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纔不是很害怕嗎,難道你是騙我的?”
“我是很怕啊,可是有笙兒在,我就安心許多了,笙兒這麼厲害,一定會打得那個妖怪滿地找牙!”他語氣輕快,帶着滿滿的自豪與得意。
緋笙啞然失笑,“你多注意着些,提高警惕,別一會兒被瘴氣迷了魂。”
依着他倆的修爲,只要集中注意,保持靈臺清明,是不會那麼容易被幻境所惑的。
孟衍忽然頓住腳步,神色嚴謹,“笙兒,你聽,有聲音。”
她側耳聆聽,果然聽見前方有哭喊聲,他們尋聲而去,只見迷霧濃濃中,一男子提着劍在不停的瘋砍,他滿身傷痕,鮮血淋漓,一雙眼睛赤紅,又帶着驚恐。
“他被瘴氣迷失了心魄,入了幻境。”緋笙沉聲說道。
孟衍擰眉,眼前的男子雖說滿臉血污,已經看不清楚容顏,但那輪廓,似乎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笙兒,他是宋書山!”他想起來了,在祁雲山的時候孟衍曾見過他。
緋笙並不識得宋書山,雖有過一面之緣,但她早就不記得了,但聽姓氏,便知他是四大家族的人。
“其他人呢?難道他們走散了?”還是說他們發現宋書山得了失心瘋,便丟下他不管了?
“殺了你!殺了你!”宋書山瘋魔了一般,不停地揮舞着劍,嘴裡大喊着殺了你。
“他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孟衍欲上前救他,卻被緋笙一把攔住,“別多管閒事,我可不想再帶個累贅。”
“笙兒......”
“怎麼?又要說我殘忍了?說我不近人情?”她神色疏離,眉眼間盡是冰霜。
孟衍無奈的嘆了口氣,“沒有,只是我覺得這宋書山也算個君子,不想讓他死得這樣慘。”
“那你就乾脆上去給他一劍,了結了他,他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入了幻境,如果不能心智堅定,便永遠走不出來,只能深陷在其中,最終本體耗盡全身氣力,油盡燈枯而亡。
他緊了緊握住緋笙的手,低聲道:“走吧。”
三月的天,三月的風,可是在這陰寒的谷底,絲毫感覺不到溫暖。
沙啞的鳥鳴一聲接着一聲,經過方纔的事,他們之間忽然變得沉默,緋笙向來如此,不會爲了任何人改變自己的想法,如果孟衍不能接受這樣的她,那說愛還有什麼意義?
“現在你還堅持着自己的心嗎?我時常濫殺無辜,更不會慈悲心氾濫,去救任何一個與我無關的人,孟衍,這纔是真的我,你所喜歡的,在意的,都不過是你幻想的。”
她說得對,這纔是真的她,可從他們初見之時,他不是已經知道了嗎?那他所愛的,也不正是這樣毫不遮掩的她。
他目光深沉而堅定,“笙兒,你覺得我在退卻嗎?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難道說這樣殘忍的我,你還是喜歡?”她定下腳步,隔着濃濃霧氣,看向他的雙眼。
“我不覺得你殘忍,你是對的,我們誰也救不了他,他如果想活命,只能依靠自己的心智,一個連心神都掌控不了的人,又如何除妖殺敵,如何秉承正義?”
“你真的這樣想嗎?”她的眼裡帶着探究。
孟衍握住她的肩頭,沉聲道:“別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我,笙兒,你該信任我的。”
她做什麼都無所畏懼,不管對方有多強大,不管前路有多艱難,她從沒猶豫退縮過,可唯獨對待感情的事,她從不敢輕易交付自己的心,她會怯懦,會害怕。
“別說了。”她回握住孟衍的手,轉過身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除妖要緊。”
孟衍知道,她又開始抗拒了,好不容易表明了心,這會兒又看不真切了。
空氣裡的腐屍味越來越重,若是長久在這裡待下去,恐怕妖怪沒有碰到,就會先窒息而亡。
一陣陰風吹過,伴隨着一聲尖銳的鳥鳴,樹上的葉子開始唰唰往下落,有幾片不小心掉在緋笙的手上,立刻就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淡淡說了句,“小心些,恐怕那妖怪已經發現我們了。”
“你受傷了。”孟衍從廣袖間取出一小瓶藥,細細擦在緋笙的傷口上,不一會兒,血便凝固了,“不知道這樹葉有沒有毒,還是注意些爲好。”
他眉眼認真又專注,手上的動作輕柔緩慢,似乎生怕弄疼了她,緋笙靜靜的看着,心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樹上停落了許久的烏鴉忽然撲騰而過,緋笙冷然望去,拾起落葉毫不猶豫的射向它,只聽一聲哀嚎,烏鴉便飛快的掉了下來,灑了一地的血。
“我就說爲何走了這麼久,還在原地打轉,原來是妖怪派來的奸細,一直注視着我們的行蹤。”
孟衍握住她亂動的手,眉頭緊皺,“你才受了傷,別這麼大動作。”
“只是小傷而已,不礙事。”其實如果不是孟衍非要爲她上藥,她根本不會理睬這點傷口。
“你就是這樣不愛惜自己,做什麼事非要逞強,不是還有我嗎?”
緋笙低頭不語,她已經習慣了事事靠自己,習慣了不依賴任何人。
她這個性子,也難怪一直獨來獨往,若非孟衍包容她,任誰也受不了。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悶,一點也不有趣?”她想了許久,終是憋出了一句話。
孟衍摸了摸她的頭,難得她沒有生氣,“你哪裡沒趣了,分明你還偷了我的一顆心。”
緋笙愣愣的,移開目光。
“我的一顆心啊,全落在了你的身上,笙兒,你是不是應該對我負責?”他眨眨眼,調侃道。
緋笙雙眼肅殺,忽然扯過他的衣領,急速向前飛了起來,只聽身後轟隆一聲,他們方纔站過的地方瞬時裂開了一個大窟窿,大地呈秒速開始不停往下凹陷。
孟衍轉頭看向緋笙,只見她眉頭緊皺,面容森冷,他不禁啞然,果然在這樣的地方不適合談情說愛,稍不留神就會丟了性命,緋笙在那樣的情境下還能察覺到危險,是她太過理智清明,還是根本就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呢?
“你還在發什麼愣?情情愛愛最是耽誤人,你若想說,我便出去與你說個痛痛快快,別在這裡分心!”
墨發隨風飄揚,他們的姿勢已經換做了並肩而行,地陷得很快,他們不停的在林間穿梭,只見白衣翩躚,只見墨發飛舞。
從他的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見緋笙的側顏,那樣的冷然、沉着,彷彿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
她該是天生的除妖師,不僅是天賦異稟,還有遇事時的沉着冷靜,洞察力的敏銳,以及堅定的內心。
既然愛她,便要做她堅強的保護盾,而不是拖累於她,孟衍收拾好心情,不再去想那些紛紛擾擾的情情愛愛。
“笙兒,這是窮奇,是上古時期的猛獸!”
她目光一驚,猛地看向身後,整座山谷已經開始坍塌,底部全是森森白骨,卻全然不見一顆頭顱,只是過了這麼久,他們連妖怪的形態都沒有看見,孟衍是怎麼知道那是上古猛獸窮奇的?
“一直這樣逃也不是辦法,我們得逼窮奇現身才行!”他皺着眉頭,冷然道。
緋笙點點頭,“你先走,我來迎戰!”她說着一把推開孟衍,開始飛向來時的路。
“我跟你一起!”他說了要保護她,這窮奇是上古猛獸,妖力非同尋常,縱使緋笙再厲害,也討不到好處。
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飛快的涌動,緋笙瞄準時機,手執玉扇,一掌揮向它,只聽一聲炸裂,那東西又移了個方向,快速前進。
緋笙擰眉,將玉扇化作一柄長劍,直插地面,忽然暴血一聲,地面開始瘋狂搖動,剛纔只是小塊小塊的塌陷,如今整個大地彷彿被翻了個面,一條長藤從地底伸出,猛地甩在她的身上,她急速避開,緊接着另一條又揮了過來,雙面夾擊,緋笙無處可逃,一下便被擊中,頓時整個身體猛地被摔了出去。
孟衍急切,趕緊上前接住了她的身體,快速向上飛去,緋笙一見是他,生氣道:“不是讓你先走嗎?你怎麼回來了?”
“哪有讓女人面對危險的道理,笙兒,我說過,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他神色認真,單手摟着她的腰肢急速的避開着妖怪的攻擊。
藏在地底的妖怪終於露出身形,它全身赤紅,身姿巨大,頭如猛虎,背上長着一對巨大的翅膀,卻有無數條長尾,方纔襲擊緋笙的,便是它的尾巴。
“不好,它會飛!”緋笙臉色陰沉,一把推開孟衍,穩住重心。
話音剛落,只聽窮奇狂嘯一聲,頓時響徹整座山谷,尖銳的聲音恨不得劃破人的耳膜,他們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還未回過神來,窮奇便揮着翅膀,一躍追了上來。
孟衍和緋笙相視一眼,突如其來的默契讓他們兵分兩路,方纔緋笙襲擊了它,窮奇早就懷恨在心,緊追在她身後,口中不停的吐出火球襲擊她。
她不停移動着身體,速度快的讓人根本看不清蹤跡,孟衍跟在窮其身後,奮力直襲它的一對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