親就算是犯了罪，也不會離開人世，我母親也不會。你們拆散了我一個家，現在還要以收養我的理由來要我放過她？這算是什麼邏輯！”
唐嫣轉過身就要朝着客廳走去，唐楊舒一下子慌了，攔住了唐嫣：“唐嫣，我只是請你能包容一點，大度一點。你跟啓慕的事情，我都接受，你從小跟着啓慕一起，也算是青梅竹馬，阿姨也從來都拿你當女兒一樣看待……唐嫣，我以後會做個好婆婆的，你相信我，我……”
“可是，我已經不稀罕了。唐夫人，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你離開，我還沒有吃飯。”
“……”
唐楊舒看着唐嫣的背影，淚如雨下。難道說，她一手栽培的女兒真的要走這樣的道路嗎？這將會成爲豪門界的笑柄，她以後，可怎麼見人……
走到門邊，她看着拿着筷子的唐嫣，想說什麼，終究還是嚥了下去。
說什麼都是沒用了，她那麼對她，她作爲報復，也不會讓唐家好過的。
聽到門砰地一聲關上，唐嫣放下筷子，拿過杯子大口地喝起開水。
舒梓喬搖了搖頭：“你也未免吃得太急了點，心情不好也不用跟自己的胃過不去。”
“心情能好嗎？”唐嫣嘆了口氣，放下杯子，“我真是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人。梓喬姐，你知道她來找我幹什麼嗎？她要我放過她女兒，她說願意接受我做唐家的兒媳婦。”
“……”
“以這個作爲交換條件，讓我嫁入唐家？呵呵……我現在都已經不稀罕這些了，她還來跟我交換？唐啓萌揹負的，那是人命，那是尊嚴，就這樣不負法律的責任嗎？如果不是因爲她，爸爸哪怕是坐牢，現在也該回來了。而媽媽……她不會跳樓。憑什麼她女兒的人生就是人生，別人的就什麼都不是!’
舒梓喬看着她激動的樣子，拍了拍她的手背：“人在做，天在看，善惡到頭終是會有報應的。我只是覺得……整件事情，最爲無辜的就是唐啓慕，他……”
“他是唐家的人。”唐嫣低聲打斷她的話，拿起筷子默默地吃飯。
“雖然他是唐家的人，可他是真心對你好的。”
“沒有用了……”唐嫣搖了搖頭，眸子有迷濛的水霧，“我知道他真心對我好，可是無關愛情。誰稀罕？我知道他是無心之過，可是，他畢竟有過……離婚協議書，都已經寄過去了。我說了，我不恨他，但是……”
急促的門鈴聲響起，唐嫣愣了愣：“沒想到唐楊舒這麼固執，爲了女兒真是什麼事都願意……我看我的話是還沒說得很明白。”
她說着走到門邊，打開門，話還在嘴邊，卻是生生地嚥了下去。她怔怔地看着唐啓慕，正要關門，卻被男人強勢地一手撐住，他手裡拿着一份離婚協議書，黑色的眸子跳動着烈焰，目眥欲裂，聲音沙啞：“唐嫣，你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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