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後,驚雲醒了,慕容流風將他打入了天牢,野火一天找不到,他都休想從裡面活着走出來。而慕容流風依舊沒有野火的消息。
再過四天他就要登基了,但是顯然,野火找不到的話,依慕容流風的性子,登基大典就會無限期延後。
齊茫等人跟隨慕容流風多年,這是第一次看到他因爲心情煩躁痛苦而砸了整個房間,偌大的御書房,早已沒有一樣東西是完整的,只因驚雲醒來後說的那番話。
他說,野火中了春藥的毒,還有,帶走野火的人是秦淮。那一刻,慕容流風心頭就像是被沸水滾過,又像是十二月的冰棱掃過,被數不盡的後悔折磨掩埋。
探子送來消息,秦淮三天前就坐船去了北日國,慕容流風已經派人去追了,他準備稍後自己親自動身前去。但是慕小師父卻在此刻趕來,阻止他去!
更是以死相逼!
慕容流風知道慕小師父糾結野火是秦天霖的女兒,但是他不止一次告訴他,野火是野火,秦天霖是秦天霖。
但是慕小師父對秦宅的仇恨早已是根深蒂固了。無法扭轉!
慕容流風在御書房內跟慕小師父爆發了第一次,如地動山搖一般劇烈的衝突。
慕小同意讓慕容流風派暗衛出去尋找野火,但是他親自出去,不行!
慕容流風幾乎要瘋了,他不敢想象野火中了春藥,還落在了秦淮手中!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最終,不得已,慕容流風跟齊茫以及萬事兩個丫頭綁了慕小,還點了他的穴道,這才能出來。
宮中一切都交給萬事勝意四個丫頭,他們的分工其實跟秦淮身邊的四公子分工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去找野火了!
如果秦淮敢碰野火,他絕對不會再顧及他手中的神兵利器,勢必要跟他兵戎相見。
只是,秦淮去往北日國只是個幌子,野火早已經被他藏在了地宮之內。
秦淮料定了慕容流風如何也想不到,他會將野火藏在那已經廢墟一片的地宮內。
那日,他帶着野火,從纖竹那裡取了解藥,給她解了春藥的毒。
之後,秦淮做了一件他此生或許不會後悔,但卻會變成他一輩子無法卸掉的責任的舉動。
他要控制野火!控制她的心!
所以,他給野火又餵了纖竹新配置的藥,這種要連服三天,便可以損傷心智,讓人對眼前的人產生依賴與幻覺,自然而然的接受眼前的人爲自己最親近的人,反倒是自己曾經最親近的人,卻變成了陌生人一般。
秦淮此招,棋行險招,竟是在慕容流風眼皮子低下將野火藏了三天三夜!慕容流風如何也不會想到,野火會被秦淮藏在廢棄的地宮!
第四天,慕容流風出發去北日國之際,昏迷中的野火幽然醒來,一瞬冷眸綻放之後,竟是一絲迷惑在眼底翻騰。
秦淮設計,讓野火遇到莫名的追殺,而後,他如天神出現,救了野火!
這一切,天衣無縫,縱使野火如何聰明,也無法參透!
從此,在以後嶄新的記憶中,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記憶中唯一清晰的人!既然野火曾經心中有他,那麼以後,他會讓野火心中只有他一個人的存在,徹底的忘記慕容流風!
野火在遭遇秦淮設計的追殺之後,又昏迷了一個時辰方纔醒來,秦淮知道,醒來後的野火,心中,記憶中,以及那欺霜賽雪之眸中,永永遠遠的,他已經是在第一位了!
秦淮爲醒來後的野火穿好衣裙,自然且隨意,而後又牽着她的手在院子裡散步,對她說了一天一夜的話,到了晚上,野火對於他的擁抱跟靠近已經沒有任何警惕和疏離了,相反,她還可以在他懷中沉沉的睡去。
秦淮看着睡夢中的野火,脣角浮現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從此以後,南壤國就不再有秦野火了,有的,只是他身邊寸步不離的貼身丫鬟小顧。
小顧這個名字是野火醒來後,第一時間喊出來的!
在那損傷心智及其厲害的藥性之下,野火,徹底的忘記了慕容流風!忘記了曾經的纏綿悱惻,在她記憶中,她是秦淮的丫鬟小顧。
她的記憶中,還殘存着現代的記憶,但是來到南壤國以後的,卻是絲毫沒有!
只是,夜裡的時候,她常常會驚醒,總有一抹模糊的影子在身前晃動,一聲聲的呼喚她的名字,要她回去,說他錯了,再也不會嫉妒了……
當天夜裡,野火就是在這個夢中醒來,夢中人,說他,叫慕容流風!
“流風!”沉睡中的野火喊着這個名字,猛然坐了起來。她微微喘着粗氣,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大大的眼睛迷濛的看着四周。
夜明珠柔和光芒之下,一抹玄色身影冷冷的坐在書桌後,深深凝視着她。
“你剛纔叫什麼?”那抹紫色冷冷開口,尊貴頎長的身軀豁然起身,無聲息間已經到了她的牀邊。
“我……不記得了……”野火搖頭,她真的不記得了!很奇怪,夢裡面,一切都真實,一切都清晰,可是醒來了,什麼都是模糊的,甚至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般。
剛剛……她說過什麼嗎?
秦淮眼神暗了一下,一抹殺伐寒氣在眼底涌動。他愣了一下,擡手,輕柔的觸碰野火面頰。
“丫頭,你這是做惡夢了!你喊出的那個名字,是傷你最深的一個人,你要記住,知道嗎?”秦淮說着,自然的拉過野火,將她的身子靠在自己懷中。
他的心跳微微有些快,有些急。野火聽着他的心跳聲,心底,恍惚了一下,一分疑惑在眼底綻放,旋即又被她迅速抹去。
爺爺曾經說過,如果一個人在撒謊的話,即使他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但是心跳是不會騙人的!
難道這個叫秦淮的人在騙她?可是他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嗎?
野火眨眨眼睛,很累很累,很多事情都不想去想,不想去看!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從醒來後遇到追殺後就在這裡了,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他一直在不停的給她講話,說的都是他們以前的事情,她很快就記住了,而且,想忘都忘不掉。
只要一停下來不聽他說話,她就會頭疼欲裂的感覺,好像有無數的東西非要涌進腦海,又有無數的東西要抽離出腦袋一般,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秦淮覺察到野火的失神,脣角暗勾,知道她藥效剛過,肯定會有疲憊、頭疼跟嗜睡的反應。
“你躺下休息一會,三天後,我們會很忙。”秦淮說完,聲音雖是冷漠無波,但那眼底卻難掩一絲興奮。
三天後,慕容流風無論如何都會趕回南壤國登基稱帝,他就讓他登基!他還會帶着野火前去!
屆時,他會讓慕容流風徹底的看清楚,誰纔是最後的贏家!他現在要的已經不僅是南壤國的皇位了,而是四國皇位。
有野火在手上,不用他動手,慕容流風便會乖乖的幫他打天下!
手中這顆棋子,已經勝過了千軍萬馬!若不是纖竹改良了那迷幻藥的藥材,也不會研製出使人失憶的藥材,這一切,只能怪天意!
若不是驚雲想要強要了野火,若不是慕容流風跟野火鬧彆扭,他又豈能在慕容流風眼皮子低下帶走野火呢?
那天,慕容流風也是慌了,所以纔會任由他的畫舫在他眼皮子下面消失的!他也知道,慕容流風后來馬上去查他的畫舫了,可是,他已經提前燒燬了畫舫,任何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能夠想象,慕容流風這幾天過的是什麼日子了?
低頭,秦淮看到野火已經沉沉睡去,秀眉輕輕的蹙起,小拳頭也握了起來,粉嫩的脣瓣輕抿着,一看就知,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秦淮臉色一沉,纖竹的藥雖然管用,但是他也能感覺出,此時的野火,心中仍舊揮散不去慕容流風的影子,雖然他已經很清楚的告訴她,他是她的主子,是掌握她一切命運的人,她心中也接納了他。但是在她的心底,慕容流風一直如夢一般存在着。
……
三天後,慕容流風是被齊茫用馬車擡回來的!
他們快馬加鞭,用了一天半的時間就趕到了北日國,卻是收到了暗衛的飛鴿傳書,發現秦淮竟是在淮閣書房出入,並且身邊還跟了一個酷似野火的少女。二人時常在院子裡散步聊天,或是在涼亭內下棋,品茶。
慕容流風得知這一消息,因着連夜趕路,再加上最近尋找野火,已經四天沒有閤眼了,當下吐出一口鮮血,暈厥了過去。齊茫不敢耽誤,只得帶着慕容流風連夜趕路再回到南壤國。
馬車一停下的時候,慕容流風就醒了!他的臉色憔悴的嚇人,神情也近乎於崩潰!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有點駭人。
“直接去淮閣!”慕容流風沙啞着嗓音吩咐齊茫。他聲音透着深深的疲憊。
齊茫猶豫了一下,咬咬牙,知道若是現在不讓四少見到少奶奶,四少斷然不會登基的。
距離登基大典還有兩個時辰,齊茫一邊發信號跟慕小師父和萬事勝意四個丫頭,一邊飛快的駕駛馬車前往淮閣。
路上,慕容流風很安靜,若不是現在身體虛弱,連夜趕路,內功受損,他早就提氣運動,飛到野火身邊了。
他一直在想一會見了野火如何跟她解釋!是他的錯讓野火遠離了他這麼多天,他不該吃醋嫉妒讓野火跑掉的。已經七天了,他無法想象,這七天來野火跟着秦淮都是東奔西跑到了什麼地方。
秦淮有沒有欺負她?他不敢想,亦無法想象!
他真是太大意了,一場無名火發的,親手將野火推離了身邊!一會,秦淮會讓他順利見到野火嗎?
慕容流風眼底劃過絲絲悔意和痛意,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放開野火的手,再也不會嫉妒的吼她,給她機會逃離他的身邊了……
慕容流風握緊了拳頭,恨不得插翅,飛到淮閣,以最快的速度見到野火!
然,七天時間,野火的心,早已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慕容流風此刻還不知,他此生摯愛的野火,已經不認識他了。
……
淮閣,書房後院
已是金秋季節,楓葉經霜,紅的絢麗多姿,海棠花綻放之後,結滿了一樹果實。秋高氣爽,涼風習習,滿院子都是生機盎然,蓬勃氣息侵入肺腑,讓人捨不得告別這萬千秋色。
院子中央,一個淺藍色的鞦韆上,一席鵝黃色紗衣的少女高高的躍起,眉眼好看的彎起,若銀鈴兒的聲音悅耳動聽。
“喂!你別再推了!很高了!”野火喊着,眼神同時嗔了鞦韆架後面的秦淮一眼。
秦淮眼底帶着深邃的笑意,挑了下眉毛,漸漸減低了鞦韆的高度,讓那身影完全在他視線之內。
鞦韆慢悠悠的晃着,野火雙腿交疊,小手抓着繩索,似乎是很享受此時的愜意如風。
清風掃過面頰,吹起她如瀑的青絲,輕紗裙襬隨風擺動,如蹁躚的蝶兒徜徉天際。
野火也不知道爲什麼,好端端的秦淮非要帶她來盪鞦韆,這玩意兒她小時候就不常玩,後來女扮男裝更是碰都不碰一下,如今重新體驗這童年時光,竟是有些玩上了癮。
看着她像個孩子一樣,一會看看天空,一會用小腳蹬一下地,讓鞦韆蕩高一點。秦淮那一貫深邃暗沉的眸子,也跟着她,渲染了一抹輕快明亮。
只是,這輕快明亮在感覺到一個人的到來時,即刻抹去,有的是屬於他一貫的精妙算計,無波無瀾。
“顧丫頭,慢點,滿頭的汗,哪裡有點女孩子家的模樣!”秦淮這看似寵溺呵護的語氣,讓那抹到了拱門下的身影驀然僵住。
“是你讓我出來的!現在還說我!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玩!”野火白了秦淮一眼,仰頭,愜意的看着天空。
一席鵝黃色紗衣的野火揚脣淺笑,隨意自然的看着秦淮,而秦淮竟也是一身明黃色緊身衣衫,他修長的手臂輕輕的晃動着鞦韆,鞦韆上野火的長髮不時擦過他的面頰,他們的衣襬隨風兒糾纏在一起,不知道秦淮突然附在野火耳邊說了句什麼,野火一瞪眼,繼而是哭笑不得的看着秦淮。
當慕容流風步入淮閣後院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讓他心碎當場的畫面!
秦淮爲野火推着鞦韆,野火盈盈淺笑,眸光流轉,眼底,是對秦淮的信賴跟依靠。
慕容流風的心,在這一刻轟然倒塌,他身子踉蹌了幾步,握緊了拳頭,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倒下!絕對不能!
他要問清楚野火,這是怎麼回事?
慕容流風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有把刀子紮在心頭上的感覺,說不出的痛徹心扉。
這不是真的!是他的幻覺纔對!
鞦韆上的野火覺察到了慕容流風,她外頭看過去,一瞬迷茫之後,是那種讓慕容流風徹底心碎的陌生眼神。
“你有客人來了嗎?”野火不過是淡淡一瞥,視線便看向秦淮。她隨意的問着,完全不認識慕容流風了!
慕容流風捂着胸口,胸腔內翻涌着劇痛折磨,他本是以爲野火是不得已被秦淮脅迫的,可是野火剛剛的眼神……
她明明看到他了啊,爲何,會這樣?慕容流風一步步走過去,拳頭緊握,瞳仁血紅血紅的,神情駭人,只那眼底,全是無盡痛苦折磨。
“野火……”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他告訴自己一定不能亂,一定要問清楚了,不能再衝動的做出傷害野火的事情,一定不能!
可是他的心真的很痛,恐怕一會都堅持不下去了!因爲他看到秦淮握住了野火手,而野火,竟是沒有掙扎。
“秦淮!放開她!”慕容流風嘶吼着,聲音沙啞淒厲。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慕容流風說着向前一步,抓住了野火的另一隻手。
“你……放手。”攸忽,野火突然大力甩開他的手,身子後退了一步,快速隱在秦淮身後。
慕容流風頓時石化當場,不可置信的看着野火,野火……甩開了他的手?她不認識他了嗎?不要他了嗎?
不會的!他跟她早已說過,天長地久,生生世世,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