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真是祥瑞之年, 恰逢聖誕節這個日子下了雪。於曉悉把自己和於玄晨都裹得像個糉子,照舊先是送於玄晨去了幼兒園,將於玄晨安排妥當又趕緊趕去公司, 路上積雪厚厚一層, 踩下便是一個深陷的腳印, 於曉悉印象中這個城市已經有幾年時間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了, 遠處一望白茫茫一片, 煞是照眼,道路上作業汽車灑了鹽水,融化的雪水和地上的泥土混成灰黑色, 交通變得擁擠,於曉悉坐在公交上看着滯留的汽車如長龍一樣擺尾前進, 只不過像是按了慢進, 汽車走的悠悠閒閒, 全然將上班族的焦急置於腦後。
踏着點進了公司,新來的前臺小姑娘笑臉相迎, “曉悉姐今天真漂亮啊”,先前的前臺姑娘已經遞交了辭職信,現在正在和新任做交接,過完元旦便不會再來上班,於曉悉到了聲謝繼續往裡走, 於曉悉自畢業便來這裡上班, 即使在公司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辭職, 不是留戀這裡, 而是茫然離開之後又能奔於何處, 有時候執着也並非是感情,也可能是做人習慣。
節日和瑞雪的雙重原因讓每個人看上去都神清氣爽, 於曉悉脫下大衣坐到工位上,另一部門的經理也是剛剛到了公司,四十幾歲的男人,一邊手撣着身上一邊嘴裡抱怨着外面的交通情況,‘小於啊,我記得你家住XX路吧,幸虧你是不開車,剛纔我從橋上看見路口堵得水泄不通,交通臺說那條路光是早上就發生了兩起追尾,出事的還都是好車,也不怨別人,誰叫他們買好車出來得瑟是不….’於曉悉拿了水杯,‘樑經理,我順道幫您把水接了來吧’,‘得了,有勞了’。
於曉悉水接的有些心不在焉,心想如果黎洛州要住在那附近是必定要經過那條路的,“下這麼大雪不會還開車吧?!”
“曉悉姐,你在說什麼開車不開車的。眼圈這麼重,你昨晚沒睡好?”
“擔心朋友,她失戀,呵呵。”
“可惜,不過你今天打扮的這麼漂亮是不是有約會,和黎總?”
“你還真有心當紅娘,那不如辭了這工作去婚姻介紹工作好了,肯定特適合你。”
“我就是捨得這工作也捨不得我曉悉姐呀。”小姑娘討巧賣乖,於曉悉佯裝瞪了一眼。
於曉悉今天並沒有刻意打扮,只是昨晚做飯把長髮搭在胸前低頭時被火燎了頭髮,於曉悉看着燒焦的頭髮無法挽救就將那段剪下,剪過之後看着既不對稱,又感覺薄厚不均,於是索性將長髮都剪掉,於曉悉本身就燙了捲髮,剪下的地方弧度飽滿且隨意,於是效果還算不錯,整體看上去也多了一分灑脫。
自那日和黎洛州表明意思後於曉悉就儘量避免和他交流,將工作上一些事情交給了助理,黎洛州也來過公司一次,於曉悉有心躲避自是有方法辦到,黎洛州的電話也打過不少,於曉悉告訴自己工作很忙,於是多數按下拒聽,不過有次睡得迷糊,無意中接了他的電話,電話裡黎洛州叫了幾聲於曉悉,於曉悉聽出是他睡意了無,後來也沒有再說什麼,於曉悉以爲他已經掛上電話的時候又傳出他的聲音,“你要再躲我,我也不敢保證我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於曉悉說了一聲神經病便掛了電話,之後無論怎樣都無法入睡。
於曉悉當然記得黎洛州說要預定她聖誕節那番話,雖是霸道又無理到極點,可於曉悉全然不覺,不過她倒是打定主意不見黎洛州,她既然拒絕了彭少庭,自然也沒有理由答應黎洛州,不管彭少庭會不會因爲這件事情恨她,她自己卻過不了這個心坎。
逢週三早上開部門例會,部門幾個人還沒有到,先後給於曉悉打了電話說是堵車,於曉悉將例會時間調到下午。周圍同事不時聊起天來,各個都情緒不錯,節日給人們帶來的喜悅總是鐫刻心底的,像是骨子裡的東西,到了那天總是讓人不自覺的興奮,當然,此時於曉悉除外,電話響起幾次,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就一陣激靈,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黎洛州不是個自討沒趣的人,看於曉悉不接他電話便不再打來。
充實的一個上午安然度過,於曉悉喝了兩杯咖啡才勉強打足精神,連續幾晚睡眠不好,每每一到晚上睡覺就有各種事情腦間閃過,像是專程來饒人清夢的。於曉悉擔心汪婷婷,已經幾天沒有接到她的電話,於曉悉撥過電話過去又是無人接聽,僅收到過一條信息,報了平安再無他言。想起這些,於曉悉便再次撥了汪婷婷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於曉悉編輯了祝福短信發了過去。於曉悉不知道一段感情的脫落到底會給人帶來多大的傷害,每天失戀之人千萬,有人茫然自失,有人爲愛殉情,也有人相忘彼此,她自問如果是她,她會是情爲哪般。
下午的例會開的更像是一個談話活動,於曉悉身爲領導但是一向待人和氣,對於比自己年長的同事又尊敬有禮,所以部門相處和諧。
例會上於曉悉的電話不時響起,於曉悉每次很快都按下拒聽,後來索性將電話調成靜音模式,可電話依舊不作停息,屏幕閃的擾人,助理做着會議記錄偷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果然如她所料是黎總,‘看來兩人真是吵架了,怪不得曉悉姐這幾日看着憔悴’,助理心想,但面上平常。
於曉悉到底還是不肯接聽黎洛州電話,她不知道接聽電話後要說些什麼,難道把之前的意思再重複一遍,或是既往不咎,兩人重歸於好,做人怎麼可以那樣,於曉悉搖搖頭,將廢紙揉成一團投進垃圾筒中,命中,心中小小的yeah了一下,又覺自己這樣既幼稚又無聊。
於曉悉接到陌生號碼來電時突然一陣怒氣衝頭。
“黎洛州,你有勁沒勁,還拿陌生電話給我打,你這樣很幼稚,你知…..”
“不好意思,請問是於曉悉於小姐嗎?”竟然是個女聲。
於曉悉自知過於魯莽一陣道歉,來電的人是於曉悉現在住的房子的主人,大概意思是讓於曉悉從房子搬出來,並表示歉意。
“我在國外有一段時間了,拆遷的事情有人找我奶奶談了條件,老人家不知我出租了房子,所以也是昨天我回來才告訴的我,這兩天就是拆遷的最後期限了,我本來是打算聯繫汪婷婷的,可是她電話總是沒人接聽,我費了不少周折才找到你,很抱歉,可能給你帶來困擾,可我也要收拾一下那裡,把東西清一清,我會退給你這個月的房租…..”
於曉悉不明白這瑞雪到底是瑞到了哪裡,爲什麼總是沒有她的份。
傍晚於曉悉提前從單位出來接於玄晨下課,天上又飄起了雪花,於玄晨喜歡這種天氣,一路笑語不斷,偶爾抓起乾淨的雪花向上揚去,於曉悉倒也是忘了那股煩勁,和於玄晨嬉鬧起來。
到了家收拾了衣物,雖在這住了不少時間,但東西不多,有的東西也是朋友送的,有些舊了,於曉悉也就不要了,最佔地方的是於玄晨的玩具和於曉悉的書,兩人各自挑了最喜歡的幾樣帶着,其他的捆好放在了樓下的垃圾堆旁。於曉悉站在樓下再擡頭看時才發現樓體只還有一兩家亮着燈,真不知道這段時間在想什麼,竟然都沒有注意到周圍人已稀疏至此,其實於曉悉生下就是這種兩耳不聞事實的性子,心裡只有自己的生活小圈子,這都偶爾讓她應接不暇,她哪裡還有心關注這些。
“媽媽,我們去哪?”於玄晨問,於曉悉手裡託着一個箱子,不是很大,但重量十足,兜裡的手機再次響起,於曉悉看都沒看便關了電話,“兒子,咱們只能睡旅館了,你想住幾星,三星?五星?”
“媽媽,那個人好像是黎叔叔?”
“不會,你看錯了。”於曉悉故意不看那個方向。
“真的是,可爲什麼他只站在那卻不過來找咱們。”
於曉悉目視前方,有些吃力的託着箱子在雪地裡行走,於玄晨叫了黎洛州一聲,黎洛州才扔掉手裡的煙走過來,箱子在地上打滑,於曉悉用了不少力量才掌握好方向,另一隻手拉着於玄晨繼續往前走。
黎洛州上前拖住於曉悉,“於曉悉,本該你知道的事情你爲什麼總是最後才知道,以前是這樣,現在還這樣。”黎洛州停了一會又說:“你們打算去哪?”
“不用你管。”
“去我那裡,直到重新找到房子。”
“不用,我自己可以解決。”
“我不是因爲你,你忍心看晨晨這大冷天的陪你在外面挨凍我還不忍心呢。”黎洛州剛剛說完,於玄晨就很‘配合’的打了個噴嚏。
“我們回去再住一晚,明天白天我再去找別的地方好了,不麻煩你了。”
“明天?你不上班了,我怎麼聽說你們上午開年度總結會?!”
“……”
“於曉悉,你到底是怕我還是怕你自己。”
“我會盡快找到房子,不會麻煩你很久的。”
黎洛州抱起於玄晨朝着停車的方向邁步,留於曉悉自己在後面拖着箱子,‘小氣,沒風度’心裡大罵黎洛州,走的不情不願,步速幾乎爲零。黎洛州回過頭等了一會見於曉悉依舊慢吞吞,走過去把箱子拿到自己手裡,“這下可以了吧,看你能懶成什麼樣。”
“你還是給我吧,別摔着晨晨。”
“…..”
“給我,你到底給不給我…..”
…….
此時的雪飄得越來越大,像一層幕紗罩着這座城市,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