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揚最喜歡盛夏時節開的那些五彩繽紛的花,因此特地求了唐紹才得以來這御花園散散心。走着走着,看見路旁的杜鵑花開的正絢麗,十分惹人喜愛,便吩咐身邊的綠袖道:“把這株單獨移出去,挪回宮中,這花兒看上去開得十分熱鬧,娘一定喜歡。”
“公主的一片孝心就能讓娘娘笑得合不攏嘴了。”
迎面走上來的柳彎兒和安曉才進宮不久,自然不認識清揚,柳彎兒見清揚要移花,上前阻攔道:“宮中所有皆是陛下之物,更何況這是御花園裡的花,那裡是你們說移就移的。”
綠袖上前爭辯道:“我們公主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教!”
“綠袖,不得胡鬧!難道我娘那日的話你全當做耳邊風了嗎?一個奴婢竟敢和主子頂嘴,你有幾個腦袋?”
綠袖見狀只得退回清揚身側,道:“是,奴婢知錯。”
藉着這件事給綠袖一個教訓也好,省的她日後不懂規矩,出去給自己惹禍。不過面前這位柳夫人卻不能輕易放過她,好歹要讓她收斂收斂。
“我這丫頭雖然不懂規矩,可仔細想來她方纔的話卻也有幾分道理,柳夫人好意提醒,長安在此先行謝過。只是本公主還要告誡你幾句,開口之前最好先擦亮眼睛,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誰。”
柳彎兒與安曉皆是一驚,沒想到眼前這個容貌秀麗的女子竟是長安公主,這可是個得罪不起的主。柳彎兒只得低頭認錯:“原來是長安公主,方纔是臣妾一時口快,還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清揚只淡淡瞄了二人一眼,快步從她們身邊走過,柳彎兒如獲大赦般,對自己,又好像是對安曉說:“以後在宮中,說話做事更要小心些纔是。”
已經查了一個多月了,除了京城那路來報沒有任何線索以外,金陵與代州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信,唐紹心中着急,又派人出去打探,終於,在金陵的人也傳回了消息。
“娘娘,當年昭寧公主並未回過金陵,與駙馬一同在戰亂中失蹤,下落不明。咱們派去的人找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甚至還去了當年的皇城,都沒有找到叫李瑤的人。”
“沒找到,會不會是她隱姓埋名了?”
“應該不會,他們手中都有昭寧公主的畫像,且已爛熟於心,倘若見到的話斷不可能認不出來。”
唐紹靠在椅背上,嘆道:“茗衣,此事關乎國本,萬不能出任何差錯,知道嗎?”
“奴婢知道,不過娘娘放心,她們勢單力孤,一定不會得逞。”
“錯了,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千萬不要小看了她,說起來,林雪嵐最近怎麼樣了,你去找過她嗎?”
“找她談過一次,奴婢倒覺得她資質平庸,難成大事。”
“她怎麼說?”
“還是那句話,她願意當牛做馬,盡心侍奉娘娘。”
這便對了,別的秀女都只是一門心思的想着如何討好陛下,她卻只想着要到我身邊服侍,果然不簡單。
“你上次說的對,總讓她做雜役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來,從今日起,讓她在書房伺候着吧,本宮自會留心。”
“是。”
雜役房的宮女們正忙碌着,洗衣的洗衣,打掃的打掃,茗衣環視一週,好不容易纔看見林雪嵐,她正忙着把洗完的衣服曬在晾杆上,茗衣上前,道:“林雪嵐。”
“茗衣姑姑。”林雪嵐聽見有人叫她,趕緊停下手上的活,一看竟是皇后身邊的茗衣,看茗衣的樣子,此時來找自己應該會是好消息吧。果然,她正想着,就聽見茗衣說:“娘娘有諭,雪嵐做事盡心盡責、認真謹慎,特命你即日起去儀寧宮書房伺候,雪嵐姑娘回去收拾好了就隨我過去吧,娘娘還等着呢。”
“是,還請姑姑稍等,奴婢很快就來。”林雪嵐心中暗自叫喜,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終於能到她身邊伺候了,真是天助我也。於是趕緊收拾了幾件衣服,歡歡喜喜的隨茗衣去儀寧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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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人帶來了。”
“奴婢雪嵐見過皇后娘娘。”
“起吧。”
雪嵐這是第一次見唐紹,見她容貌傾城,氣度高貴,果然是絕色女子,不愧爲天下第一美人,難道她便是娘同父異母的妹妹嗎?長得可是一點都不像呢,不知道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唐紹看了一眼雪嵐,道:“倒是個周正的孩子,放在雜役房確實可惜了。恰好書房缺人手,本宮聽說你讀過些書,因此便讓你去書房伺候,你跟本宮說說,都讀過什麼書?”
“奴婢不過讀過四書五經,粗識得幾個字。”
唐紹笑道:“不妨,只要識字便好,茗衣,先領她下去休息吧,明日直接去書房當值。”
“謝娘娘。”
安美人一心想邀寵,隔了才三五日就又去了萬歲殿。這一次,趙林將她攔在了殿外:“這位娘娘,宮裡的規矩您比奴才清楚,除了皇后娘娘,其他人非陛下傳召不得擅自進入萬歲殿,您上次來已經是破例了,這次奴才可不能再放您進去。”
“陛下都沒攔着,你一個奴才攔個什麼勁兒?”
“這是陛下的意思,奴才不敢私自做主。”
安曉來了不止一次,卻是頭一回碰了壁,難不成有人比她先來了?她不死心,追問道:“是不是有人在裡面,難道是柳夫人?”
趙林道:“是皇后娘娘,娘娘許久未見六皇子,想念的厲害,因此帶着襄王和長安公主過來看看六皇子。”
既然是皇后娘娘,自己就不便進去了。安曉轉身離開,走過玉露池時恰好碰上了雪嵐,如今自己是陛下的嬪妃,而她卻只做了個宮女,這一見面免不了要嘲諷一番:“喲,雪嵐姑娘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雪嵐看見她那副得意的樣子氣得不行,可當下在宮中爲謀大事,還是忍氣吞聲爲好,於是她恭恭敬敬的行禮,道:“見過安美人。”
“起吧,聽說你去了儀寧宮,想必也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吧。”
“紅人不敢當,只不過在書房當差,得娘娘器重罷了,到底比不得安美人能在陛下身邊侍候,比我風光許多。”
這話說得安曉很意外,本來挺愛爭風吃醋、亂出風頭的林雪嵐,到皇后娘娘宮中不過一個多月卻變得如此安分守禮:“還是皇后娘娘賢良淑德,不過一個多月便把你馴的服服帖帖的了。”
“這是自然,皇后娘娘品行端莊,後宮無人不知,皇后娘娘一早就吩咐我把這些書送到劉貴妃宮中,我出來的久了,只怕貴妃娘娘等急了,奴婢先行告退。”
“慢着。”安曉叫住雪嵐,道:“我那裡啊除了陛下還沒去過別人呢,有時間不如去我宮中坐坐,多少上好的茶葉在那兒放着呢。”
“奴婢告退。”雪嵐一聽她又開始炫耀,不禁心生厭煩,不想再聽她羅嗦了。她一邊走着,一邊四處張望,忽然不遠處的一座假山讓雪嵐十分高興,終於找到了。她忙走到假山後面,先四處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這才放心的從袖子中掏出一瓶花粉灑在書頁裡,幾本書全灑了個遍,這才離去。暗中跟着她的碧荷看見了她的一舉一動,抄近路趕往慶恩殿,求見劉貴妃。
“娘娘,儀寧宮的碧荷姑娘求見。”
“讓她進來。”劉貴妃不知碧荷爲何找她,可她卻有要緊的事要告訴皇后,正想着去儀寧宮一趟,如今皇后身邊的碧荷來了,有什麼事告訴她也是一樣的。
“奴婢見過貴妃娘娘。”
“快起來,你有什麼要緊的事這麼急着到慶恩殿來?”
“是,您上次問皇后娘娘要的《論語》今日怕是不能送過來了,書房新去的丫頭毛手毛腳,竟把書弄髒了,娘娘怕您急着看,就先讓奴婢送過來一本《詩經》,上面有娘娘標的注,也方便您讀。”
劉貴妃接過書,道:“皇后娘娘有心了,我雖爲貴妃,卻是大字不識幾個,多虧了皇后娘娘月月送書過來,我才得了點學識,你回去替我謝過皇后娘娘。”
“是。”
想起前兩日偶然路過崇德殿看見的一幕,劉貴妃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了碧荷,低聲道:“新調去書房的那個宮女是叫雪嵐嗎?”
“娘娘認得她?”
“前幾日去儀寧宮問安時見過她一次,因此有印象。不過昨兒午後我路過崇德殿時好像看見她和徐鉉舉止異常,交頭接耳,彷彿在互通消息,我隱約聽見她說什麼昭寧之類的話。我早看着她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回去替我告訴皇后娘娘,讓她小心些。”
碧荷沒想到劉貴妃會這樣好心提醒,打心眼兒裡爲唐紹高興,也感謝劉貴妃:“貴妃娘娘能如此幫着皇后娘娘,真是娘娘的福氣。奴婢替皇后娘娘謝過貴妃娘娘了。”
劉貴妃有些吃驚,道:“這便不必了,皇后娘娘平日對我們大家的好我們都記着呢,幫娘娘分憂也是應該的。”
“如此,奴婢告退了,娘娘自己也要小心。”
“去吧。”
碧荷一路東拐西拐,只爲了避開雪嵐,若是真碰上可就糟了。幸虧她熟悉宮中的路,雖然費了些時間,卻避開了她。果然,碧荷走後沒多久,雪嵐又抱着一摞書來了,劉貴妃隨手翻了幾頁,一股濃烈的花粉味兒撲鼻而來,劉貴妃對花粉過敏,剛一聞見味兒就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她氣的猛拍桌子,厲聲道:“大膽!不知道本貴妃對花粉過敏嗎?”
雪嵐心中竊喜,表面卻誠惶誠恐的跪下磕頭:“奴婢不敢,奴婢只管送書,根本不知道書中夾了花粉啊,貴妃娘娘明察。”
“你不知道?難道這事是皇后做的嗎?”
雪嵐以爲劉貴妃真的起了疑心,故作遲疑道:“這——奴婢哪裡說得準,奴婢只管送書過來,別的一概不知,您早前曾對皇后娘娘不敬,說不定,說不定是皇后娘娘心存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