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塵走的很快,公孫月必須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一個人帶着面具,一個人穿着夜行衣,這樣的組合,走在大街上,非常引人注目。也就是公孫月很少出現在八卦城,並沒有多少人認得出她。
如今的八卦城氣氛壓抑,古武王族和古天國,遙相對峙,還敢在大街上行走的,都不是常人,所以也並沒有人敢上前搭訕。
林若塵走的是東城門,把守城門的,卻是鳳舞衛的車鼎元。
被冰冷的長槍攔下,林若塵只是低聲地說了一句,“是我”,車鼎元眼中精光一閃,便默默閃身,讓開了一條通道。
林若塵的聲音,他聽得出來。雖然已經卸任,可在這些鳳舞衛的眼中,林若塵依然是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還是夏季,烈日依舊炙烤着大地。
漸漸遠離八卦城,東南水鄉,水路越來越多,道路基本上都是平緩的小道。
林若塵暗暗點頭,有些佩服這個小姑娘。兩人純是步行,離開八卦城之後,林若塵的速度就提了上來。他有心讓公孫月吃些苦頭,最好是中途放棄。
畢竟,帶着一個小尾巴,可不是殺人的好主意。
雖然說了他可以不必負責公孫月的安危,可真要他眼睜睜地看着她落進危險的境地,袖手旁觀,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可將近三個小時的連續奔跑,小姑娘硬是咬牙堅持,連一句苦都沒有喊過。
林若塵已經聽到她的呼吸聲開始加重,落地之時,腳步也有些紊亂。
還是休息一下吧,等一會大戰一起,給她留些體力,也好自保。
至於伏擊的地點,算了,反正也沒有想過偷襲,就在這裡等那地承天好了!
眼前是一條小溪,幾株垂柳倒也遮下了一些蔭涼。樹蔭之下,還堆着幾顆圓石,想來是來往的行人,在此歇息之用。
林若塵腳步放緩,指向樹蔭,輕聲道:“就在這等,過去歇息一會吧。”
公孫月擡頭看一眼小溪,大口地喘着氣,快步走去。她是真的走不動了。
從小到大,這是她走過最遠的路程。累還是其次,關健是烈日當頭,幾乎蒸乾了她身體的水分,她覺得肺裡,像火燒一樣。
暗勁以上的武師,是不太在乎冷熱的,因爲他們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毛孔擴張。
可即使如此,公孫月的衣服也早已經溼透。
她顧不上客氣,快步走到溪邊,雙手捧起清水,潑向頭臉,清涼瞬間驅走了燥熱。
如果不是地方不合適,她一定會跳進小溪,痛痛快快地洗個澡。
許久,公孫月心中的煩躁盡去,這纔回頭看時,卻發現林若塵根本沒有過來,盤腿在樹蔭下的圓石上坐下,長刀橫在膝頭,兩手有節奏地叩擊刀面。
“你不熱嗎?”公孫月走到林若塵身邊,在另一處圓石上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等你參悟了天人合律的秘法,就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身體。所以,邁進化勁,纔算真正走上武道。”
林若塵輕聲回答,手下卻沒有停,清脆的聲音,帶起的節奏,顯得格外的安詳。
“這是什麼曲子?我爲什麼從來都沒有聽過?”公孫月側耳聽了一會兒,歪着腦袋問道。
“我有一個朋友,每一次殺人之後,都會奏一曲安魂,而且,每次的曲子都不盡相同。我沒有她的本事,我只記得住這一段,姑且奏之。”
“你說的是青魔裴青竹吧?我師父說,她是古武一族最有天賦的武者,可惜我沒有見過她。”公孫月仰着頭,帶着期許。
林若塵一曲奏完,手指拂過刀刃,一聲悠長的顫音經久不息。他眼前彷彿又看到那個一身青衣,和天地融爲一體的女人。
“希望有一天,她手中的玉笛,不再沾染這世間的因果,還能回到屬於她本心的天音。”
“可她不應該是登上武道的巔峰,威臨天下嗎?”
“那不是她,沒有人喜歡殺人,她有不得不殺的原因。就像現在,我也不得不出手了。”
林若塵的聲音突然變得清冷,伸手在空中虛按,沉聲道:“你就呆在這裡,不要動。記住,你只是來看我殺人的。”
起身大步向前,來到十幾米遠的路中間,長刀入鞘,背身而立。
公孫月雖然沒有聽到任何異動,但她知道,林若塵要殺的人,來了!
其實還有問題想問,公孫月一直覺得,林若塵右臉頰上的青蛇,和左手缺少的一指,有她想知道的故事,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足足過了兩三分鐘,公孫月覺察到了地面輕微的震動。
四五輛軍用吉普,從遠處駛來,在這幽靜的鄉道上,顯得格外的不和諧。
這裡只有這一條比較寬的路,林若塵站在路中,鬼臉面具,青面獠牙,猙獰兇狠。
車輛陸續停下,三十多名武師跳下車,呈一個倒雁翅型,緩緩地散開。一名大漢一直走到林若塵身前三米的距離,才停身站穩。
“你是誰?在這裡專門等我的嗎?”
地承天知道來者不善,可他並沒有準備退縮,更沒有選擇第一時間調轉車頭離去。在古武世界,能讓他逃的,委實不多。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必死!”
地承天蹙起了雙眉,這個聲音,並沒有刻意掩飾,非常熟悉。
“藏頭露尾之輩,也敢在我地承天面前狂言?誰給你的自信?”地承天伸手,從旁邊的侍衛手中,接過了一根大棍。
棍長九尺七寸,棍頭尖銳,如同長槍的槍頭。
這就是最爲古老的棍,尖頭棍,棍頭有棱無刃,比現在的一些棍,多了戳、扎的技法。
“依仗權勢,殺人奪產,該殺!”林若塵背後抽出長刀,刀鋒指向地承天。
地承天眼皮劇烈地跳動,這刀已出鞘,他就認出了林若塵。那一尺三寸長的刀柄上,盤龍虯結,早已經是八卦城中掛上號的兇器,斬龍!
“林若塵!你孤身在這堵我?你要找死,我就替天收了你!”
當日搶紅臺上,林若塵陣斬了地仲山,當時要不是天魂壓制,他地承天就已經上臺與林若塵一戰。
只是邀宴之上,林若塵壓着山凌天打,過於驚世駭俗,現在的地承天已經不敢說,能夠斬殺得了他。可他也並不怵,自己手下帶着三十多侍衛,都是久經沙場的悍卒。他覺得,就算是天魂在此,也未必能奈他何!
張口暴喝,地承天手中的尖頭棍指向林若塵:“斬殺此人者,擢升三級,賞金千萬!”
自古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這三十多侍衛,乃是地承天的貼身近衛,也退無可退!
雁翅陣往前,卻沒有亂了陣型。
地承天正面林若塵,馬步扎穩,紋絲未動。
坤地門的拳法化形於牛,唯有立足地面,才能發揮其奔騰之力!
道路並不寬敞,兩側的侍衛,從路面兩側的草地奔襲而來。林若塵的雙眼微微眯起!
兩者只有三米的距離,對於他們這樣的高手而言,不過是一個撲擊的距離。
地承天沒有退後,顯然是覺得,自己即使不敵,也能夠擋得住林若塵的衝擊。而只要他不退,林若塵馬上就會陷入包圍之中。
這可不是擂臺之上的一對一,刀槍齊聚,任你渾身是鐵,又能打幾顆釘?
再說,他地承天也是老牌的化勁高手,堂堂八卦古架的一族之長,又豈是好相與的!
公孫月坐在十幾米外的巨石上,雙眉微微皺起,她非常不理解林若塵的做法。
如果非要殺人不可,這種局勢之下,當然是伏擊效果最好。
他這樣堂堂正正地堵住路,是想在萬軍之中,強殺地承天?可這,又有什麼意義?
“殺!”
直到兩側的武師衝上了路面,林若塵突然前衝,雙手握刀,肩膀下沉,筆直地撞向地承天!
地承天冷哼一聲,手中的長棍一挑,三棱棍頭點向林若塵的咽喉。
兩人的距離本來就近,地承天的大棍足有三米多長,根本無需前探,就擋住了他前衝的道路。
兩側的兩名侍衛,突然前行一步,側肩半蹲,兩面一米多高的盾牌往中間一合,卡在地承天的面前。
這時的架勢,已經不是擂臺之上的鬥拳,而是古戰場上的殺陣。
雙盾隔斷,長矛架起,專破各種快馬!
八卦古架傳承數千年,武術只是其中的一項,更多的,則是這種相互配合的軍陣。
地承天此次回島,正是要整合門中的精銳弟子,組建一支戰鬥力超強的突擊隊!沒曾想,先在此處,入了戰場!
說那個武師強悍,有以一敵百之力,也不過說的亂戰。如果是這種配合嫺熟的軍陣,別說是百人,一個七人的小隊,就足以斬殺超出自己一個等級的對手!
可林若塵既然要殺,既然敢單槍匹馬堵住去路,就報了一戰而定的決心!
側腰擰身,前衝的速度不減,手中的長刀橫起託在自己肩頭,架起長棍,刀刃順着棍身,直切而進!
三米的距離,眨眼便到,雙腳連環踢起,踏住兩面傾斜的方盾,在地承天的狠壓之下,翻身而起。長刀將大棍推到一側,身體旋轉飛起,刀身依舊貼住棍身,刀柄狠狠地砸向地承天!
地承天一棍壓不住林若塵,一個跳步向後,雙腳跺地,兩個大坑足有半尺來深!轉肘,後把往前一拉棍身,長棍調轉方向,棍柄橫過,擋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