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程奉和這一聲大喝之後,宗師格鬥場中,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
人的天性,就是崇拜強者。在這一刻,擂臺之上,一米七五的林若塵,看起來就像一個行走在天地間的巨人!
萬衆歡呼之中,一間華貴包廂的門,被重重地推開。五六名衣飾古樸的武師,疾步走出,當前的是一名四十幾歲的中年人。
“林若塵!”
悲喝聲中,飽含滔天的恨意。
林若塵略轉過身,冷冷地看着他。不用問,這也是古武世家的人,或許,還是這次來的主要話事人。
“賭戰未起,你竟敢下此毒手?”中年緊走幾步,已經逼到臺前,大聲呵斥。
“生死文書已籤,我光明正大與他鬥拳,有何不敢?我盛京城的武師錢楓,屍體未冷。怎麼?只有你古武世家的性命纔是性命?”
林若塵語氣冰冷。自己佔便宜時,躲在包廂裡偷笑,一旦吃了虧,就想衝出來翻臉,這種人,林若塵最是看不慣。
“我古武世家的人,也是這麼好殺的?有種的不要下擂,就在這裡,不死不休!”
中年獰笑一聲,伸手指向林若塵,咬牙切齒。
“古武世家?殺了又如何?”看臺之上,一個魁梧的身形站起,就在那中年人的身邊,高了他一頭,居高臨下,語氣輕蔑。
“元明?”中年人轉身,臉色陰沉起來,沉聲道:“你要仗着你師父的名號,強壓我古武世家?”
“笑話!你古武世家佔不住理,還想耍橫?來來來,只要你們同意,賭鬥之事,也不必等到明天。讓你們的人上臺,我陳風就是前十場的鎮擂之人。咱們今天,就在這裡分個輸贏!”
看臺一角,陳風越衆而出,衣袂飄揚,猶如御風而行。
中年人的目光凝重,臉上陰晴不定。
南山莊的陳風出面,那就代表着盛京城的武師一脈!
三十年前約好的賭戰,牽涉甚廣,豈能如此草率?中年人深深地吸一口氣,咬着牙道:“我們古武世家,今天就吃了這個啞巴虧。你們也休要得意,明日開戰,這盛京城,還保不定姓什麼!”
轉身領着幾名武師,走出宗師格鬥場,再也沒有回頭。
林若塵飄身下臺,陳風也過來交談。程奉和高聲笑着走來,身後的一個女孩,託着一個玉盤,盤上一張精緻的金卡。
看臺上的觀衆,依舊不肯退去。這樣的盛況,在宗師格鬥場,要多久才能見到一次?再說,剛剛那個囂張的中年人,口中說明日開戰,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更加精彩的拳賽?
那必須找程奉和說說,這種百年難遇的精彩賽事,怎能錯過!
已經入夜,林若塵、陳風、龍若水三人,圍坐在小院中的石臺上,元明依舊站在龍若水身後,身姿筆挺。小郎站在師父的身後,心潮澎湃。
這纔是真正的強者。小郎覺得自己的心,彷彿有一架柵欄被崩碎,無限地向遠方擴展。
一開始,他心中只有自己的母親,想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守護那個最愛他的人。後來,師父帶他走進了暗城區,讓他看到了更大的空間。現在,他似乎開始明白,師父一直跟他說的一句話。
武者,持干戈而止殺伐!
三人的話題非常跳躍,從黑市賭戰,到華天國的境況,再或是文化的傳承和遺失。可不管怎麼變幻,今天的話題,都離不開一個武字!
“明日師父會來,我不用去想那些複雜的事。我的任務,就是守擂十場。這拳賽,是越往後越難,你的擔子,比我重的多。早些休息吧,我們過了這一關,再圖一醉!”
陳風率先起身。
明天起,他要獨守擂臺,連戰十場,確實也不能大意。
幾人將陳風送出院門,龍若水看了一眼林若塵,笑道:“你們兩人,纔是真正的支柱,安心準備。其他的事務,若水自會安排妥當。我敢保證,這一次,他們如果在拳臺之上,佔不了便宜,那在其他地方,也將一事無成!”
林如塵也不客套,點頭,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三人早有了默契。陳風的任務,是讓他們知道,什麼是拳。林若塵的擔當,是讓他們知道,什麼是殺。龍若水的責任,便是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大勢所趨。
清晨的陽光,依舊照進了深藏盛京城下的地下格鬥場。它向所有人證明,即使遠離塵世,依然會有希望存在。
林若塵是第一次走進神拳擂臺,這個被稱爲盛京城武師聖地的地方。
只有在這裡戰鬥過的武師,纔算得上盛京城真正的武師!
神拳擂臺的區域,看起來比宗師格鬥場,要大很多,但這裡,卻沒有那些嘈雜。
完全開放型的看臺,沒有任何包廂的存在。象徵着,武,光明正大!
正中過道兩側,擂臺的正下方,是兩個小型的方陣。
左側,只有六個人。南山莊的龍旗飄揚。
當中的是俞雙龍和孟凡山兩人。身後是俞雙龍的三名親傳弟子,一名幾名弟子。陳風在最前面的一個坐塌上,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林若塵並未上前,而是和龍若水一起,在旁側一處預定的區域,坐了下來。
今天沒有他的拳賽,他也不想上去打擾陳風,在這裡默默看着,默默支持。
人陸陸續續地前來,數杆大旗,飄揚起來。
青山的大旗之下,是廖慶華、火南和程冬三人。這樣的盛會,觀戰的名額很少,即便是青山這樣的勢力,也僅僅得到了三個位置。
金陵、榮勝、華盛,盛京城三大武館聯合入場,每家都是館主帶着武館中最具潛力的青年弟子。
山河會的旗下,一個火紅大衣的女子,骨骼粗大,比普通的男子還要壯碩,大辮子在腦後盤起,一朵大紅的薔薇花插在髮髻之上!
趙山河和一名二十四五歲的青年,恭敬地坐在其身後。
林若塵目光掃過,兩側的看臺上,都是盛京城知名的社團、勢力。
雖然龍若水這邊,沒有旗幟,但筆直站立的元明,就是最好的旗幟!每一個路過的社團領袖,都會朝龍若水善意的微笑點頭。
在盛京城的這個圈子裡,有三個人堅決不能惹。
華青山,陳風,龍若水。
華青山靠的是自身無人堪敵的實力,陳風靠的是南山莊無上的威名,可龍若水卻是最神秘的一個。
沒有人知道,她爲什麼能夠傲然立於衆多勢力之巔,但你只要看看始終站在她身後,如同保鏢、僕人一般的元明,就絕對無法生出任何對抗的心思。
在圈子之外的人眼中,或許元明只是一個和火南齊名,實力恐怖的槍手。可在座的諸位,有誰不知道,元明有一個,連四大家族都不放在眼裡的師父!
元明成名的這十幾年,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勢力,可偏偏就心甘情願地站在了龍若水的身後。恭敬、守禮,絕不逾矩。
林若塵深深吸了一口氣,這種敬畏之情,顯然和他無關。鷹翅,在這種場合,甚至連一張請柬都不曾接到!
在他已經準備將性命,拼在這座擂臺之上時,唯一弟子小郎,卻只能使用龍若水的一個名額,才能進場觀戰。
龍若水明顯感到,林若塵的胸口,彷彿有一團火焰升騰。
“這場賭戰之後,盛京城所有的武師,都會記得你的名字,都會給你身邊的人,足夠的尊重。你要做的,就是在擂臺之上,擊潰他們!”
龍若水伸出手,輕輕地拍着林若塵的手臂。自然、恬靜,好像一個姐姐,在安慰失落的弟弟。
林若塵的心緒,漸漸平穩。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先付出。這個順序,不可亂。亂,就會成爲桀驁不馴、玩世不恭的浪蕩子。
片刻之後,看臺上涌進兩百多名武師,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這其中,有五六十歲高齡的老者,有十幾歲的少年。但他們臉上,都是一樣的莊重肅穆。更重要的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暗勁以上的武術宗師!
這纔是盛京城真正的武術界。
不管他們隸屬於什麼社團,在哪裡討生活,可毫無例外,他們都是曾經在這個擂臺上,戰鬥過的宗師級別的拳手!
在這個地下格鬥場最重要的時刻,他們來了。
放下所有的恩怨、過節,甚至是仇恨,他們坐成了一個方陣!即使無法親自上場,但他們必須要爲這場,決定了盛京城武術界地位的戰爭,搖旗吶喊!
可以說,就是這場賭戰,迎來了盛京城武術界的又一次盛世!
貴賓通道再次打開,這一次進來的,是將近四十名的武師。他們的衣飾,和盛京城中流行的武士服,明顯不同。
古武世家高高在上的氣勢,血腥凌厲的殺氣,那種蔑視生命的淡漠,讓他們一進格鬥場,就與整個世界,割裂開來。
當先行走的,是一個六十幾歲的老者,清瘦、矍鑠,微微抿着嘴脣,雙眼中,卻是難以掩飾的猙獰。
路過南山莊的方位,老者停下腳步,盯着那杆大旗,怔怔地看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氣,往旁邊的方陣處走去。
一口大鐘,從高空懸落,直到擂臺中央上方五米的位置停下。
鐘聲長鳴,連續九聲,將整個格鬥場的所有聲音,都驅散的乾乾淨淨。天地間,彷彿只留下這,振聾發聵的鐘聲!
一身標準武師服裝的張子良,邁步上臺。
作爲地下格鬥場的主人,張子良已經至少有十年,未曾親自主持過拳賽。
但今天,他必須親口喊出那兩個字。
“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