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您要找我聊什麼呢？和記憶中相比，現在陛下您滄桑很多。”
剛剛把身後的門合上，菲利克就道出了巴格的真實身份。
但巴格沒有太多吃驚，不管被認出也好，不被認出也罷，對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令人驚訝，經常從沃特口中聽到你的故事，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巴格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微笑地看着菲利克，那種眼神彷彿長輩打量年輕有爲的後輩：“不過，向教廷宣戰，你是認真的嗎？”
“陛下你也覺得我不可能贏嗎？”
“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我並不覺得你這麼做有什麼不好。”
本以爲巴格皇帝也是來勸說自己的，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既然不是來阻止他宣戰的，那麼皇帝究竟想和他說什麼？
“陛下，你想要和我說些什麼？”
“首先，我要謝謝你救了艾麗莎，雖然我當時在前線，但也知道發生了不少事情，如果沒有你，艾麗莎應該已經變成魔族的俘虜了。”
出乎意料的，皇帝陛下似乎是個很容易親近的人，和菲利克所想的不一樣，沒有那種讓人緊繃神經的壓迫感，也沒有遙不可及的距離感，完全不像高高在上的王者，更像一個非常普通的平民。
除了那雙眼睛。
“舉手之勞而已。”菲利克回道。
他心裡是有些過意不去的，雖然表面上是他救了艾麗莎，但其實是他弄死了艾麗莎，還把艾麗莎變成了殭屍。
“菲利克，想要引領別人，就要做好承擔詛咒的準備，引導衆人不僅僅是榮耀，也是枷鎖。”巴格突然話鋒一轉，談話的內容馬上變得嚴肅起來。
菲利克也不禁認真，果然皇帝還是想要勸說自己。
“這是陛下您的感想嗎？”菲利克說道：“我並不覺得做一個領頭人需要給自己戴上枷鎖，只要認清方向就夠了，因爲亂七八糟的想法擾亂自己的心緒，只會讓王者踏入失敗的深淵，只要還在前行，那心無旁騖纔是最好的狀態”
看着眼前鎮定而堅持的年輕人，巴格嘴角緩緩上揚，浮現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確實，這是很多上位者都會犯下的錯誤，果然，我對這個少年還是抱有太高的期待了，巴格心想。
雖然有不足之處，不過顯然，他也是特別的，從剛纔大廳的那一幕便可看出，菲利克身邊的人都非常信任他，那種信任是無條件的，那三人甚至不會思考對錯，就會跟着他堅定的前行。
這是最難能可貴的。
現在他就像一塊璞玉，沒有經過雕琢，如果好好培養，說不定，他能夠改變這個混亂的局面。
“菲利克，能陪我稍微活動一下筋骨嗎？”
“非常樂意。”
……
庭院裡，菲利克揮舞着手中長劍朝巴格發動攻擊，對他來說這只是一次陪練而已。
如果是別人的話，面對國王應該會做一個優秀的陪練者，但菲利克不一樣。
面對曾經的一國之君，他毫無風度的發動攻擊，然後戲耍般的誘導對方摔倒在地，並以此爲樂。
“陛下，你好弱哦。”菲利克看着摔在草地上的巴格，洋洋自得。
巴格輕笑一聲，駐劍站起。
“再來！”
果然和沃特說的一樣，是個肆意妄爲的囂張少年，而且似乎還挺沒節操。
不過他並不討厭。
當！
噹噹！
雙劍交擊，金屬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菲利克又是一個假動作將巴格的攻擊偏移，趁機無恥地伸出腳絆住對方的腳踝，將國王晃倒在地。
“呵呵，如何？”菲利克拿着長劍，一臉得瑟。
面對這樣無恥的傢伙，巴格只有沉默，若是真的練劍，恐怕他會被這小子活活氣死，不過好在練劍只不過是藉口，他主要目的是想告訴對方一點道理。
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巴格將長劍用力插在草地上，然後靠着劍身席地而坐。
“小子，不練了，我們來聊些別的吧。”
“要聊什麼？”
“你覺得王位怎樣？”
突然間提起王位，菲利克不免認真了些。
有了奧古斯都那次的體驗，他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對方看上了自己，想要讓自己娶艾麗莎，然後繼承大統。
當他還想深想之時，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克勞迪婭的身影，突然就打了個寒顫。
“不……不怎樣吧，也就這樣。”菲利克回答道。
果然不是一般人，這種隨意的回答，根本就沒把這個問題放心上，巴格心想。
“菲利克，沒做過國王的人，自然不會理解這種無奈，每個懷疑自己價值的王者，都會活得很痛苦，而從不懷疑自身價值的王者，那一定是惡魔的化身，這大概就是王冠的詛咒，王冠越華麗，那麼……詛咒越深刻。”
巴格說的話，不僅僅是一直困擾着他自己的問題，也是一種暗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不是墮落成惡魔，就是永遠活在痛苦之中。
巴格在說話的同時，眼睛一直盯着菲利克，他在判斷這個少年的器量。
向教廷宣戰，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認爲是絕對錯誤的選擇，而能在所有人反對的情況下，做出這種選擇的人，不是笨蛋，便是擁有超越所有人的遠見和眼光。
沃特對菲利克的評價極高，她很喜歡菲利克。
但從沃特說的故事中，巴格並沒有聽到任何可以證明菲利克可以作爲一個領袖的素質，不管是決鬥還是劫法場，都透着一股奇怪的執着。
“這就是國王所有揹負的責任嗎。”菲利克聽了頗爲感慨。
他明白了嗎？巴格猜測着。
然後菲利克嘆了口氣，慶辛道：“幸好我不是國王，聽起來真是辛苦。”
聞言，巴格眼中訝色一閃而過。
這小子是沒聽出來，還是佯裝不知？
不過不管是那種都無所謂了，當逃避這個選擇的一刻，註定難以坐上那最高的王位。
不過也好，起碼那樣不會成爲惡魔。
……
三日後，教廷聖地薩克姆，中央廣場。
在所有人衆目睽睽之下，一直魔法烏鴉從天而降，落地化作一團紅色的火焰，然後留下一紙書信。
【你們好，再過三天，我將向薩克姆發動襲擊。】
很簡單的傳信手法，雖然沒人知道這隻魔法烏鴉是怎麼突破薩克姆的結界的，但沒人講信上的內容當真，這片大陸上還沒有哪個勢力會用如此簡陋的方式向薩克姆發起挑戰。
很快，教廷的神職者們就將這個小插曲遺忘了。
而另一邊，加百列也受到了來自菲利克的傳信。
和往日一樣，他和文格爾坐在陽臺前看着風景品嚐美味的紅茶，，一隻魔法烏鴉從陽臺外飛進來化作一團火焰，留下一張泛黃的信紙，從空中飄飄落下。
“是誰的？”文格爾問道。
加百列拿起信封，看了一眼，信封的內容也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加百列，三天後，我將向薩克姆發動襲擊——菲利克。】
“是菲利克，他說三天後要向薩克姆發動襲擊。”
聞言，文格爾喝茶的動作一頓，面露吃驚之色，緩緩將茶杯放下。
“然後他向你尋求援助？”
加百列哈哈一笑，搖了搖頭：“沒有，那傢伙只說三天後他要襲擊薩克姆。”
文格爾不解問道：“那他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是選擇。”加百列解釋道：“選擇幫他，或者靜觀其變。”
文格爾有些擔心起加百列來，加百列這傢伙，似乎對菲利克頗有好感，但菲利克有可能是奇人，但也可能是瘋子，爲了一個瘋子而冒險，和教廷對立，是極爲不智的行爲。
“加百列，你不會想要幫他吧？”
加百列冷笑一聲，撕碎了手中的信紙，丟進了垃圾桶：“怎麼可能呢，只是一個瘋子罷了，我還沒有笨到那種程度。這是他的一次試探，但也是我的一次試探，他給我選擇站隊的機會，卻也給了我看清他的機會。”
……
三天後。
希維爾的領地中，五個人從城外徑直進入進入。
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像一羣普通的冒險家。
一個鐵甲人、一個精靈、一個帶着斗篷的女人，還有一個脖子上掛着小孩的紅髮少年。
克勞迪婭走在最後面，陰影中，她緊緊擰着雙眉。
奧傑莉亞不知何時放慢了腳步，從前面退了下來，悄悄來到了克勞迪婭身邊。
“克勞迪婭，你不是一直很反對團長進攻教廷嗎？”
雖然已經和後宮團的一夥人相處不少時間了，但每次聽到奧傑莉亞以如此粗獷的外表，發出這麼嫵媚的聲音時，克勞迪婭還是會有些不習慣。
“確實，不過你應該也知道菲利克是個什麼樣的傢伙，只要他決定的事，又怎麼可能放棄呢。”
說得同時，她嘆了口氣，腦海中浮現那一日在聖地，傷痕累累的菲利克擋在自己身前的樣子。
“咳咳，那個……我就是想問一下。”奧傑莉亞有些猶豫，似乎是什麼難以啓齒的話。
“沒關係，你說吧。”克勞迪婭給對方打了一針強心劑。
然後只見奧傑莉亞緩緩將鐵頭盔湊到她耳邊，輕聲開口問道：“所以，團長昨天留在你那兒，都幹了些什麼？”
瞬間，克勞迪婭的表情扭曲了，她僵硬地笑了笑，眼神變得飄忽起來。
“這個……這個嘛！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晚上不用睡覺，但因爲很快就要大戰了，所以凌晨出門去庫房拿點東西，剛好看到團長從你家走出來。”奧傑莉亞老老實實回答。
克勞迪婭的表情更難看了，她偏過頭，雙頰浮上一層淡淡的緋紅，昨晚的妥協現在想來還覺得特別羞恥，而且還被奧傑莉亞看到了，奧傑莉亞難道已經察覺到她和菲利克的關係了嗎？
“你……都知道了？”克勞迪婭小心翼翼地問道。
而奧傑莉亞立馬點頭：“嗯，都知道了！”
果然！被發現了！
沒想到平時不怎麼說話的奧傑莉亞纔是後宮團裡最危險的人物。
雖然克勞迪婭並不覺得那種事有什麼奇怪的，但不知怎的，她不希望別人知道她和菲利克的關係。
伸出手搭在奧傑莉亞的盔甲下，克勞迪婭掃視四周，迅速將其拉到稍遠些的地方。
“奧傑莉亞，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你別把這件事說出去，我讓菲利克幫你找男人，然後恢復真身。”
“這麼客氣？這件事其實不用着急的，我即使恢復了，也只是靈體狀態，能脫離鏽劍而已，想要變成原來的樣子，還要找回我原來的身體呢。”
奧傑莉亞隨口說道。
但在克勞迪婭耳中，這番話完全就是另一個意思，對方是嫌她開出的條件太差！
菲利克後宮團的人全都這般貪婪嗎？克勞迪婭心想。
“你這傢伙，要求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奧傑莉亞也有點不滿，生氣道：“簡直莫名其妙，你偷偷和團長做那種事情卻不告訴我們，這太不公平了吧！大家都把你當好夥伴，結果你卻是站在團長那邊的！”
“我和他做那種事，是我和他的事，沒必要讓你們知道吧！”克勞迪婭也有點惱火。
奧傑莉亞的鐵頭盔晃動了兩下，她看起來似乎很生氣：“哼，我這就去和大家說去！”
“等一下！”克勞迪婭抓住奧傑莉亞，她輕輕咬着下脣，眸中閃動着水潤的光澤，幾經掙扎後，做出了重大的決定：“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克勞迪婭最終還是妥協了。
奧傑莉亞嘿嘿一笑，湊過去輕聲說道：“所以說，你就把你和團長制定的秘密戰術告訴我吧！我絕對不會和貝琳娜和阿芙拉說的。”
看着對方，克勞迪婭愣住了。
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反問道：“什……什麼秘密戰術？”
“別裝了，團長讓我們來打頭陣，自己卻不來，絕對有什麼陰謀。”
奧傑莉亞想起來那一日搶劫公會金庫時，她被殘忍的拋下，從那以後她就對菲利克的戰略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感。
“喂，你是不打算說嗎？”
“不不不，我……我全都告訴你。”克勞迪婭回答的十分乾脆。
原來奧傑莉亞根本沒發現，真是太好了。
正當克勞迪婭鬆了口氣，走在最前面的貝琳娜開口了。
“已經到了，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