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韻居的後廳,假山之上,一處小小的涼亭,林若塵和士林黨三位領袖,舉杯暢談。
席間有柳中元和洛東這樣善於把握節奏的高手,也有武慶隆這樣真正的武道高人,就算林若塵性子清淡,也漸漸地融入了這種氣氛。
柳中元不再糾結於黨爭,而是談古論今,暢談天下。
能夠成爲文閣的領袖,毫無疑問,這柳中元的學問,絕對的無可挑剔。
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對任何事情的評點,都不過是寥寥數語,卻又準確地把握住其中的脈絡。
林若塵雖然沒有這麼博學,可他的見識,卻並不淺,尤其是在腦部芯片的不斷刺激下,他的腦細胞好像格外的活躍,也堪堪能夠跟上柳中元的節奏。
武慶隆在旁邊暗暗苦笑,說句實話,即便是和柳中元十幾年的交情,可他思維之跳躍,仍然讓他大部分時間,都摸不到頭腦。
整個士林黨中,能夠和柳中元開懷暢談的人,寥寥無幾。可眼下,這山塵,竟然也能跟上他的節奏。武慶隆明顯覺得,柳中元已經談性大起,也漸漸忘卻了那些煩心的黨爭之事,如同單純的好友談心一般,開始了毫無目的的閒聊。
然而,他不知道,這纔是柳中元的高明之處。
與人聊天,如果帶有目的,對方如何會察覺不到?只有真正的放鬆,纔有可能吐露點滴真言。柳中元此刻,非常放鬆,話題開放,沒有任何主線。
因爲他知道,他有一份特殊的本領。
只要閒聊之後,靜坐片刻,之前雙方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是當時的語氣、神態,都會歷歷在目地出現在他面前!
而他最擅長的,就是在極其微細的隻言片語中,推測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之前,僅僅憑藉山塵一句無心的話語,他就能在瞬間,將風羽靜心策劃之事,推測個七七八八,不得不說,這種人,纔是真正的恐怖。
四人圍爐小座,這一番暢談,漸漸就忘卻了時間。
席中杯不停,世事如浮雲。轉眼之間,三四個小時過去,林若塵已經微醺。
自從踏入武道至今,他還是第一次談得如此盡行。當然,這和他化勁大成,天人同魂接近圓滿,心中那一份戰戰兢兢的戒備放開,有直接的關係。
拋開政見不談,這柳中元也確實是一個最好的夥伴。
可就在柳中元再次提杯之時,他突然發現對面的山塵,眉頭一皺,雙眼中,一道殺意一閃而過!
“山兄,可是有什麼爲難之事?”
柳中元的眼力,這種事情當然瞞不住他。
“三位先生,今天恐怕就只能先到這了。山塵心生驚懼,要回去看看!”林若塵也不相瞞,起身拱手。
到了他現在的境界,如果發生了對自己不利的事情,總會有所感知。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心血來潮。
如果再行突破,到了公孫若離的境界,恐怕現在到底是誰對自己不利,都已經明瞭了。
武慶隆對山塵這種警兆,當然是深信不疑,忙道:“既然如此,山塵公子還是回去看看,我們改日再聊就是。”
林若塵轉身之際,柳中元突然朗聲道:“山兄,你我已是朋友,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儘管遣人來送個信,士林一黨,絕不推三阻四!”
“謝了!”林若塵回身再一拱手,伏身便從這小亭子中,飛躍而下,連續閃身,已經消失無蹤。
“柳先生?”武慶隆剛要開口詢問,就見柳中元一伸手,阻住了他,靜靜地轉身,望向遠處的一片竹林,雙眼空洞。
武慶隆摒住了自己的呼吸,他知道,這是柳中元的習慣。每到這個時候,就是他最專注的時刻,他要將所有的回憶,重新捋一遍!
足足有半個小時,柳中元才長長舒了口氣,轉身,目光如電。
“武老,山塵此人,胸懷磊落,絕非什麼奸詐之人。可他和我們走的道,不盡相同。我有預感,即便是日後,我士林黨人重掌天地,也依然會和他有一定的衝突!”
武慶隆呼吸開始加重。他從不懷疑柳中元的判斷,他只是不想和這個青年爲敵。
柳中元突然笑了:“武老,何必緊張?求同存異罷了,我士林黨經過了這幾百年的沉淪,難道還沒有養成這種海納百川的格局?放心,我們和他之間,不會是生死之敵!”
武慶隆鬆了口氣,嘆聲道:“柳先生可能不明白,我是真的不想讓士林黨,和他成爲敵手。這山塵在武道之上的成就,絕對不是我們能夠想象的。甚至,他或許會踏進那個傳說中的境界,堪破長生!”
提到那個傳說中的境界,柳中元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一些失神。
那樣的存在,即便是隻有一人,也可以在千軍萬馬中,來去自如!
這山塵,會成爲那樣的強者嗎?
“兩位先生,現在還論不到那裡。如今要真是這山塵遇到了劫難,我們,幫還是不幫?”洛東開口,詢問目前士林黨應該持有的態度。
“不幫!幾個綠林黨的蠢貨,想要找死,我們插手,反會引起山塵不必要的猜忌。”
柳中元冷笑一聲,不以爲意。
“柳先生覺得,這山塵自己能夠處理這種局面?即便是他的潛力再強,目前也不過是化勁之境,身邊無人,能扛得住北都豪族嗎?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洛東似乎有些擔心,山塵在這種對抗下,會吃了人少的虧。
“呵呵!他如果連這種局面都對付不了,又有什麼資格,做我士林黨的武閣旗主之位?”柳中元灑脫地一笑,負手朝亭外走去。
林若塵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整個北都的大戰,會因爲幾個蠢貨莫名地舉動,拉開了序幕!
幾個小時前,就在林若塵離開自己的小院,前往雅韻居之時,北都的一個四合院內,也召開了一場小型的會議!
如果往後幾十年再看,華天大地最火爆的一場大戰,***竟然是幾個無足輕重小癟三點燃,這確實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事情偏偏就是這麼發生了。
那個小小的四合院裡,一個青年在高聲咆哮。
“都給我聽好了!那個小子,不過是古武世界的一個窮小子,掛着瘋王弟子的名號,卻沒有住進瘋王的府邸。這說明什麼?他在拉虎皮做大旗!除了喬雨那個大嘴巴,瘋王一脈的人,沒有一個出面承認他的存在。”
“仗着自己有兩把力氣,就敢在我北都耀武揚威?做夢!”
“今天,突襲他的居所!目標就是那個在秦池帶回的花娘。我就是要打他的臉!我是得到了家族的支持的,只要留下他的性命,就算是瘋王,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我們這一隊,三名假丹境的高手。只要拖住山塵,斬殺那個賤貨,就算是成功。我們要退,他還留不住我們!”
“只要這一戰得勝,我雲成風,絕對不吝惜獎賞!假丹境武師,賞賜雲家武道古籍;化勁武師,賞西北野戰軍團長以上實職!”
面對着前面二十多名武師,雲成風聲音高亢,血腥和暴戾,盡顯無疑。
別人或許怕了這個山塵,他雲成風卻不怕。
不就是一名武師嘛,就連瘋王也沒見他敢在北都,公然挑釁北都豪族的威嚴!
當雲成林將這一隊僱傭軍交給他,明確地告訴他,自己丟的臉面,就要自己拿回來。雲成風心中的怒氣,就已經無法遏制。
在他看來,他和山塵、喬雨,都算是後輩,縱然是鬧得有些過分,也遠沒有到影響北都大局的地步。
既然有家族的支持,那在秦池被逼磕頭的羞辱,就要找回來!
無知者無畏!
雲成風根本就不知道,他早已被當成了這一場大戰的棄子,而他最後的作用,就是將這一點星火,投進無邊的熱油之中。
火勢洶涌,縱火之人,絕對逃不過一死!
他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低估了對手的能量。
可現在,他看着一隊北都頂尖戰力的武師,如同一條大蛇,撲向山塵的小院,心中卻是無比的暢快!
他緊緊地跟在後面,即便是有些呼吸急促,也絕沒有半分的停歇。他害怕戰鬥維持的時間太短,他錯過了那山塵暴跳如雷,而有無可奈何的精彩場景!
僱傭小隊衝進林若塵居住的小院時,林若塵正在雅韻居,酒意正酣。
院中只有正苦練泥蛇的奎英,和在旁邊指導的倉泰兩人。
咔嚓!
木門被一名化勁武師一腳踢飛,撞在小院中的一棵桐樹上,裂成幾瓣。
“殺!”
沒有任何的言語警告,這批僱傭軍,顯然都是久經沙場,一打眼,便鎖死了奎英這個任務的目標人物!
奎英止步收拳,快速朝走廊上退去。這種場面,她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個女孩子面對如狼似虎,破門而入的匪徒,還能夠站得住,就已經算是不易了。
可倉泰,是跟着林若塵,親眼目睹過古武世界十番戰的慘烈的。後來,風武都的連番暗襲,也磨礪了他的心智。
只是一瞬間,他就準確地判斷到,對手目光中的殺意,都是鎖死了奎英!
他不知道師父和奎英到底是什麼關係,但他知道,奎英在師父的眼中,非常的重要。今天師父不在,有人要殺奎英,就要踏着他的屍骨前行!
無論對手是誰,我倉泰,是林若塵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