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不過下午時光,將於玄晨從幼兒園接回來,又忙裡忙外的收拾打掃,人太閒了總是會胡思亂想,不如讓自己忙起來。晚上於玄晨睡覺之前一如以往的要聽故事,於曉悉耐下性子讀給她,雖然這些故事聽了不止一遍,可是於玄晨還是會認真的聽下去,終是母子,連那股執着勁都是相似的。
於曉悉躺在牀上輾轉,胸口堵悶,打開窗戶又怕於玄晨着涼,隨手披了件衣服走到了客廳,月光明亮但是被黑色附上了一層朦朧感,房間很小,於曉悉幾步走到了沙發上,連開燈的力氣都省了。
莫名其妙想聽聽人的聲音,在電話本里翻了一圈還是按下了汪婷婷的電話,沒響幾聲就被接了起來。
“真是稀奇,都十點了你還沒睡覺,百年一遇。”
“你不是還沒下班吧?”
“剛下,我們幹這行可不就這樣。”
“婷婷,你能不能來陪陪我。”
汪婷婷有些懷疑電話那頭是不是於曉悉本人,她雖然和於曉悉多年好友,但很少見於曉悉這種看似很受傷的時候,平時即使再大的事情她也習慣說‘我自己能行’,爲此招來不少汪婷婷的白眼。“好,我半個小時以後到,記得給我開門。”
汪婷婷到於曉悉家時門只是虛掩着。
“於曉悉,你不想活了,大晚上的也不關好門。”
“小聲點,我是剛開的。”
兩人坐在沙發上,汪婷婷也沒有打開燈,只是藉着手機屏幕上的光打量於曉悉,於曉悉一陣躲閃,躲閃不過,把汪婷婷手機奪到手裡,又藏於身後。
“你到底怎麼了,把我叫來也不說話。”
“我只是隨便一叫誰知道你就來了。”
汪婷婷在於曉悉肚子上戳了幾下,兩人都笑起來。
“婷婷,那天和我吃晚飯的人是彭少庭和黎洛州。”此時汪婷婷和於曉悉一起沒規矩的歪在沙發上,房間靜下來。
“這麼有看點。怎麼這麼多年後你們還能碰到一起,或許真的是緣分。”
“….”
“事情總要糾糾纏纏到有結果那天,你們能再次相遇說明之前的都只是過程而已。”
“婷婷,我是個壞女人。”
“對,你是個善良的壞女人。”
“婷婷,我怕遇見他們兩個,尤其是彭少庭。”
“難道你真的舊情難忘?現在不想看見他是怕破壞他現在的因緣,你這叫僞善良,但好歹是善良的一種。”
“……”
“難道另有內情,說來聽聽。”
“畢業那天我和黎洛州在一起,一整晚都是。那晚我喝多了…”於曉悉回憶着,臉上的表情竟還帶着笑,“可是我知道我這樣很缺德,剛和少庭分手就和別人在一起,更何況他們還是朋友,我當時害怕了,怕被別人戳脊梁骨,也怕彭少庭恨我,所以我回了老家…”
“你喜歡的人是黎洛州對不對?”
“….”
“那孩子是….”
於曉悉搖搖頭。
“你說我是不是壞女人。”
“這不怪你。”汪婷婷的安慰有些蒼白無力,但始終她是最懂於曉悉的那個人。
於曉悉好像很疲勞的靠在汪婷婷肩膀上,眼睛微閉。
“汪婷婷,要不我們倆結婚算了。”
“一邊呆着去,你根本滿足不了我的需求。”兩人又笑了,都笑得無力。
“曉悉,過年還不回老家看看?”
“再等等。”
“要不你和晨晨跟着我回去過年得了。”
“就我和晨晨挺好,都習慣了,我們會很好的,放心吧。”
年前蓮姐帶着孩子隨她老公回了老家,過完年也不打算再回來,這裡打工固然比老家賺錢多些,但是花費也高,蓮姐婆婆一直不滿她只生了個閨女,她這次回去想再要個孩子,回了老家身邊也有人照應,是不是男孩她不是很在意,至於她婆婆滿不滿意她就更不在意了。臨走之前來到於曉悉母子告別,依依不捨。
於曉悉和於玄晨每年過年都很簡單,也有些冷冷清清,但是時間久了也就不覺得怎樣。
趁節前最後一天母子倆去買了足夠幾天的糧食,於曉悉記得自己年幼時過年總是快樂的,因爲有好吃的,好穿的,所以每逢過年於曉悉總是由着於玄晨買些零食,然後再給他買一套新衣服,而很少給自己買東西,不過前年她看上了一雙高跟鞋,打完折一百來塊,於是她咬牙買下,穿的次數屈指可數。
“這個年紀正是愛打扮的年紀,可是幾年來你好不容易給自己填個物件,還填了一個最沒用的,你這身高再穿上高跟鞋多給男人壓迫感。”汪婷婷看到那雙鞋後不住搖頭。
“女人穿上高跟鞋纔好看。”那時於曉悉說。
除夕晚上,於玄晨在電視前翻來覆去的折騰,一會看電視,一會漫畫,手裡拿着於曉悉給他買的汽車模型,或許從小自己玩習慣了,於玄晨很適應身邊沒有小朋友的玩耍。
於曉悉包着餃子,忙碌於廚房和客廳,只有兩人份的餃子數量並不多,但家裡習俗是過年的餃子要剩下,剩的越多越好,於是於曉悉又多包了一些。
於曉悉記起她和婆婆一起度過的那一年,似乎那是這幾年來過的最熱鬧的一個年。那年婆婆叫上她一起包餃子,她是現學會的,不會給餃子捏摺,於是她負責包,然後由婆婆捏摺,婆婆包餃子又好又快,於曉悉包一個的功夫,兩個勻稱精緻的餃子已經出自婆婆的手了。
婆婆說要多包,說他兒子和丈夫喜歡吃她包的餃子,兩人包了兩百多個,可是那年她的丈夫依舊沒有回來,連兒子和媳婦也因爲工作沒有回家,不過晚飯後婆婆的老街坊來到家裡陪她過年,一羣老人喝着茶水聊着家事,抱怨兒媳,埋怨兒子,婆婆依舊話不多,聽到可樂的地方就跟着樂上幾聲,於曉悉搬了椅子坐在門口,聽着裡面的喧譁,看着眼前的歲月,她想着如果自己年邁時身邊無人,她能不能做到像婆婆一樣平常看待人生,執着面對期望。
那年初二於曉悉就去工廠上班,過年那段時間工人少,於是來上班的那幾個人只能拼命加班、趕工,員工的死活無人問津,老闆在乎的只有那批貨有沒有按時完成。
幾天的工作於曉悉終於不堪重負,暈倒在車間,同是那天於曉悉被工廠辭退,於曉悉冒着冷風在車間主任辦公室門外一站就是兩小時,可依舊於事無補,門口的大爺怕於曉悉凍着把一個半新的軍大衣披到於曉悉身上。
“姑娘,走吧,他們給你出了醫藥費已經不錯了,這幫人都是沒良心的。”
於曉悉的淚腺似乎已經被凍僵,爲此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後來幾天於曉悉就陪婆婆坐在門口等待,誰都不說話,因爲她們有各自要等待的人。
婆婆給於曉悉介紹了一個手藝活,是當地的一種繡活,繡一張幾塊錢,繡活本身不難,但內容複雜,纏繞,交叉,看的人眼花繚亂,當地的大嫂們手快的都要兩天一張,於曉悉繡過幾次後,速度也越來越快,一天多點就可以繡上一張。
那時候路過那條街的人都認那一景——荒舊的木門,兩座石墩,一端是頭髮花白永遠眺望同一方向的老婦人,另一端是一個秀氣靈動的姑娘,頭髮挽在腦後,手上穿針引線,嘴裡時不時哼出小曲,偶爾擡起頭看看街頭。
於曉悉喜歡錢,因爲沒有錢她就無法脫離生活和心靈的束縛。她的錢賺的都不容易,懷孕時是這樣,重回學校之後更是這樣,她半工半讀,在學校附近租的地下室;在人才市場找了一個好心的阿姨幫助白天照顧孩子,只要付不多的錢;於曉悉最多的時候一天打過4種工,從早忙到晚,那時候似乎不知道什麼叫做累;或許身體不能負荷,於曉悉沒有奶水,她宿舍的同學幾個人湊錢買了兩罐奶粉給晨晨;學校的補助在班主任的幫助下也申請到,雖然每個月所剩的錢不多,但是她會如她所說那樣寄給婆婆,有時候甚至不到百元,但她不能失信於婆婆。
於曉悉忙碌到沒有任何情緒,只剩下不住的前進,但是她覺得她是幸福的,因爲有太多好人出現在她身邊。
吃完兩人的年夜飯,於曉悉拿起電話熟練的撥了號碼,很快接通,那邊依舊不出聲音。
“媽,今年過的好嗎?我和晨晨過的不錯…媽,明年我回去看您好不好?”於曉悉像自言自語一樣講着這一年的點點滴滴,電話那頭卻始終沒有迴應,但於曉悉知道於母在那頭聽着,已經幾年了,起初於母是聽見是於曉悉便會掛了電話,但後來卻不掛斷只是不肯說話,於曉悉不勉強,於母不說,她就自己說。
“我都聽婷婷說了,你這是何苦。”那邊的於母哽咽。
“媽,我不苦,真的。我明年一定回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