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絡安指名要見的人,是個真正不便提及名諱的大人物。就是秦世坤,也是盡了全力纔給葉絡安安排了這麼個十分鐘的會面時間。
平日在電視上頻繁見到的這人,幾年後極有可能參選國家主席也說不定。
葉絡安出了城就換了車,一路駛向秦世坤告訴好他的地點。
他這麼隱秘不光是因爲此人的身份太重要,還因爲這些天他無論到哪裡,都被人窺視跟蹤着。
跟蹤他的人非常專業又隱蔽,但是葉絡安可不是一般的只知道商業那點事的集團董事。他這些年在外面什麼樣的事兒沒經歷過,被人追殺都有過。只是他沒有聲張罷了。裝作不知道,等他真的要做什麼不想讓李弘暉他們知道的事兒的時候,自然更容易把人甩了。
葉絡安來到指定的別院,遞上請柬,被一身黑色西裝眼神銳利的威武男人引進去,路過挺遠的時候,他發現四周都是扛着爭搶實彈,嚴陣以待的士兵。
葉絡安當然知道自己今天進的什麼地方,這樣一位在國際上都舉若輕重的國家政客,葉絡安也就一點兒也沒有大驚小怪。步履從容目不斜視的隨着前面的男人往裡走。
葉絡安在裝修風格簡單莊重的會客廳等了足足四十五分鐘,纔有人來叫他去書房。
葉絡安笑着點點頭跟來人進了會客室。看到坐在黑色實木方桌前正低頭看東西的老先生。
來人聽到開門的聲音擡起頭來,因爲背對着窗,書房有很大,葉絡安一時間倒是看不仔細那人的表情。他直接來個標準的躬身禮儀,然後對着老人說道:“打擾了,老先生。”
那人點點頭,聲音淡淡的又很客氣:“葉先生是嗎,請坐吧。”
葉絡安卻沒有坐下,站在原地雙手交疊在腹部,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謙恭的狀態。他誠懇的說道:“老先生,我是真的有事情先要求您。”
“有什麼事兒坐下說吧。”那人淡淡的說道。他當然知道葉絡安這樣大費周章的見到他,不可能是用這十分鐘喝茶的。
“就是a市現在正在辦的那起走私鑽石案子......”
葉絡安簡短的幾句話概括了一下要說的事情,然後道:“我朋友和其弟弟現在都涉及到其中,我想請老先生幫幫忙。”
那人一直靜靜地聽他說完,然後才擡起頭來,剛正慈祥的臉上露出淺淺的遺憾的表情,嘴裡卻道:“這鐘事情葉先生找我似乎也不能解決問題,如果犯了罪誰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的,您的朋友和弟弟要是沒犯法法律會還給他們公道的......”
葉絡安從手提袋裡抽出幾張紙來,推到他面前。
那人掃了一眼,然後神色變了一下又瞬間恢復成正常,放在桌面上交疊的手一張一張的翻動紙張。
十分鐘早就過去了。葉絡安等他看完最後一頁,陰鬱着臉擡起頭看向自己的時候,突然站起身來,深深的對着他鞠了九十度的大躬。
他維持着彎腰的姿勢足足兩三秒鐘,看上去無比虔誠誠摯的說道:“您別誤會,我不是打算要挾您,我真的是來求您幫忙的,我非常尊敬您,從上大學的時候就非常崇拜您的許多政治理論。我這麼做,絕對沒有半點兒不敬的意思,而是實在走投無路了。而且我弟弟和朋友真的都是無故被冤枉的,我只希望能夠借您的手來幫忙查一下,相信一定什麼都水落石出。我將不勝感激。”
即使話說得再漂亮再誠懇,也不能掩蓋他要挾的事實。
男人是什麼人,在政弄權幾十年,此刻當然不可能被葉絡安幾句話就糊弄過去,他的臉色還是陰沉的可怕,手裡捏着那幾張紙,擡頭陰冷憤怒的看向葉絡安。
然而葉絡安還保持這原來的那個姿勢,挺直的脊樑向前彎曲成最謙恭的角度,吹着眼瞼接着說道:“老先生您千萬別跟我這樣的小人物生氣,我也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能眼睜睜看着親人和朋友被冤枉入獄,如果您肯稍微幫一下忙,我葉絡安願意做牛做馬來報答您......”
葉絡安這一輩子活了三十多年,從來都只有別人跟他說軟話,跟他俯身作揖的份。這樣低三下四的求人,可以說臉皮都不要了,卻沒有一點兒不甘願的樣子,反而給人更加誠懇的感覺。
偌大的書房裡沉寂了很久,葉絡安垂着的眼瞼一下也沒動過,如磐石一樣就這樣維持着這個姿態虔誠的在這人面前杵着。
“你走吧,如果是被冤枉的,法律自然會給他們個公道。我們的國家是法制民主的,可不是哪個人能說得算的。”老人語調冷淡的說道,然後按下桌子上的按鈕,對着推門進來的助理說道:“送葉先生出去吧。”
“老先生說得對,謝謝您的這番話。我都明白了。”葉絡安開口輕聲的附和道,然後識趣的說了一聲“打擾您了。”就跟着來人出去了。
“先生,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葉絡安走後,有人進來書房輕聲說。老人卻站起身對着門口揮了一下手。那人出去後,老人來到窗前向下看去,正看到葉絡安被人領着走出庭院......
老人神情陰鬱了幾秒鐘,然後回身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對那話那頭的人吩咐道:“你去幫我辦件事......”
葉絡安剛坐上車,就接到秦世坤的電話,他問道:“事情辦成了嗎?”
葉絡安眼睛盯着車窗外疾馳而過的荒涼景色,沉默了幾秒回答道:“應該差不多......”
秦世坤聽他這麼說纔算是鬆了口氣,雖然他非常好奇葉絡安怎麼能讓那人答應幫忙。但是知道,只要那人肯幫忙,這件事兒就一定能擺平。有些事兒不是他應該知道的,他也就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只要事情朝着他期待的方向發展就好。
等秦世坤掛了電話,葉絡安手裡攥着手機看着窗外,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他其實也只有八成的把握。他今天給那人看的,其實是那人複雜的關係網,其中一條非常複雜的被他用紅色線條勾勒出來的,就是這次事件的主謀李弘暉。
原來那人是李弘暉母親姨母家的叔叔。關係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是因爲那人這幾年的身份地位,這些都被隱藏的非常隱秘。
要說葉絡安葉氏巧合之下才能得知的。他從見到李弘暉開始就私下撤巨資查他。他就奇怪李家雖然在省裡有勢力,但是怎麼李弘暉的事兒做的這樣大,卻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原來是背後還有這麼一位大人物。
這個大人物倒不是真的掩護着李弘暉做這些膽大妄爲的違法事件。老先生一生非常清白,至少能查到的是這些。李弘暉的事兒絕對是意外,他可能不知道。
但是李弘暉能在國內這樣放肆,做這麼多夠挨槍子兒的事兒而從沒出過事兒,也一定是因爲上頭有這麼一個大人物的光環在護航。
這樣一層一層的掩護,就真的沒有人敢動他了。
可是即使老先生什麼也沒做,如果李弘暉犯得這些事兒和兩人的關係被拿出來。就算是清白的,也阻止不了別人猜測。
別說是仕途上受阻,把老人一生抹上污點,甚至是晚節不保都有可能。
他今天不管話說得怎樣漂亮,也掩蓋不了威脅的本質。葉絡安今天有一句話說的實話。就是他是真的走投無路了,要不然也不會去冒着惹這麼個大人物的危險。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葉絡祁坐牢。
他賭的就是老先生雖然正直不阿,但是能走到今天的地位,他就不信都是康莊大道不需要“劈荊斬麻”......
如果真的賭輸了,葉絡安也真的豁出去了,他真敢把知道的都捅出去。怎麼也讓李弘暉最一輩子的牢,得罪了那人,大不了等葉絡祁出獄了,他們跑到國外再也不回來了......
光腳的不拍穿鞋的。葉絡安現在就是那個光腳的。他想要葉氏,不想出國。但是跟葉絡祁比起來這些都不算什麼了。只要葉絡祁沒事兒,他願意拿這一切去跟他們拼......
車子還是從側門駛回老宅。然後沒過多大一會兒,那個假扮葉絡安的車和人也都浩浩蕩蕩的回來了。
葉絡安這麼做是事情沒結束前,他不想打草驚蛇。他要的就是讓李弘暉嚴郎灝他們措手不及,來不及想對策反擊。
黃偉敲開他書房的門,憂慮的告訴今天葉氏的股票又跌到了從未有過的最低點。
“行,我知道了。”葉絡安平靜的說道,有吩咐了黃偉一些事兒。等人出去了,他才露出陰鬱的神情來。
他還真怕沒等到葉絡祁出來,公司就破產了。
他被嚴郎灝給陰了,因爲那塊兒幾個億的地皮,差點兒把葉氏在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候拖進深淵。面對着股票控制不住狂跌的時候,那塊兒地就這麼拖着他,每天燒進去幾十萬,要買還不能賣......
葉絡安煩躁的又去翻電話本,但是基本上能開口借的他都借個遍了。現在還有誰能那麼多錢幫他啊......
葉絡安突然在電話本的最後一頁看到一個名字,猶豫了一下,撥通了那個號碼......
“終於給我打電話了,我等你這個電話等得也真是辛苦。”電話那頭的楊豐赫拿着手機去了角落裡。
“哈哈,楊總可真逗,您天天美人環繞,能想起我就不錯了,可真會開玩笑。”葉絡安笑嘻嘻的跟他打哈哈:“不過我是真的有事兒要求楊總呢。”
“我可沒跟你逗。哪個美人有你美啊。”楊豐赫感嘆了一句,說道:“我也知道你有事兒找我,不然能給我打電話嗎。你那個情人弟弟跟個狼狗一樣盯着你,我也不怨你冷落了我這麼久。就一夜一百萬怎麼樣,我借給你六千萬,你陪我兩個月。葉總你看這個價怎麼樣?”
葉絡安那邊一時間沒了聲音,楊豐赫等了幾秒鐘,突然在電話那頭誇張的大笑起來,說道:“葉絡安你會是在考慮怎麼跟我講價呢吧?我開玩笑的,看把你嚇得......我楊豐赫還用拿錢威脅誰嗎,我像是卻情人的人嗎......”
“我是在考慮怎麼對待一個趁火打劫的朋友.......”葉絡安終於說話了,聲音平平的也跟他開了個玩笑。
“行了,我是真知道楊總您有多搶手,我這邊還急着呢,您能不能先給我解了近渴再講述您的情史......”葉絡安頗爲無奈的道。
“你哥小沒良心的。”楊豐赫裝模作樣的罵了一句,然後問道:“馬上我就讓人把六千萬打過去,夠你用一陣子了吧。”
“夠了夠了,夠兄弟......”葉絡安又跟他扯了兩句才掛了電話,心裡雖然覺得有點兒對不起楊豐赫,但是像他這麼沒心沒肺的人的愧疚感畢竟有限。
只不過這感謝卻是真的。雪中送炭的人不多,楊豐赫有這麼痛快。葉絡安想起葉絡祁跟自己鬧得厲害的那段時間,他就明明白白的拒絕了楊豐赫,兩人真的好久沒聯繫了,沒想到他打去電話求助,楊豐赫這麼痛快的答應了。
想起要放下電話之前楊豐赫說的那句:“是不是有點兒感動啊,如果與那頭小狼狗玩膩了,記得回來找我啊。”,葉絡安就想笑。他多少能感覺楊豐赫的心意,但是這輩子有了葉絡祁,估計不能用他想的感激他了。但是以後他有什麼困難的時候,葉絡安一定也會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