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營用過早飯,顧銘瑄和莫小文便被送了回去。沈浩宇也想跟着回去,還沒動就被他老爹拎去校場訓練了。而顧銘瑄剛在相府門口下了馬車坐上輪椅,一旁就有人上前行禮:“可是顧銘瑄顧公子?”
顧銘瑄擡頭看去,才發現面前站了個人,衣着考究,姿態恭敬,一看便來自大戶人家的下人,便淡淡然點了點頭。
那人恭敬地道:“我家少爺想見顧公子。”
顧銘瑄一頓,只是沉吟片刻,便搖頭道:“本公子有事在身,無暇見閒人,替我回絕你家少爺的好意。小文,送客。”
不等莫小文說話,那人卻搶先道:“顧公子不問問我家少爺是誰,就這般拒絕,是否不妥?而且我家少爺就在不遠處相侯,幾步路而已,顧公子都不肯賞光麼?”
顧銘瑄的目光仍舊淡然:“本公子做事不必旁人指手畫腳,更何況你一個外人,下人。”
那人被噎住,只能眼睜睜看着顧銘瑄和莫小文直接進府。然後無奈地轉身走到不遠處的暗巷,對等候多時的南宮浩天道:“太子殿下,屬下無能,未能請來顧銘瑄。”
南宮浩天負手而立,聞言脣角一勾,擡腳便走。這個顧銘瑄身爲大成第一才子,會的果然不止是舞文弄墨。咱們……有的是機會再見。
而顧銘瑄回到相府之後,就一直坐在書房發呆。
莫小文輕手輕腳地把茶盞放到桌上,而後一言不發地站到一旁伺候着。時不時偷偷擡頭瞅他一眼,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閃躲之意。顧銘瑄還能沒注意到他的反應,在莫小文第十五次擡頭瞅他之際,眼帶無奈地看過去:“說吧,又怎麼了?”
莫小文立刻閉緊嘴巴,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搖搖頭。
“小文啊……”顧銘瑄突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聽說有話不說憋在嘴裡的話,久而久之就會嘴巴就會生瘡,慢慢爛掉的。”
莫小文立刻瞪着眼睛張大嘴巴撲到書桌前,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少爺少爺,我都說!我不要爛嘴巴!”
顧銘瑄悠悠然往後一靠,施施然道:“說罷。”就某一方面來說,養着個心思單純的小書童還是蠻好的。
莫小文突然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招了:“少爺你最近……臉上總是帶着很嚇人的表情,我、我害怕。剛剛在大門口,少爺不搭理那個人的時候,也是那種表情。小文雖然知道少爺看那個人不順眼,我也看那個人不順眼,可是少爺你的看那個人,就像看個死人一樣,嚇人。”
顧銘瑄聞言一愣,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臉,半晌收回手也不言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莫小文撇了撇嘴,端起桌上的空茶壺直接出門了。
顧銘瑄這才擡起頭來,畢竟是孩子心性,哪知道這天下的險惡。
對於南宮浩天找上門來一事,他倒不是很意外,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當初在酒樓初遇,此人看他的眼神就暗含深意。從他來到大成後到現在的表現,幾乎都是在籠絡羣臣,廣結機緣,爲的……怕是要吞下整個天下。這個人乍一看便非池中之物,野心也絕不會只有區區雲國那麼大。
他敢爲了皇位殺兄,就敢爲了得天下做出更令人髮指之事。
浩宇他……肯定不是此人的對手。不,應該說,現在的沈浩宇之於南宮浩天,怕是連對抗的力量都沒有。
顧銘瑄暗暗捏緊了拳頭,決不可讓他得逞!這天下,絕不能落入那個南宮浩天手裡!自己,也絕不可能跟他有任何牽扯!
“嘖!”
冷冷的聲音毫無預警地傳來。
“瞧你這幅想吃人的樣子,大成第一才子顧銘瑄,好歹也是一代翩翩佳公子,若是讓那些思慕你的深閨小姐們看到,會做如何想呢?”聲音清冷,帶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與冷漠。
顧銘瑄聞言看向門口才走進來的男子,那人招呼也不打徑自進了書房。來人也是弱冠年紀,髮束流蘇金冠,樣貌冷峻,整個人透着股不可冒犯的貴氣和與生俱來的冷漠,眼神裡帶着不可忽視的疏離和淡漠,聲音更清冷。若是帶上霸氣,必定是不可限量的人物。
此人便是當朝二皇子——皇甫燁。
那日太子帶着一羣大內侍衛嚷嚷着要出恭捉沈浩宇治罪之時。聽到風聲的顧銘瑄立刻趕去皇宮,在東宮門口好聲好氣地替沈浩宇道歉,好半晌才把人勸了回去。那皇甫燦的心思卻沒這般簡單,他想的是東宮是他的天下,先把顧銘瑄騙過去一切都好辦!
顧銘瑄敢來東宮自然也把皇甫燦的齷齪用心算到了,他平日裡的確看的書多,但看人的本事也還是有的。皇甫燦在皇宮無法無天,皇帝念在他是太子的份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有一人敢毫無顧忌地與他正面交鋒,便是與他年紀相仿的二皇子,皇甫燁。
二皇子皇甫燁是珍貴妃所生,跟太子是同年,只是晚了一個月,若非如此,太子之位便是他的囊中物。皇甫燁自小性情淡漠,又長期浸淫在朝堂和後宮的爭鬥裡,練就勝於常人的魄力,福禍當頭也向來波瀾不驚,跟自己的父皇母妃也不親近,似乎只對手裡的權利有興趣,整個人……就像是沒有感情沒有溫度。
朝廷中人都知道,比起那個肥豬太子來,二皇子更有當皇帝的潛質,只是身份擺在那裡誰也不能改變,也就都心照不宣了。
當日顧銘瑄跟着皇甫燦到了東宮,皇甫燦果然兇相畢露,逼着顧銘瑄就要扒衣服,還在暗自忍耐的顧銘瑄白皙的胸膛上啃了好久口,吻痕便是當時留下的。太子剛把自己扒光了要去脫顧銘瑄的衣服時,二皇子就帶着去通風的莫小文趕了來,一腳把人踹翻在地!
太子嗷嗚嚎了一嗓子,卻沒有任何人趕來救駕,也怪他自己爲了辦事方便把下人都遣走了。二皇子的手段歷來狠辣,對自己這個大哥的性子更是瞭解,也不知對他說了些什麼,太子就嚇得屁也不敢放了,縮在角落裡直髮抖。
二皇子冷笑着,帶着顧銘瑄去了自己的府邸,第二天才把人送回去。
皇甫燁向來深居簡出,顧銘瑄詫異:“二皇子殿下?”
皇甫燁淡漠的眼睛掃過他,徑自在一邊坐下:“是我,如何?”
不等顧銘瑄說話,管家就匆匆忙忙趕來,低着頭跟顧銘瑄行過禮趕緊把捧在盤子裡的茶盞恭敬地放到皇甫燁手邊,這才把另一盞放到書桌上。
顧銘瑄:“管家,二皇子大駕光臨,爲何不來通報?”
管家惶恐,卻聽皇甫燁道:“是本皇子讓他們不要通報的。”
顧銘瑄無奈地擺擺手讓管家下去,等人走到門口,二皇子突然道:“本皇子一會要跟銘瑄促膝長談,不許任何人來打擾。另外告訴廚房,本皇子今晚留在相府用膳,多加一副碗筷便可。”
“是。”管家恭敬地推出去,關好房門,獨留下兩個人。
這纔開口:“爲何突然至此?”
“皇甫燦已經着手對付你了。”皇甫燁沒有半句廢話,也不看人臉色徑自道,“他想了個餿主意,想讓你在父皇的壽宴上露露臉。”
顧銘瑄聞言皺眉,卻沒有說話。
皇甫燁淡漠的眼神掃過他:“這樣子,莫非又在你預料之中?”
顧銘瑄卻不置可否地道:“多謝二皇子特意來提醒。”
皇甫燁睨了他一眼,慢慢地喝茶不再說話。
說是促膝長談,兩人也不過是說了這麼幾句話。接下來直到晚飯時辰,也都是顧銘瑄處理書案上的卷宗,皇甫燁閒坐在一旁。喝完了茶也不說話從一旁的書架上拿下幾本書來,慢慢品讀。
顧銘瑄看了半晌:“你不用回宮麼?”
“宮裡太鬧騰了。”皇甫燁翻過一頁,漫不經心道,“在你這裡躲會清淨。”
“八皇子也不用管了?聽說前幾日偶感風寒,現下好些了麼?”
皇甫燁的手一頓,才繼續翻下去,眼底起了一絲波瀾但也只是一閃而逝:“煜兒有母妃照顧。”
顧銘瑄見他臉色不善,便知趣地閉了嘴沒有再問下去。
下人來告訴用晚膳時,皇甫燁親自推着顧銘瑄來到正廳,倒是驚訝了相府一衆人,顧老夫人倒是笑着請他入座。
向來冷漠的二皇子主動跟老夫人問好,座位還安排在老夫人和顧銘瑄之間,席間主動跟老婦人夾菜。老夫人笑呵呵地接了,直說二皇子只是表面看着冷漠其實心思溫和細膩。
皇甫燁仍舊波瀾不驚,彷彿事不關己。
顧銘瑄直搖頭,皇甫燁大概只有冷漠這一點表裡如一。
當沈浩宇千辛萬苦地從軍營裡逃回來,想來相府見見顧銘瑄順便蹭頓飯吃,歡歡喜喜蹦進正堂時,正看到皇甫燁那張臭臉離顧銘瑄不過幾寸,當下炸毛:“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坐在銘瑄旁邊!把你的筷子從他碗裡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