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朝暗涌

每擡腳邁上一步,都似有千斤巨石,舉步艱難。

那雙清冷的黑眸散發着冷冽的寒芒,死死的盯着屏風之下,深藍色的金邊長袍,青緞白底靴,似曾相識的衣飾,那個人是銀樹?!

還是裴承俊?!

或是…?

他真的不敢想象,但又很想知道,屏風後面的,到底是誰?

貝貝爲什麼讓他迴避,不與他正面相對。他們之間,真的做了什麼不可見人的事情…

何三孃的一顆心都要跳出胸口了,但她也是大風大浪過來的人。面上表現得,也沒有什麼不自然,依舊面帶微笑的看着上官夏樹。

“夏樹哥哥。”貝貝突然轉身,漾開一抹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的微笑,張開雙臂從身後用雙手環抱着他的腰身,將他從身後抱住,臉頰貼着他的後背,甜甜的問道:“你和孃親他們吃完飯,來找我散步的嗎?”

“不是的。”夏樹反射性的回道,他來不是找她散步,他只是覺得她沒有那麼早就休息,也只是想來看看,她在做什麼而已。

三步!

就差那麼三步,他就可以看到屏風後面,藏身之人的真面目。可被貝貝這麼一個熊抱,夏樹愣生生的打住了腳步。

“可是我吃得飽飽的,想跟你到小花園走走。”貝貝很自然的從他的身後,環住夏樹健碩有力的腰身,半抱半拖就把他往門外帶。

“貝貝…”話裡帶着幾分無奈,俊顏略帶不滿,夏樹就這樣帶着不甘的心,被貝貝推出去了。

公主真是高明!

夏樹少爺被她拉走了,估計是發現了七皇子,不然怎麼直往屏風那裡去。

何三娘明顯鬆了一口氣。

“哼。”慕容楚霄冷哼了一聲,又不是沒有見過,大大方方還好,讓他躲在屏風後面,好像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

“七皇子,此處你不宜久留,晚些老身帶你出去吧。”

“不用了,本皇子自己走,你忙你的去吧。”他能進來,自然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再說,上官家的本根在西涼國,就算髮現他在這裡,也不敢對他怎麼樣。

“好的。”何三娘聽他怎麼一說,也不多嘴問他其他的事情,自個收拾碗筷。

這些年,她習慣了照顧貝貝,換其他的人伺候,她就是不放心。只要是她能做的,她都儘量親力親爲。這些是她在身子還利索的是,唯一能幫公主做的事情,等再過那麼一兩年,她就動不了了。

慕容楚霄雙手抱臂,倚在屏風邊上,陰晦不明的目光,打量着何三娘。這就是帶着小公主,逃到上官家的老嬤嬤,她絕對不會想到,那小娃娃,今日會有如此大的作爲吧。

看得何三娘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又不能逾越過問。

“何嬤嬤。”

何三娘放下手中的餐盤,站在一邊,恭恭敬敬的回道:“老身在,七皇子有何吩咐?”

“當年,你帶着小主子到上官家。”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冷的問道:“南詔皇室之前,是不是跟上官家有來往?”

“回七皇子,上官家和南詔皇室,並無來往。老身當年帶着公主一路往西逃命,無意中碰到銀樹少爺他們,他們看見公主可憐,才收留了我們。而公主的真實身份,老身想等她成年之後,再告訴她。

如果不是國子監競技,詩雅公主挑釁。我們公主也許是隻是一個出色的畫師,而不是一個上位者。”

“嗯。”慕容楚霄點點,既沒有說認可也沒有反駁,只見他話鋒一轉,“聽說南詔國的歷代皇子和公主,行成年禮之後,其髮色會有所改變,爲什麼上官貝的沒有變呢?”

“啊!”慕容楚霄冷不丁的問話,何三娘汗顏那,沒想到他會問她這樣的問題,“這個…老身也不知道。”

“嗯…。”慕容楚霄拉長了尾音,陰冷的目光盯着何三娘,威脅之意,相當明顯。

“南詔皇室,歷代都是陽盛陰衰,其公主的數量,更是屈指可數。皇子和公主的髮色會變,老身也是聽過傳聞。”我們公主向來潔身自愛得很,但是,她這一兩年跟銀樹少爺到底有沒有行房,她也沒有追問。反正公主和銀樹少爺,是郎有情妹有意,男歡女愛只是早晚而已。關於髮色她也不知道哇…

“都有哪些傳聞,你給本皇子細細道來,不可摻假胡編!”

“回七皇子,公主的父皇與皇后娘娘成親之後,髮色無恙。在我南詔國的文案裡面,記載行成人禮之後,髮色有變的只有兩位公主和四位皇子。”

“他們的頭髮都會變成什麼顏色?”

“回七皇子,是金色,棕紅色和橄欖色。”

“嗯,本皇子知道了。”慕容楚霄點點頭,站在大開的窗戶之前,“把你們家主子看緊點,別讓她在四處亂跑了。”

“老身知道了。”

何三娘剛回完話,只見慕容楚霄一個跳縱,躍出窗外,“嗖嗖”的幾下,就不見了蹤影。

“什麼人!?”

“有人,在哪裡!?”

“從殿下院內出來的。”

“去看看是不是裴都尉。”窗戶之外傳來幾聲護衛的叫喊,還有奔走聲…。

何三娘搖搖頭,護院訓練有素,但是和七皇子相比起來,身手還是存有距離。

公主與七皇子,楚太子他們,相交甚好。和這些人談心做朋友,有利於南詔未來的和平發展。可是,她人雖老,但還不糊塗,這些皇子和銀樹少爺一樣,只怕對公主是別有用心。

日後生出情愫,情變之類的,這太平的日子,就到頭了……

夜風輕撫,枝葉微晃,蛐蟲啁啾,星空閃爍,如夢如幻。

“今晚的夜色真是不錯。”貝貝親親熱熱的挽着夏樹的胳膊,往踏着鵝卵石鋪的小道,往院外走去。

夏樹聞言,微歪低着頭,看的不是夜空,而是貝貝那清雅絕美的面容,特別是那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就像黑夜裡的繁星,漂亮異常,“是不錯。”

貝貝邊走邊問:“夏樹哥哥,爺爺壽辰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辦理酒席的用品,人員均已安排到位,就等後天開席了。”夏樹淡淡的回道,心裡分析着貝貝屋裡的人,到底是銀樹還是裴承俊。

可是,又不太可能。剛纔管家來報,何公公叫人來,請銀樹到宮裡一趟。銀樹比他先走一步出門。

裴承俊下午的時候,剛與貝貝見過面。再說,他們是君臣關係,沒有必要回避。而且他不愛穿鑲金銀邊的衣飾。

“那辛苦你們了,我都沒有幫上忙。”

“你回來就好,貝貝。”夏樹停下了腳步,微微蹙眉。作爲商人,日日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他擅於在任何人的面前,隱藏自己的心機,輕易不會讓對手察覺到他的動機。任何事情,只有他有心,都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但是,貝貝屋裡面的人,他沒忍住,“你屋裡藏的是誰?”

平淡的語氣,隱隱中卻透着一股威嚴。

“大哥—”貝貝不依了,黑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動,好似在想着什麼壞主意。

這點小伎倆,哪裡逃得過夏樹的眼睛。貝貝一般被問到厲害之處,她又不想如實回答的時候,說話就不會看對方的眼睛。如果她看你,那眼神是清澈中帶着賊亮賊亮的光芒,就說明她有了應對之策。可是,站在她對面的,是抱她回來,看着她長大的夏樹,這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男人,瞭解貝貝就像瞭解他自己一樣,可不是那麼好忽悠的。

“大哥,我有一個建議,不知該不該說?”

夏樹不緊不慢的說道,“不說?那我叫常武來,到時候——”

“不要不要,那是我一個朋友。”

貝貝的心糾結死了。

在上官家,夏樹哥哥毅然示意當家的主兒,他說的話,比爺爺和爹爹,更有震懾力。

常武是江湖上與劍客花韻寒齊名的頂級殺手,追隨在夏樹左右的第一干將,上官府的護衛,有明有暗,所有在暗處的暗衛,全部出自常武之手。就算慕容楚霄躲過護院的耳目,但是隱匿在府外暗處的人,七皇子不一定知道。

“什麼朋友?”

“是七皇子?”

“七皇子?”夏樹眉頭緊鎖,暗暗沉了口氣,“慕容楚霄?他躲你屋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和嬤嬤吃飯的時候,七皇子來了。”貝貝思緒紛紛,小小掩飾了一下,“我們剛吃完飯,正準備細談的時候,你就來了。再說,七皇子來的時候,沒有通報府內,所以我叫他躲到屏風後面,就是怕你問他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進來的,引起尷尬嘛。”

看,他們家貝貝多乖巧,說得多委婉,那眼神兒明亮,清澈。換在爹爹和爺爺的面前,肯定不會懷疑。

夏樹眼睛一眯,信她纔有鬼。

心裡氣死了。

貝貝的小院,不想外人所想的,高手雲集,暗衛密佈。除了門口的4個護衛,不再有其他暗衛。一來是關係到她的身份,二是貝貝養有小獼猴,變色石龍是劇毒之物,不喜生人靠近。加上她自身的武學,能傷她的寥寥無幾,不想被七皇子鑽了空子,他能不氣?

“大哥,你不要生氣了嘛。”貝貝晃了晃夏樹的胳膊,微微嘟着小嘴。

夏樹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你剛纔說什麼建議來着,說我聽聽?”

路過院中的假山池邊,貝貝停下腳步,隨手拾起花圃邊的幾顆小石頭,仍進池中。池水泛起一圈圈的魚鱗波紋,“爺爺壽辰的晚宴,府中除了我們家人,其他人是怎麼安排的?”

“除了管家,其他人多發半個月的月薪。”此時,夏樹的眼中,除了站在身邊的少女,再無他物。眼前的貝貝,身段玲瓏,一身得體的白色長袍,衣襬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擺動,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更加靈氣逼人。

貝貝坐在池邊,側着小腦袋看他,“大哥,每人加薪半月就免了吧,讓府裡幫忙的每一個家奴,護院,侍從們都好好的大吃一頓吧。”

“此話怎講?”

修長的手臂伸手,挑着貝貝被風吹的凌亂的髮絲。眼角的餘光,瞄着她高挺的胸部。心臟一陣發狂的悸動,他們家貝貝,今晚沒有束胸,難怪多了幾分柔美的味道。

“上官府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是你和爹爹他們精心挑選進來的,大多數人都堅守本分,盡心盡力。酒席上的美味佳釀,他們很少吃過。有些富人之家,辦理酒席的時候,有家奴上菜的時候,偷偷吃了一小口,被活活打死。我們家絕對不能有這一現象的發生。

當然,菜色沒有必要像壽宴上的一模一樣,畢竟像魚翅之類,我從海上帶回的不是很多。但是,我們務比一定要做到豐盛,不能虧待了他們。只有他們吃飽,吃好了,纔會更加盡心盡力的微我們上官家所用。”

夏樹很快穩住自己的心絃,俊顏漾起迷人的微笑,“這個提議是好,剛纔你怎麼不到大廳,將此事說出來,爺爺和爹爹他們,也好做個定奪。”

貝貝無奈的撇撇小嘴,說:“我一去你那王可欣表妹和舅娘,一定會淚眼婆娑,悽悽哀哀的看着我說東說西,不是讓孃親爲難嗎?”

“誰叫我們家小貝,現在是大富貴之人哩。”夏樹寵溺的瞥了貝貝一眼,伸手捏捏她粉嫩的臉頰。

他還是喜歡以前的貝貝,追在他後面大哥,大哥的叫。總會站在府門口等他,而他最開心的事,每日到家之時,就看見她小小的身影。當貝貝看見他回來的時候,邁着小胳膊小腿,飛撲到他的懷裡。她那歡騰的笑臉,永不能忘。

真想把她放在手心裡,寵一輩子。可是,貝貝長大了,銀樹也回來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時時坐着小雕,去任何一個她想去的地方,離自己好好也越來越遠……

幸好,她還記得有一個家,記得回來。

“大哥,我想去一下書房,你要不要陪我。”貝貝站起來,她的寢室是不能回去了,起碼今晚就回不去。

“好的。”

兩人一路相談甚歡,剛出到院門口,老遠就看到裴承俊倚在拐角處等她,明亮的夜燈之下,淡淡一抹修長身影,清俊得很。

沐浴時,屋頂飄落的那一點紅,還在貝貝的心裡留下陰影,但她還是想平時一樣問:“在等我?”

“嗯…。”裴承俊點點頭,隨即玉白的雙頰開始緩緩浮起一層粉紅。

“我要到書房,你可以隨意做自己的事情,不用陪我。”

裴承俊不等貝貝邁步,淡淡的說道:“剛剛收到消息,東臨國太皇太后重病,派來使臣,來你借一味藥引。”

貝貝挑着好看的眉頭,疑惑的說道:“不是吧,我的藥引還沒找着呢,他們找我要什麼?”

“是小獼猴,他們要猴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