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擡眼,看到了野火。那抹嬌小且無畏的身影,安靜的站在那裡。
愈是在暗夜之中,她的光彩愈發華盛,迫人眼球。靈動的眸子,倔強的神情,還有隱在暗處隨時都會爆發的戾氣。
他看着她,眼底的深沉絲絲流淌出來。當他注視着某個人的時候,黝黯的瞳仁總是有着驚人的壓迫感,比任何兵器都要危險犀利,既有難以抗拒的氣勢,也有渾然天成的王者霸氣。
煙青色長衫的邊緣繡着金絲流雲圖案,奢華的貴氣,在他周身涌動,即使是暗夜裡,他的光芒,仍是抵過驕陽如火。
野火指尖掃過樓梯的邊緣,一瞬冰冷的氣息閃過,她從容的走到秦淮身前。
她與他的對視,每一次,都是無硝煙的暗戰。
“四哥。”她低喚一聲,並沒有解釋自己爲何在這裡。秦淮本就掌控她所有的動作,多說無益。
“大半夜的跑出來,這個黑閣有什麼如此吸引你?”秦淮挑眉,優雅的端起白玉杯子,品着香茗。
眼底有笑意,那氣息卻讓人發寒。他的情緒越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時候,便愈發的壓抑。
野火看似有些無奈的嘆口氣,走到秦淮身邊坐下來,“還不是家裡太壓抑了,我不招誰不惹誰的,總是被人惦記着,所以躲到這裡來了。”野火說完,驚雲已經走了下來。
瞥見野火坐在秦淮身邊,驚雲眼神一暗,繼而緩緩走了過去。
野火沒看驚雲,視線掃視屋內,狄龍白染竟然也在。
白染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衫,頭上的玉簪也是白色的,看她的眼神不似從前那麼冷嘲不屑了,而是多了一分小心翼翼。至於狄龍,則是雷打不動的捧着本書看。
“四少,今晚怎麼來了?”驚雲主動開口,同時不動聲色的走到野火身邊。無端的,他時時刻刻都想要保護她。
秦淮眼神暗了一下,掃過驚雲,淡淡開口,“沒事,我安排黑閣出去辦事了,想必他快回來了。你吩咐下去準備酒菜,我們一起聚聚。”
秦淮說完,擡手,自然且溫和的扯過野火的手。
那蔥白葇夷握在掌心,秦淮心底,有一分說不清的觸動。
“你留下,一起吃飯。”他平靜的說着,深邃的眼神看不出情緒。
野火一愣,旋即點點頭。被他握着的手輕微動了動,秦淮的大手驀然用力,面上卻是不露分毫。
驚雲看着眼前一幕,心底某處,怪異的難受着。他站在那裡,似乎沒聽到秦淮的吩咐。
“驚雲,我跟你一起去準備。”白染站起來開口,算是提醒驚雲。
“好。”驚雲回過神來,眼底閃過一絲不安。秦淮的手,握住野火的感覺,讓他覺得分外扎眼。
“四哥,凌瓏大賽決賽又往後拖延了幾天,到時候,你能來嗎?”野火看似隨意的開口,小小的身子站在那裡,晃動着秦淮的手臂。
不遠處,未走遠的驚雲身子一頓,眼底閃過不安。
秦淮微眯着眸子,將驚雲的表現收入眼中,那暗沉眼底的危險被一絲淺笑遮蓋,“你有信心贏嗎?”
秦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平靜的發問。
野火想了想,彎下身,大大的瞳仁認真的看着秦淮,脣角彎起,明媚的笑,讓秦淮心底多了一分疑惑,
“如果我贏了,就要跟在四哥的身邊進宮!如何?”說完,她挑眉,自信的看着秦淮。
眼底涌動的清冽執着讓秦淮的心驀然一緊。
這不該是他認識的秦野火!更不是那個背後設計將賀蘭瑾拉入棋局的秦野火。她時而精明果斷,時而天真無邪,而此刻,又是如此明媚如火。
哪一個纔是真實的她?
如果她真的不是秦野火!難道他秦淮就此被她耍的團團轉嗎?
秦淮眼底,暗沉的流光涌動着危險的殺氣。
她不懼怕在他身邊,更是主動要求跟他進宮。是爲了證明她就是秦野火,根本不怕他的試探,還是她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
今晚,讓她留下吃飯,是秦淮的試探。
但是野火沒有拒絕,秦淮知道,這也是她直面他的挑戰。
如果秦家的平衡真的會因她而打破,他該如何掌控她?畢竟,她現在是跟秦天霖一夥的!
秦淮不動聲色的鬆開野火的手,對她的掌控,不該從接近開始。
“若你贏了,我陪你。”他說完,溫潤一笑,眼眸發亮。
正在看書的狄龍不覺擡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秦淮一眼,繼而飛快的低下頭。四少的表情很奇怪,他從未對女人有如此溫潤且矛盾的時候。
……
一盞茶的功夫,驚雲跟白染便吩咐下人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酒菜。秦淮讓野火坐在他身側,讓驚雲坐在另一邊。
驚雲心下一涼,他跟野火中間,隔着秦淮,這感覺,有些不舒服。但是秦淮的意思,他不會忤逆。
野火安然的坐下,這頓飯雖然不是鴻門宴,但也不會吃的輕鬆。
“小妹,這個蜜汁蓮藕,你多吃點。”秦淮說着,夾了一筷子蜜汁蓮藕給野火,他暗沉的眼神,涌動幽冥的氣息。
野火微微一笑,心底,卻是暗歎秦淮的手段。
“四哥,我喜歡的蜜汁蓮藕是用蜂蜜浸泡過再蒸煮的,這一種是蒸煮了之後再醃製的,而且,這藕還是山廣的短藕,我喜歡的是長藕。”野火筷子點着蜜汁蓮藕,說完後搖搖頭,一點也不感興趣的樣子。
秦淮點點頭,不說什麼。吩咐下人繼續上菜。
不一會,一個小丫頭捧着一盅盅的燕窩小心翼翼的走了上來。驚雲看着那不過十三歲的小丫頭,一愣,他不曾記得黑閣有這麼個人。
小丫頭放下了東西,擡頭看到野火,瞬間一愣,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八小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小環啊。”小丫頭有些激動,年紀小小的,可能是不懂事,不顧衆人正在吃飯,便拉住了野火的裙襬。
野火看着她,嘆口氣,放下了筷子,從容的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
“上次一別,我不是讓你回老家嗎?怎麼又來這裡了?家中不是還有一個生病的奶奶嗎?拿着這些銀票,回家去吧。”
野火說完,將銀票塞到小丫頭手中,轉而看向秦淮。
“四哥,這丫頭我一年前見過,在相國寺門口賣身葬父,我讓飄飄給了她銀票,讓她離去,誰知在這裡碰到她了。”野火說的極其輕鬆,關於當時的細節她並沒有說。
秦淮既然能找來這個丫頭試探她的身份,豈會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時,真正的秦野火剛剛進了相國寺,自然是耐不住寂寞的,本想着偷偷跑出去逛青樓的,誰知竟是碰上了驚雲去相國寺上香。秦野火爲了給驚雲留個好印象,便假惺惺的救了賣身葬父的小環。只爲引起驚雲的注意。
這時候,白染在秦淮眼神示意下,冷淡的開口,“來人,把這個不懂規矩的小丫頭拖出去。”
白染話音落下,護衛利索的上前,將小環拖了下去,小環瞪着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扔了出去。
房門關上,燃着薰香的屋內,只剩下他們五個人。
秦淮深幽的眼底閃過一抹困惑。
一切,是天衣無縫還是本就如此?他是該相信眼前的證據,還是自己的心?若在從前,他信的只有自己的心!
可是現在……
秦淮擡頭,視線帶着冷寒,掃過驚雲。
驚雲的視線在野火身上,那眼底的情愫讓秦淮不覺蹙了眉頭。
秦淮心底積聚了一分陰鬱,他的手臂緩緩下滑,修長冰潤的手指帶着灼燒的溫度,落在野火腿上。
這一幕,一旁的驚雲看了個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