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數回來的時候一臉血痕,拉着受氣媳婦一樣踉蹌挪動腳步的戈蘭雲的手。有着光幕遮蔽功能的軍帽戴在戈蘭雲頭上,淡紅色的光幕是不是因爲光線的反應而變換色彩,晃動的話像是彩虹一樣漂亮。
她的臉上都是韓數的血和自己的眼淚塗畫的痕跡,肯定不能見人,但是長髮上的紅色血跡卻是很明顯。
龍浩然湊過來問道:“花心吧!臉都被毀容還不放過,看看被抓成什麼樣了?這還是個人臉嗎?比扒豬臉還慘!”
這傢伙能這麼輕鬆是因爲現在有了很好的變化。
大廳中又多了許多人,看臂章就知道這些是禁衛師團的人,門口晃動的巨大身影是專配禁衛師團的新式裝甲。
這些人戈蘭雲早就安排在左近,所以才能這麼快的趕來,一切都是她想要逼着李崇野狗急跳牆的戲劇。
但是韓數無法指責她,她也不是爲了自己,努力地活下去,是她和韓數都認爲正確的事。
紀律大隊人少,只有三十個人在這裡,但是一點不見慌亂,這些傢伙也知道,有晴柏川在這裡就算被包圍了,韓數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反之亦然。
當然,如果李崇野佔了優勢就是他們勝利了。
外面的槍聲已經漸漸稀落。
看這個樣子就知道李崇野失敗了。
“晴柏准將收隊馬上離開!”韓數這個時候還不想讓晴柏川太爲難。
不過,看到這個局勢,陳雨卻是不會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是天界的李崇野中將讓我們來刺殺將軍的。”
晴天霹靂。
紀律大隊人人震驚。
空明曉怒道:“胡說八道!這怎麼可能?”
“事後成功,他給我們兩艘戰艦,並把邊緣軍的領土給我們一部分作爲酬勞。”
“不可能!”封矢等人也嚷道。
勾結神教,這個罪名誰也扛不起。特別是天界人!
“這是他跟我一起籤的協定!將軍出行的情報也是他送來的。”陳雨有些無奈地看着目容可怖的韓數和默不作聲的戈蘭雲。
還是沒有敲下來多餘的好處啊!
不過,要是她敢反悔的話,陳雨還有一份她跟戈蘭雲籤的協定。
韓數已經知道了戈蘭雲和陳雨的一切,也是眼睛警告着陳雨。
陳雨真的感知到韓數的威脅一樣點頭,示意放心。但是那種讓人不爽的表情真是讓人討厭。
看過證據後,紀律大隊的人已經不記得自己來找韓數算賬的事了,或者說選擇遺忘了,晴柏川正在和他們說着什麼。
空明曉等人雖有不甘地瞪視韓數一眼,但是也沒有說什麼了。
想來晴柏川的話無非是:我告訴我媽去,讓她來主持公道。這種話。
現在他們的任務改變了,更正爲抓捕陰謀顛覆節度的逆臣李崇野大作戰。
空明曉也詢問了關於陳雨他們的事,不過被韓數一句我來處理就打發了。
而這個時候黎明也發來了消息,視訊中心已經被奪回。
這個傢伙根本沒有來看過禁衛師團一眼,跑到空港開着戰艦馬不停蹄趕到視訊中心搶佔了宣傳點。
禁衛師的對空加強團已經擋住了高行的艦隊,進入崑崙後譁變的艦隊也產生了分歧,過來的艦隊數量少了一半!
而第五師團衝過來的時候,在第十二區正好遇見禁衛師一個營擋在路上,便不敢前進就地停下來了。
韓數帶着幾人乘上特種裝甲車,陳雨也和韓數等人在一起。
“此次最大的意外就是高行!沒想到這個傢伙也想着造反,事後處理也必須謹慎。戴俊清正在和叛軍談判。一不小心就會把他們嚇回去。”戈蘭雲已經洗乾淨了臉,對着梳妝鏡補妝後正在幫韓數上藥。
韓數點頭,這比煎魚難多了啊。
沐蟬看着陳雨,有些膽怯地問道:“大人,沈莘她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至今沈莘依然是一副不知道冷暖地人偶一樣只知道跟着陳雨,對其他人都沒有反應。
“我也不知道,”陳雨彷彿也很苦惱,焦慮地樣子,“自從上次離開你後她就這樣了。”
韓數轉頭看了一眼她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這個陳雨現在敢這麼和他們在一起,就說明有着很大的依仗。
戈蘭雲和神教合作真是有點引狼入室的感覺,韓數一直在想着把她扔到那個犄角疙瘩去種田,反正不能把她留在這,危險性就是個核彈級別的。
現在戈蘭雲把太多的危險埋下來了,和神教的合作日後不管怎麼樣都會被天界利用,作爲征伐的藉口也是可以的。
無論怎麼看,韓數已經是拋棄了THG憲章的叛逆了。
晴柏川也在給韓數塗着藥,一邊埋怨地看了戈蘭雲幾眼,韓數這傷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要是以後的臉留下一條條的痕跡,跟地圖一樣那得多難看。
“對了,”戈蘭雲望了晴柏川一下,“你怎麼給紀律大隊洗腦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哼哼。”
韓數睡着了,什麼都不知道。
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後,韓數發表視訊講話,指責李崇野陰謀顛覆節度政權,並且與宇宙神教有染,屬於隱藏在我軍陣營中的超級間諜;神教勢力已經被剿滅。最後,叛軍投降的既往不咎!
並且馬上向躍遷門空間站和第四哨所發佈通告。
之後兩方都傳來了安然無事的消息。
聽說李崇野當時正要乘坐戰艦逃跑,聽到韓數的講話當場吐血,之後被紀律大隊和倒戈的軍隊包圍。
然後自殺了。
而高行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馬上宣佈受了李崇野的蠱惑而倒戈支持將軍韓數,其反覆小人的行徑簡直令人髮指。
其後半個月中,每天上午這個傢伙赤膊裸身跪在韓數大門前,搞得路過的小姑娘羞燥不已。最後韓數受不了,治了個有傷風化的罪名扔到躍遷門空間站當二級艦長去了。
周信仁也找到了,這個傢伙被藏在一處地下室中,被發現的時候奄奄一息差點就掛了。
紀律大隊編制不變,但是現在真的是韓數的直轄了,晴柏川成爲頂替李崇野的天界首腦人物進入幕府決策層總管內部政務,這是個信號。
韓數放權了,將手中的權力都分了出去,得到了權限自由的節度上下歡欣鼓舞,一片熱忱。而相應的,紀律大隊的權限也更大了,監察政務官員地方情報,都是他們;而上一層,就是戈蘭雲的特別憲兵監察;紀律大隊和特別憲兵屬於互相監視的位置上。
不過這幫天界人天天都在盼望着天界新的支援,整韓數的心思一直沒變,不過不搗亂韓數就很感謝了。
賦閒的神教傢伙們妄想着換層皮搞個“祈福會”掛羊頭賣狗肉繼續搞佈教,被得知消息的韓數一紙禁教令逼了回去。安排很麻煩,這些人又不敢分散了,怕像傳染病一樣感染了其他人。
韓數正在籌劃着擴大礦石開採區,計劃把這幫傢伙調過去開機器。
黎明得了禁衛師團的指揮權,但是從來不去師部看一眼,一直也等不到韓數前線的任命,自得其樂的拉着孟婧容一天到晚東遊西逛,終於在半個月後被韓數逮到。
這天韓數帶着戈蘭雲正在向研究所行去,白以被各種研究半個月後終於有了甦醒的跡象,今天韓數就去當這個吻醒王子的……王子。
“停停!”韓數急忙喊停了車輛,伸出頭喊道,“那邊那個拉着美女的帥哥!”
然後看着齊刷刷回頭的十多個人頭,韓數大汗一把。
“算了!黎明,今天打算去哪?”
黎明和孟婧容居然撐着一把小傘,以標準的恩愛夫妻的甜蜜姿態走過來了。
孟婧容穿着素色的連衣裙,頭上戴着一頂同樣白色的淑女帽,光照下白晃晃的,有些耀眼;黎明整齊的軍便服非常平整,再上生的也俊,特別是那種貴族一般的氣息讓人傾慕。遠遠看着很是爽心悅目,真是金童玉女的組合呢!
行人紛紛注目。
不過都戴着帽子,爲什麼要撐傘?這裡好像沒有紫外線的直接照射。
黎明在小傘的陰影下俯視着車裡的韓數,像是認了好久一樣,嘖嘖稱奇,揶揄道:“哎呦,這張臉越來越白了,要不是那股卑鄙的氣質,差點都沒認出來,這不是大將軍嗎?今兒這是微服私訪啊?”
這傢伙一開口就泄露出了其小心眼的可悲個性。
自從平定了李崇野的叛亂之後,韓數也越來越低調了,沒有了神教的搗亂,治安良好,也就不用拖着百米長的車隊招搖過市,很是有一種清廉簡政的風氣。
“去看看白以啊,這傢伙都睡了半個多月了,哪有這麼懶的人,應該幹活了你說是不是?”
黎明抹着下巴,以非常明顯的鄙視斜眼加鳥瞰之姿看下來:“這不是某種過河拆橋,見利忘義,言而無信的動物亂咬人嘛?”
真是不客氣啊。
戈蘭雲捂着額頭,聽說這兩個傢伙從上學時代就不對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統一下價值觀。
韓數終於不好意思了,訕笑着:“哪啊,你也知道前線的任命早就下了,實在不好朝令夕改。那個,現在崑崙守備艦隊不是有位置嗎?能不能屈尊閣下暫領一下下。”
晴柏川也老是來鬧,弄得韓數毫無辦法,不過要不給他點工作也實在不像話,韓數從他身上也學到了很多的東西,總之,黎明和韓數不能容但也不用成仇。
而且,韓數是個不會記仇的笨蛋,黎明也不是死心眼的人,當然小氣是一定的。
嗯?
韓數很有誠意地看着黎明,黎明繼續以古怪的眼神審視着韓數。
很不好意思的韓數摸了摸自己的臉,傷好了後確實帥了不少,嗯!新生的皮膚確實比較白。
黎明嘆氣:“叫臺車來,我實在不想跟你坐在一起!”
“不用了,韓數和您有話說,我和孟姐姐乘另一輛吧!”戈蘭雲從另一邊下來,對着黎明點頭以示友好。
點頭,還是比較滿意的,也不是那種一朝得志就自以爲是的膚淺之輩。
但是黎明並沒有上車,而是等到一分鐘後看着孟婧容上另一臺車後才從另一邊鑽進韓數的車裡。好心開門迎接的韓數自嘲地笑了笑關上了門。
駛動……
半個月來,崑崙也在發生着變化,街道上有着特別的行道樹點綴,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曾在伊甸園生活的時候,韓數看到了和壓抑的火星不一樣的生活方式,那個時候他就在想,自己喜歡哪種生活呢?
答案不言而喻,韓數也有着自己的報復理想,雖然在月前一度得過掌權強迫症,不過一場錯綜複雜的政變將他的觀念扭轉了過來。
看着街上慢慢精彩起來的景象,黎明也有些恍惚的神色。
“少年時,我們相遇之前,也曾有過自己是身負異秉的奇俠異士,身負某種宿命來到這個世界。然後,”看着徹耳聆聽的韓數,“你讓我夢想成真了。”
“這樣的夢也不見得是好事?”韓數。
苦笑以對,現在的兩人不正是如此嗎?
“我妹妹……”
韓數打斷了。
“我小時候,有一個妹妹,是一個很有霸氣的小女孩,她很黏我,我很寵她,恨不得替她受所有的罪,捨不得她受一點苦。所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是那種得勢欺人的人吧!況且,”韓數仰着頭,“我其實渺小得不得了。”
小時候的事了,韓數來到火星的時候只有八歲,那個時候的記憶了啊。還能記得,這些話也就是真的吧。
如此明白嗎?
“所有事都要付出代價的,這個位置說是我讓給你的,但是你付出的東西也不少。即使這樣瞭解,我也不會喜歡你,說不上理由,就是感覺不好,”黎明嘴窩陷進去,那種不知道緣由的有些落寞地笑,像是嘲笑自己,“我兩個妹妹,看見你就犯花癡!我氣她們不爭氣,也氣我自己下不了決心。可能就是這樣生氣了,氣你其實是氣自己。”
韓數也知道他的決心是什麼,沒有殺掉韓數,是因爲晴柏川,也是因爲他自己總有僥倖。
“我知道你不稀罕這些權力,我知道。”韓數看着自己的手掌,紋路清晰,乾乾淨淨紅白相間,可是看不見的是血腥,薰鼻欲嘔。
韓數自來到邊緣,爲了掌權殺了很多人,這些人不一定死在韓數的手上,可是沒有藉口推脫,都是因爲韓數的權力相爭而死。
對抗太歲的戰爭,第二哨所一次就死了十多萬陸軍,也是因爲韓數的命令,這些人在虛無怎麼看待呢?
“黃泉風,冰刺骨;踏征途,無歸期。長鋒向,不徊首;魂歸兮,瞻家邦。”
黃泉的狂風!可否將死去的英靈帶回來!
黎明嗤笑,之後大力地呼吸壓制着某種涌上來又被壓下去的感覺:“我就隨便提提,吊什麼詞?也不怕人笑話。”
“你長大了,可是我是處在中二中,老是這樣怎麼辦?”韓數。
車輛經過一個廣場,上面有很多花花綠綠的人正在排練。明天上午,即一月二十一日,是烈士墓館建成的紀念活動,韓數除了照顧烈士的家人,也想找一個地方提醒人們和自己,危機一直都在窺視。
黎明看着那些忙碌的人歪頭說道:“其實這樣也很好,你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平定地方,也是有好處的。幾次動亂雖然倉促,也有着必然和偶然,但是造成的破壞也少,現在短時間就恢復了歌舞昇平的模樣,就是我也可能做不到。”
黎明掌權的話,就是和戈蘭氏的衝突吧,最有可能的,就是消滅戈蘭的勢力,拉着一批遺老建立新政權,然後呢?
黎明的短板,不能抗衡的神教,天界和太歲。
就即使他能掌權,也會面臨天界的逼迫,最後難保不會被逼入絕境。
而黎明又似乎想讓韓數更多的放心一樣,說着自己的秘密。
“我們都不完整,”黎明淡淡說道,“公孫自爆前,我們就不完整,但是之後,我們多了些東西。或者說這種東西更多了。多了什麼呢?我們沒有累世的記憶所以不能去聯想,只有目的的印記。但是,”黎明一隻手拍在韓數的肩上,“你沒有那種記憶,那種目的的記憶。也就是說,你多了很多額外的東西。”
笑,這就是秘密。
“滅世,就是秘密。”
韓數愣愣看着黎明,原來這就是不同!
黎明。
“解開秘密的方式,也是滅世。”
惡作劇一般地笑,沒有人願意打開的秘密。
韓數沒有了目的性的記憶,那麼填充這一空白的,是什麼呢?
“但是你一定要娶川!這就是我的堅持,我願意出仕,就是想要保護川。”黎明以那種熟悉的冷冽目光看着韓數,晴柏川不在意韓數的婚姻,但是那樣的她實在太弱小了,所以黎明要出來保護。
“川老是去找你,我沒法阻止,我以前阻止小雅和你在一起,然後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彌補。”
韓數默然,他一直覺得喜歡小雅是他的錯,如果不是這樣,他可能是火星的一個小警察。她是總督的大小姐,沒有想着出人頭地去伊甸園,然後沒有不能回去,沒有最後永不相見的無期與心痛。
完全忽視了命運搖擺的猜想。
“只要她開心就行,我的堅持。但是,”黎明手上的力道加重,韓數日漸瘦削的肩膀也凹進去了五個指印,“你害她傷心就不行!我會殺了你的,是真的。”
淡漠,不代表沒有決心,不代表沒有感情。
因爲,那是來自心底的那份真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