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少庭和黎洛州在一個長輩的壽宴上見面, 這次見面距上次相遇已經有段時間,平時各忙各的,幾年中又各有了朋友圈子, 再相逢時能談上幾句也是就着以前的情誼, 人的感情就是這樣, 只有維持纔有成果, 所以, 誰說感情這東西就無私,其實它也功利的很,只不過是功利的靠着時間, 看似不費財權其實價值不菲。
兩個氣質非凡的年經男人立於今日壽星對面,向壽星說着賀語。黎洛州說的更花哨一些, 彭少庭一向不愛多說, 簡短說了幾句就聽着另外一老一少客套。
“我這老頭子也不能再多說了, 怕是你們都要嫌我煩了,既然今日都是替你們父親來的, 你們年輕人好好聊聊。”老人頭髮花白,利落的背頭,背有些駝,但依舊顯得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老人一向風趣, 但也有他們那一代人的共性, 就是喜歡教訓小輩。
“我們受益匪淺。”黎洛州笑着接話。
“黎老頭這麼厲害的脾氣怎麼就沒正過你這貧嘴的毛病。”老人笑語。
“真心之言。”
“臭小子。”老人說了一句又被別人叫去, 各拍一下兩人肩膀離開了。
彭少庭和黎洛州都不喜歡這種熱鬧的亂騰場合, 兩人走到宴會廳陽臺上, 手上各執一煙,燃燒後的煙霧繚繞兩人之間又飛舞向上最後消失在夜空中, 他們各靠着欄杆面向外。
“你有話要和我說。”彭少庭首先開口,口氣肯定。
“關於於曉悉。”黎洛州吸了一口煙,將最後的菸蒂扔到一邊。
“你忘不掉她,我也沒忘掉。”彭少庭說。
“少庭,你擔負的東西太多,大學時候是學業,現在是什麼不用我再告訴你,即使這些都不算,還有你的家庭,你父親不可能接受於曉悉當他的兒媳,更何況她還有一個看似身份不明的孩子。”
黎洛州又點了煙狠狠的抽了一口。
“你聽我說完,我看不得於曉悉受傷害,幾年前我無能無力,但現在我只想請你慎重考慮。少庭,我知道從最開始你就瞭解我對於曉悉的感情,但於曉悉那一根筋腦袋卻不明白,當時我知道你和我一樣也喜歡她,所以我沒有和她談及過感情,可後來你卻…..算了,不提那些事情,我只想告訴你畢業聚餐那天晚上你和於曉悉吵架後,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黎洛州,你說清楚你什麼意思。”
黎洛州吸了幾口煙,然後擡頭對上彭少庭的眼睛。
“你要怪就怪我,如果於曉悉清醒她不會…”
彭少庭猛然給了黎洛州一拳,黎洛州反應過來卻沒有躲閃,結結實實的右臉上捱了一拳,宴會廳有人注意到這些便過來觀望,也有年輕男人在中間阻攔,只是那兩個人都誰沒有再動,像定格一樣,壽星老人趕來,很是不解,明明平時都是冷靜內斂的男人,今日又爲何在這種場合做出這種行爲。
“彭少庭,我今日挨你這拳當是爲我們友誼的祭奠,但是我絕對不後悔當初,只是請你別忘了我剛纔的話,好好考慮。”
黎洛州擦擦嘴角,手指上有血跡,老人的夫人看着黎洛州長大,心裡也是心疼,對於彭少庭也以小輩看待。
“你們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動起手來。”又招呼人來,“快去找點藥膏什麼的。”
“沒關係。”黎洛州走向老人,“伯伯,對不住,擾了您的壽宴。”
“你們倆個都回去吧,各自冷靜冷靜,越活越是沒有大人樣子。”老人並非生氣,只是看着兩人有些心疼,看着彭少庭木然的站在那心裡更是難受。
黎洛州和彭少庭又各自向老人致歉後才離開。
彭少庭回了自己的公寓,沒有想到莫晚秋會在,莫晚秋本來打算的一週的日本之旅又延長了一段時間,當時通電話告訴彭少庭時彭少庭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你高興就好,而父母卻百般勸她回來,看說不過她又囑咐她要注意安全,莫晚秋苦笑着掛了電話。
莫晚秋原本請彭少庭陪她去日本,彭少庭起初是答應了,但後來工作積聚就爽了莫晚秋的約,莫晚秋面上說着沒關係,工作要緊之類的言辭心裡卻是不太好受,幾經考慮之後決定留下來陪彭少庭。
“你留下來我也沒有時間陪你,還是去吧。”
那晚莫晚秋留彭少庭在那過夜,晚上竭力討好,彭少庭輕輕推開莫晚秋,側躺着看她,而此時她莫名覺得委屈,眼淚已經從眼角滑出。
“晚秋,在有些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我不可以那樣對你。”
“我可以接受那個孩子,真的。”
“從來不是孩子的問題。”
“你還愛於曉悉,對嗎?”
“沉澱這麼多的不能只簡單用愛不愛來回答,我對她的是一份責任。”
“我何嘗不是你的責任。”
“所以,給我些時間。”
“你爲什麼不肯騙騙我,那樣我也許會好受些。”
“…….”
第二天彭少庭醒來的時候莫晚秋已經不見了,消失的還有她之前準備的行李,她在桌上留了字條,上面寫着:我和朋友去日本,一週後回來。其實莫晚秋並不是和朋友去的,而是獨自前往,之所以這麼說是不想彭少庭擔心,彭少庭對她或許不是愛而是習慣,但無論如何,他認爲她是他的責任,之所以彭少庭還沒有離開她也是出於這點,無非情感,只爲責任。
在日本這兩週於曉悉幾乎全部時間呆在日式閣樓裡,開窗仰頭便看到富士山頂,雖然空氣乾淨清新但依舊是一片朦朧,每日什麼也不做便坐在窗邊欣賞,欣賞久了就辨不出樣子,然後又重新欣賞。閣樓的主人是典型的日本女人,身着和服,小步碎而快,木屐聲和地板相撞發出節奏的聲音,主人經常接待中國遊客所以會說少量的漢語,有時會後她會邀請莫晚秋下樓和她家裡人一起共進午餐,一家人都很客氣,老人很慈愛,莫晚秋曾經從閣樓上看見過一對老人散步於院內,走走停停,但始終是拉着手。
女主人曾經問莫晚秋爲什麼沒有愛人陪着來,看莫晚秋不語又笑笑說你是個可愛的姑娘,以後一定會找到合適的愛人。
莫晚秋回來之前徒步走了許多條日本的小巷,道路平緩而狹窄,城市到處都一塵不染,連路旁擺放着的垃圾都井井有條,一臺半新的電視機靜靜躺着,上面貼了政府的批條和一張電視機主人寫的的字條,旁邊還配有英文,‘有需要的人請用’。
日本人的生活方式與思路和國人不同,無好壞之分,但國人偶爾會把用不到的東西銷燬卻沒有意識留給更需要它的人,不是自私,只是覺得既然屬於自己的就竭力的佔用,直至那個東西壽終正寢。
不管是中華民族還是大和民族,他們本是獨立的兩個人類生活環境,現在或許關係緊張終是受歷史擺佈,我們遵循歷史,謹記歷史,延續歷史,但卻擺脫不了它,如人,如她、彭少庭、於曉悉。
“怎麼沒叫我去接你。”彭少庭坐在沙發上,看上去很累。
“回來很方便。”莫晚秋也坐在沙發上,“少庭,我爸又問我們結婚的事情。”
彭少庭長時間的沉默,“晚秋,對不起。”
莫晚秋想,這便是答案吧?她起身給彭少庭倒了杯水。“伯伯的壽宴可熱鬧?真是難爲你肯呆這麼長時間,如果累了就趕緊休息吧。”
彭少庭欲開口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走進臥室。
莫晚秋滅了燈,坐在沙發上看向窗外,天氣有了冷意,開着窗,窗簾舞動,情景不同但卻和在日本有一樣的心境,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渾身冷得沒有溫度一樣,進了臥室,彭少庭側躺在牀上,安靜依舊,他對於她是冷漠的,適當的關懷,適當的溫度,適當的禮貌,莫晚秋總聽見女人抱怨男人是虛情假意的,可是爲什麼彭少庭都不肯爲他虛僞一次。
彭少庭做了噩夢,噩夢裡有於曉悉,她正在被彭父質問,彭父歇斯底里,於曉悉抱着於玄晨坐在躲在角落,彭父揚言要爲孩子做親子鑑定,拉拉扯扯,之後便是混亂成一片,彭少庭上前保護於曉悉母子,可黎洛州又出現,於曉悉帶着孩子要掙脫彭少庭,彭少庭喊着於曉悉的名字扯着她不讓她離開。
猝然睜眼,卻看到了莫晚秋。“做惡夢了?記得在美國那段時間你也總是惡夢連連,這都幾年了,怎麼又開始做了。”
“你怎麼還沒睡?”
“就要睡了。”
等彭少庭再次睡下,莫晚秋開了門出去,回想剛纔彭少庭夢裡一句一句的‘曉悉’,她終於知道,這就是答案了。
莫晚秋將訂婚戒指摘下放到了餐桌上,下面的一張紙上寫着:少庭,我回美國,不要找我,我怕自己沒有再次離開的勇氣,我一切都會好,莫念!晚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