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強制的拉着野火的手,將她掌控在自己的範圍之內。這種強勢在他身上從未發生過。他根本用不着強迫別人做什麼,他自有自己的手段讓對方乖乖認輸。
只是,一拉一扯之中,野火掌心倏忽碰到秦淮掌心的繭子,她痛得手心顫抖,卻咬着牙不喊痛。倔強的看着秦淮。
秦淮掌心傳來一陣溫熱,低頭看,卻見野火手掌上的一道木刺已經翻了出來,刮開了一大塊皮肉。
看着野火咬着牙不吭聲的樣子,秦淮掌心一鬆,野火還沒落下的手頓時被一旁的秦胤握着手中。
“回房我給你包紮。”秦胤說完,帶着野火就走,根本沒看秦淮一眼。對於四哥,他心裡是說不出的彆扭。四哥這個人不會有愛的,既然不會有,爲何總是斷不了的招惹野火?難道有其他目的?
野火掃了眼秦淮暗沉幽冷的面龐,身影明顯一頓,卻是跟着秦胤走了。
秦淮脣角暗勾,掌心穿過絲絲冷風,指縫中還有一道從她掌心取下的木刺,連着一絲血跡,就好像一下子扎進了他心底一樣,明明是新紮進去的刺,卻如野草般瘋狂生長,瞬間就入了心扉最深處。
有一種不捨得放手的感覺,他從未體會過。
……
秦胤屋內,他冷着臉將野火掌心的木刺都挑了出來,見野火一言不發,秦胤心底更加莫名的生了一份怒氣。
“他就這麼能影響你嗎?剛纔那樣是什麼意思?在他面前覺得很委屈嗎?”秦胤放下手中的東西,語氣不善的開口。剛剛他看到野火紅紅的眼眶,他不確定,這是因爲飄飄的事情還是因爲秦淮。
只是說完後,他多少有些後悔。
他也不想總是這樣跟野火說話的。但他真的做不到如三哥那樣,事事看在眼裡,又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無論她做什麼,說什麼,都看在眼裡,卻從不阻攔!
野火沒有回答秦胤的問題,只是怔怔的看着手心的傷痕。
因爲,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秦胤負氣的轉移了話題,如果繼續這麼僵持下去 ,他保不準還會朝野火發火。
野火握緊了手掌,低聲道,“查慕容府的人。”野火聲音很輕,卻有無限力量在其中。
秦胤蹙眉,“你有懷疑的人?”
“從慕容府對我不利的人身邊開始查!”野火簡單地說着,她心中隱約出現幾個身影,但是並不確定!但是她幾乎可以肯定,害飄飄的人就在慕容府。
那人先是想淹死飄飄,而後見飄飄沒死,就想到要把飄飄弄到妓院去折騰死,也是泄憤的一種。這個女人的心裡太惡毒了!只是這其中似乎還遺漏了什麼,就是那人是怎麼知道飄飄沒死的?當時的捕快是被誰引走的?
一般人殺了人之後,都會緊張,十之八九是會立刻離開那裡,所以,野火心中隱隱覺得跟飄飄這件事情扯上關係不只是一個人。
“……”野火沉默了一下,突然有些累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見到秦淮有關。
“從長計議吧。我先回去了,那兩個人交給你了。”野火說完起身,眉眼淡淡的掃過秦胤,見他眼底的薄怒之下隱的是一抹失落,野火掉頭又加了一句。
“謝謝。”
“哼!不客氣!”秦胤冷哼了一聲,任誰都能聽出那聲不客氣是含着嘲諷的意思。
野火沒有跟他多說什麼,輕移蓮步,從容地走出了房間。
秦胤雖然脾氣暴躁了一些,但是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野火心中有數,將那兩個殘廢了的流氓交給他不會有事的。
到了後門,野火前腳剛剛踏上馬車,一抹翩然的素色身影已經挾裹着絲絲冷風,從後面衝了進來。
野火蹙眉,沒有反抗,萬丫頭卻是不知深淺的衝進來要拿下他。
“萬丫頭,是我四哥,你先退下!”野火從容的開口,轉身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對面的秦淮。
他剛剛進來的時候,她就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這味道,整個南壤國沒人敢用,龍涎香,傳說是真龍的香液凝聚而成的,十分珍貴,可謂是一兩千金。
野火對這個味道很熟悉,這是專屬於秦淮的味道。
秦淮在野火對面坐下,駕車的也已經換成了齊倉。
野火沒有阻攔,安靜的等着秦淮出招。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我?”秦淮身子隨意的靠在車壁上,揚脣淺笑。
這狹窄逼仄的馬車上,他反倒是放鬆了自己,不再釋放那冷寒壓迫的氣息,整個人在素色長衫的映襯下,看起來柔和了不少。只是,這柔和只停留在表面上,野火從他那雙深邃幽冥的眼神中,還是看出了他的野心跟霸氣。
野火轉而看向車外,隨意的說着,“知道是你有什麼奇怪的,四哥在整個南壤國誰不認識呢!不認識皇帝都得認識你呢!”野火話中有話,暗示秦淮不久的將來即將成爲新科皇帝。
“你準備繼續留在慕容流風身邊?”秦淮看似平靜無波的神情,卻是暗沉了一抹冷光咋眼底。
“四哥,暫且看來,你們之間不會起衝突的!”野火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秦淮如此聰明,豈會不懂她的意思。
現在秦淮是想取崇德君而代之,慕容流風則是想着殺了秦天霖爲母報仇,所以說,暫且來看,他們二人之間不會起衝突的。
秦淮眼神閃爍一下,沉聲道,“你怎麼知道慕容流風不會聲東擊西,在仇恨與權欲面前,他不會選擇權欲嗎?”秦淮低沉的聲音透着無以名狀的魅惑。
他就是要改變野火的心,看看她是不是參與了慕容流風的權欲爭鬥之中來。
“不會的!流風不會那麼做!四哥不用擔心的,你上一步棋走得太完美了,現在沒什麼能攔住你了!我猜,你在三個地方取出的三樣東西,就是那傳說中的神兵利器吧!有了它們,四哥還擔心什麼呢?”
野火斬釘截鐵的說着,她是不會讓秦淮對慕容流風下一步的舉動有什麼懷疑的!
秦淮對於野火的肯定,眼底閃過一抹薄怒,旋即冷蔑的開口,“看來慕容流風連你都利用了!他下一步,絕對不會找秦天霖!”秦淮的語氣比野火還要堅定。
野火微微側目,這不像他一貫的作風,秦淮不會輕易對別人坦露心思的。
“你大可放心!流風跟秦宅的人不一樣,恩怨跟利益面前,他肯定選擇恩怨情仇,權欲對他來說,永遠重不過情意!”
野火話音落下,秦淮便冷冷的打斷了她。
“夠了!”
“如果慕容流風真的是看重恩怨,輕視權欲,他又爲何會在三天時間內就肅清慕容家所有反對的聲音,又如何四處尋找慕容戰與他合作,他現在明明有機會也有把握對付秦天霖的!榮華的倒戈加上秦家其他子女的漠視,秦天霖現在是衆叛親離了,慕容流風還在容忍什麼?難道他容忍的就是讓郭洛兒今天成爲慕容家的當家主母嗎?”
秦淮聲音不高不低的傳來,前面的一切野火都可以忽視,唯獨最後一句話。
“郭洛兒做了秦家當家主母?今天?”野火忽閃着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秦淮。
她不相信!
並非她多麼在意那個主母的位子。她根本就不稀罕!她要的是真相,誰都知道主母的位子是留給正妻,或者是得寵姨娘的,慕容流風這麼做,是準備休了她,還是想納了郭洛兒?!
野火輕咬着脣瓣,不做聲。
“一會兒就到慕容家了,你自己回去問!”秦淮說完,微微闔上眼睛,穩穩地靠在椅背上,那包裹在長衫之中的身軀透着一股自信的霸氣。
野火愣了愣,看着馬車確是朝着慕容家的方向駛去。她突然有些希望馬車能停下來!她不想面對那樣結果!
就算慕容流風是有苦衷的,這種事情不該事先告訴她一下嗎?哪怕是演戲,也不要讓她以這種方式得知。
沉默了一會,野火視線再次淡淡的掃過車外。她安靜的看着車外景色,眸色平潤。
秦淮睜開眼睛,不知爲何,握緊了拳頭。
野火的平靜讓他心底的殺氣升騰之後,又生生的壓下去。
她這番表情說明了什麼?難道她已經參與到慕容流風的行動之中了嗎?她是確確實實站在慕容流風一邊,所以對於慕容流風立郭洛兒爲當家主母纔會沒有反應!
如果是這樣,他現在應該殺了她!他知道,若是野火站在慕容流風一邊,這其中將會有多少變數!
可是,他好像下不了手了!
就在秦淮掌心聚集一道幽冥白光的時候,野火幽幽的聲音冷淡的響起,“他真的立郭洛兒做了慕容家的主母嗎?”
秦淮猛的收了掌風,有一瞬發愣、他看着野火的側面,她瑩亮的眸子有些溼潤。
“今早立的。雖然還沒正式納妾,但是身份已經擺明了!”
秦淮深沉的語氣有一分輕鬆。
野火果真不知道!
“沒關係!我會回去,聽他解釋。”野火嚥下心底的苦澀跟揪扯,轉過身子等着馬車回到慕容府。
她這些日子一直沒有讓暗衛打探慕容流風都在做什麼,就是不想知道了什麼驚天動地的消息,會忍不住出手,聯想到今天慕容流風的表情跟那些話,野火知道,她是錯過了很多精彩的過程。
野火的沉默看在秦淮的眼中,有些刺眼。
“不用回去了,跟我回淮閣!”秦淮壓迫的聲音響起。既然野火不知道慕容流風的事情,那他就要帶她回去!
他已經不能讓野火繼續留在慕容流風身邊了!他不僅僅要她體內的紅豆蔻!
“我不回去!”野火的態度很堅決,她看着神情沉穩的秦淮,想起他先前的那些話跟舉動,突然生了一分錯覺,自己先前好像是被他算計了一樣!
馬車在此刻緩緩的停下,野火猛然站了起來。
“秦淮!你剛剛是故意試探我,是嗎?試探我對慕容流風的事情知道多少?如果我知道的多的話,你就可以利用我探知一些他的消息了額,是不是?!”
野火直呼其名,第一次這樣喊着他。
她壓抑着心中的怒火,冷冷的看着秦淮。
是這樣嗎?
如果不是,秦淮先前那番話又作何解釋?他不是那種喜歡閒聊家常的人,他今天問的每一句話都有他的目的在其中!
只可惜,他唯獨算漏了,她會回來要慕容流風的解釋!
在秦淮眼中,以野火現在的性子,肯定會二話不說的離開慕容流風的!秦淮太過於自信跟謀算人心了,這一招在別人身上或許百發百中,但是野火的心正在逐漸走向成熟,成熟的並非她的個性,而是作爲一個從未經歷過感情的人,面對感情時的選擇。
雖然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什麼樣的,但是她已經決定走下去了!
“我該下車了!”野火看着秦淮瞬間冷凝的神情,無所謂的笑笑,轉身就要跳下馬車。反正也沒人能猜透秦淮的心…………
“野火,別走!”秦淮心底一寒,擡手將她扯到自己身邊。
“你就這樣信任慕容流風?”秦淮垂下眸子,不看野火。
這句話,是他自己的心問出來的。
“我相信!”
“那你以後如何面對郭洛兒的身份?”秦淮毫不客氣的一針見血!
他的謀算在此刻,勝了野火半分!他知道什麼話能讓她心思異動。
的確,野火也沒想過,如何面對郭洛兒!
“你不會面對的話,四哥告訴你!”秦淮將野火扯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來!他微微前傾身子,如嫡仙般完美的五官近在咫尺,他冷寒的眼神逼視着野火。
“如果郭洛兒是害了飄飄的兇手呢?你是不是就知道如何面對她了?”秦淮故意說得很輕鬆,他就要看野火再次露出震驚的樣子。
“你什麼意思?別拿飄飄的事情開玩笑!”野火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心底卻是打着鼓。
“你認識的四哥,是會跟你開這種玩笑的人嗎?”秦淮說着,慢慢鬆開野火的手,他眼神閃爍一抹幽冥的寒氣,安然的依靠在椅背上,此刻,他完全可以掌控一切,可以謀算一切。
他現在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野火現在可以自己選擇留下來聽他說出事實,還是下車回去聽慕容流風解釋!
“飄飄出事那天晚上我的馬車路過護城河,正好看見飄飄的屍體躺在岸邊,當時齊倉一眼看出飄飄用了閉氣功,後來我讓齊倉引開了捕快,將飄飄放到了慕容府的後院,看到有人開門後,才讓齊倉離開的!當時開門的人是郭洛兒!
只是,當我去城西那家青樓跟秦胤談事的時候,看到郭洛兒鬼鬼祟祟的在那附近轉悠,我當時並沒有想過她出現在那裡會跟飄飄的事情有關。我也只是在那裡跟秦胤見面之後就直接離開了。
直到過了三天,秦胤獨自去那裡清查賬目,正好遇到了飄飄!剛纔你跟秦胤調查出來的結果,那個兇手是個女人,而且會功夫,還是慕容家的人 ,而且,與你有仇!兇手是誰,你自己清楚了。”
秦淮說完,靜靜地看着野火。
終究還是他可以掌控了她的心!
他等的就是現在這一刻!先前他知道這個疑點,並沒有急着說出來,等到慕容流風肅清兩人慕容家之後,立了郭洛兒的當家主母,這纔是他將一切賬目推到一塊清算的時候了。
而野火一直安靜的坐在那裡,腦海中閃過的都是秦淮的話,還有郭洛兒那張惡毒的嘴臉。
“你真的把飄飄送到門口了?還看到有人出來才走的?”野火冷不丁的開口,視線灼灼的看向秦淮。
秦淮沒有回答野火,他在這一刻,似乎看到了自己心底因爲她,而撕裂的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