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瀾老爺子知道他要來,早就做好了準備,一見面,老爺子就衝他招呼道:“你來了?坐!”
吳良坐在他牀榻對面的方凳上,靜靜地等着他吩咐。
“最近你做的不錯!”秦老爺子先是讚賞地說道:“聽說你跟泥轟人合作,拿到了金球獎的提名?”
和秦纖語關注的東西截然不同,秦老爺子一開口提到的,就是對吳良提升最大的關鍵點。
類似於《新歌聲》這樣的節目,雖然可以讓吳良在國內獲得巨大人氣,但於他在國際上的聲望和地位,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可金球獎卻是截然不同,能夠拿到金球獎,就意味着很有可能進一步獲得金像獎,只有拿了金像獎,吳良才能在全世界都享有一定的聲譽。
老爺子更看重的,顯然是這一點。
而吳良也明白老爺子的心思,所以毫不猶豫地回答到:“是,拿了個最佳配樂的提名,暫時還不知道最終的結果。”
“那……”老爺子猶豫了一下,問到:“機會有多大?”
“這個,”吳良沉吟片刻,回答道:“泥轟人那邊正在做公關,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能把希望全都放在泥轟人身上啊!”秦老爺子面色激動地說道:“雖然這部電影是由泥轟人制作的,但這個獎項,卻是屬於你的,你自己也要用點兒心,別像這樣整天吊兒郎當的做甩手掌櫃了!”
吊兒郎當的做甩手掌櫃?
吳良聽到這句話,感到很委屈。
我最近可是忙得連在家養狗的時間都沒有了好嗎?天天不是在往華亭衛視那邊跑,教導自己的學員練歌,就是四處在給新專輯做宣傳,一天到晚忙得腳都不沾地的,這還叫甩手掌櫃?
好吧,雖然米國那邊,我確實沒怎麼關注,可這也不代表我就對金球獎一點兒都漠不關心啊!
吳良是個直性子的人,他的心裡感到委屈,很自然的就表現在了臉上。
秦老爺子別看病怏怏的,但觀察力一點兒也沒下降,一看吳良的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你覺得我說的不對是不是?”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米國人做這種事,比我們華國人更官僚,你要是一點兒都不去公關,哪怕再好的作品,他們也不會讓你得獎的。當年我也曾有過一次這樣的機會,但就是因爲我太桀驁,不屑於去向米國人公關,結果最後拿走大獎的,是一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天竺人,傻小子,你以爲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泥轟人來做,坐在家裡就能拿獎了嗎?”
“那我該怎麼做?”聽說連秦老爺子都有過這麼受傷的經歷,吳良再也不敢怠慢了,連忙恭謹地問老爺子到。
“有機會的話,也去那邊造造勢吧。”秦老爺子虛弱無力的說道:“雖然這個獎項有規定,獲獎人員和公司不能直接跟評委接觸,但僱傭公關公司進行交涉,這是早就已經公開的秘密,光靠泥轟人,還不夠,你自己也得多爲自己爭取一下才行。”
“還得僱傭公關公司?”吳良傻眼了,不自覺地問道:“那得花多少錢啊?”
“這是錢的事兒嘛!”哪知老爺子一聽這話就怒了,用力地拍了拍牀沿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那點兒小錢?”
“不不不,不是!”吳良連忙反口到:“我不是在乎那點兒小錢,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哼!”秦老爺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如秦纖語所說,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所以脾氣表現的有些暴躁,聽了吳良的話,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
吳良趕緊又是道歉,又是保證,好不容易纔把他哄得氣消了。
片刻之後,秦老爺子又仿若剛纔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淡淡的朝他問道:“對了,還有我們那件事,你準備從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開始入手?”
吳良知道他問的是音樂聯賽的事,聞言爲難的躊躇了一下,說道:“這個……我具體還沒想好,之前您帶我去見過的那幾家公司的老總,短時間之內是也沒什麼再聯繫的必要……”
“唉,我也知道你沒什麼頭緒。”秦老爺子突然嘆了一聲,說道:“其實我也想了很久,這件事,我認爲有一個關鍵點……”
“哦?請老師明示!”吳良一聽秦老爺子似乎有教導他的意思,忙虛心的請教到。
秦老爺子在牀上掙扎了兩下,好讓自己頭靠的更高一點,這樣方便他說話。
吳良見他舉動艱難,連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將他頭下的枕頭塞得高了一點,這樣他才勉強有了幾分精神的模樣。
可秦老爺子並沒有關心自己的身體,而是調整好之後立刻就對吳良說道:“關鍵的一步,還在於音樂協會。”
“音樂協會?”吳良咂摸了一下這個名字,頓覺秦老爺子說的很有道理。
音樂協會是由國家設立的專門對全國的音樂行業和行業相關人士進行管理和培訓的相關部門,它的組成主要由國家音協和地方音協共34個成員構成 ,實行個人會員制和團體會員制,它的主要職責,則是保障和維護音協成員的利益,團結與組織華國音樂家進行音樂創作和音樂理論探討,促進音樂表演與音樂教育的提高,繼承和發展民族音樂傳統,促進與世界各國音樂團體和音樂個人之間的音樂交流。
說起來雖然有些心酸,因爲明明名字叫做“音樂協會”,但音樂的發行和審覈卻不歸他們管理,而是被某電給搶了活路,但音樂協會再怎麼說,也是國內唯一的一個公共的和專業的相關音樂機構。
如果真的要舉辦音樂聯賽,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這個協會的。
就像足協一樣,在沒有職業足球聯賽之前,足協只是國內體育領域裡一個毫不起眼的“相關部門”,但當職業足球聯賽建成那天,它就搖身一變,變成了管理國內最龐大的體育相關產業的一個重要機構。
足協主席,也立刻從衆人眼中的背鍋俠,搖身一變變成了衆領導鍍金和撈外快的肥差。
估計音協也是如此,別看他們現在像小媳婦一樣的憋屈,正經活都被某電給搶去了,他們就像是被婆婆奪去了管家大權的新婦,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但一俟音樂聯賽建成,他們立刻就會從小媳婦熬成婆婆,掌管一個可能比足球產業更加龐大的音樂產業鏈。
到時候音協的領導是誰,他對音樂聯賽是個什麼態度,他又能讓參加音樂聯賽的衆多公司擁有多大的自主權,這些全都是攸關生死的大事!
所以秦老爺子說音協是關鍵,吳良對這一點還是表示很認同的。
見到吳良點頭,秦老爺子繼續說下去:
“別看音協現在沒什麼實權,但我敢肯定,一旦音樂聯賽建成,國家肯定會把聯賽交給這個部門來領導,所以我們能從音協那裡分到多少話語權,這是我們必須要着重關注的一個點,而且我們要是真的想創辦音樂聯賽,這個申請,肯定也只有通過音協的人,才能傳達給上頭的人。”
說到這裡,秦老爺子頓了頓,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可是音協現在的主席呂思遠,卻是個名不副實的人,這傢伙的年紀快要和我一樣大了,從來都沒有什麼進取心,他現在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平平安安的混到退休,然後領他的退休養老金,我之前也找他談過,但是對於創辦音樂聯賽這件事,他完全沒有任何興趣。”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興趣,如果音樂聯賽辦成,對任何一個領導來說,肯定都是一份天大的功績。
但正如秦老爺子所說,呂思遠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年紀。
到了他這樣年紀的人,估計心裡唯一的想法也就是平平安安混到退休然後領養老金了,音樂聯賽這種事,辦成了固然皆大歡喜,可要是辦不成呢?
呂思遠熬了幾十年,好不容易纔熬到了快領養老金,這種關鍵的時候,他怎麼可能跟着秦老爺子一起冒這麼大的風險?
如果成了,以他的年紀,功績最終還是會被他的繼任者給領走,但要是不成,他可以說就是晚節不保,說不定連退休金都混不到了。
這種情況下,他當然會做出最保守的選擇。
這也是爲什麼秦老爺子謀劃了這麼久,卻沒辦法親自把這件事給辦成的原因。
“但現在有個機會就擺在我們面前。”秦老爺子沒有給吳良繼續分析呂思遠的事,而是滿面紅光地說到:“明年就是換屆了,估計到時候那個呂老頭也到了退休的年紀,新換上來的人,不知道是誰,不過我想,他應該會對我們這個計劃有興趣。我託人打聽了一下,如今最有機會接替呂思遠的,一共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原音協的副主席賀綠汀,另一個是長安音協的實際領導人,音協委員臧德善,還有一個是……”
“等等!”聽秦老爺子說道這裡,吳良突然叫住他問到:“老師,您說的臧德善是不是一個地中海髮型的中年老男人?”
“嗯,你認識他?”秦老爺子意外的看着他問到。
“呵呵,在國家交響樂團的時候跟他打過兩次交道。”聽到秦老爺子承認,吳良腦海中立刻就冒出了在國家交響樂團的駐地時遇到的那個地中海“臧老師”。
當時所有看輕吳良的人裡面,就屬他叫得最歡,聲音也最大。
可吳良沒想到,這傢伙看起來形象不怎麼樣的樣子,實際上卻有那麼大的前景,居然還有機會接任音協主席一職。
也不知道他要是真的當了音協主席,會不會因爲輸在自己手裡而給自己小鞋穿呢?
吳良的思想有些飄散了,但秦老爺子毫不客氣地給他拉了回來。
“你覺得那個臧德善怎麼樣?”秦老爺子突然問他。
“啊?”吳良詫異地張大了嘴,不知道秦老爺子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覺得那個臧德善,會不會幫我們完成這件事?”秦老爺子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這個啊……”吳良摸了摸下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跟臧德善,其實一點兒也不熟。
嚴格說起來,兩人之間還有一些小小的嫌隙。
只不過臧德善當初或許是自持身份,除了在旁邊嚷嚷幾句之外,也沒有真的把吳良怎麼樣,而吳良呢,贏了他之後也沒有任何去報復他的意思。
所以兩人或許有點兒小摩擦,但應該不是不能化解那種。
至於臧德善的爲人嘛,吳良是毫不知情的。
從這傢伙當時那麼臭屁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個很自傲,但勉強還算得上剋制的人,而且輸掉之後也表現得很乾脆,沒有繼續在背後使陰招。
光憑這一點,吳良就覺得這個人就算再壞,估計也壞不到哪裡去。
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也許會比更另外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打交道更容易一點吧?
吳良這麼想着,便很自然地回答秦老爺子到:“我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幫我做那件事,不過從我的接觸來看,這個人應該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
聽到他這句話,秦老爺子立刻就有了計較,點點頭道:“那好,我們就重點關注一下這個人,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扶他一把,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去找他談談,跟他說一說關於聯賽的事情。”
“跟他說?”吳良吃了一驚,看着秦老爺子訝異的問到:“現在就去說嗎,會不會太倉促了一點?”
“是很倉促。”秦老爺子眼神一陣黯然,有氣無力地說道:“可是如果現在還不開始行動,我怕我熬不到親眼見證聯賽創辦的那天了……”
“老師……”秦老爺子的話,讓吳良突然一下子就想起了他今天來這裡的真正目的,只是沒想到從一開始見面,秦老爺子就掌控了兩人之間的話題主動權。
看着老爺子臉上那疲憊卻充滿了渴望的神情,不知道爲什麼,吳良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準備的那些話,全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