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自己來找他是有正事, 柳月芽頗有些遺憾的坐直了身子,這才道:“我今日過來,是有正事要找你。你先爲我解了惑, 我再回去。”
蕭玉其實也有事要對她說, 他走到窗戶邊看了看天色, 見月亮已經爬到當空, 一面暗道自己糊塗, 一面問:“何事?”
“是這樣的。”柳月芽穿好鞋子坐到椅子上,方纔正色道:“若是有人蓄意謀害了孕婦肚子裡的孩子,按照咱們元國的律法, 應當怎麼判?”
她的話音才落下,蕭玉便已經猜到她想要幹什麼。他沉聲問:“你想要對付張家的那些親戚?”
柳月芽之所以問的這麼委婉, 是怕他覺得自己太過狠毒, 沒想到他卻絲毫沒露出這方面的意思, 她便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
她將他的胳膊拉過來抱進懷裡,這才道:“我只是設了個圈套, 如果他們還有良知,便不會往這個圈套裡鑽,我與他們自然能相安無事。如果他們泯滅良知,非要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我,那就是他們咎由自取了。”
蕭玉也不問她到底要做些什麼, 只道:“若是叔伯親戚們謀害了侄媳婦肚子裡的遺腹子, 按律當坐牢五至十年, 另外, 侄子家的屋子, 他們也無權收回。”
“真的!”
柳月芽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望着他,顯得十分高興。
“自然是真的。”蕭玉點了點頭, 終究不放心的道:“你做事需謹慎些,千萬不要留下把柄。或者,我來替你辦。”
在柳月芽心中,他本是正直之人,他沒有斥責自己,她心中已覺高興,自然不忍心再讓他爲了自己而做昧良心的事情。
她當即便搖頭道:“不好,這件事情我要親自辦。只有親手懲治了他們,我才能出了這口惡氣。你放心,我這事辦的十分巧,就算官府去查,也查不出任何破綻的。”
她說要親手報仇,也是實話。畢竟,原身柳月芽就是被張家的那些虎狼親戚們逼死的,原身的父母也相當於是間接被他們害死的,她既然佔了她的身子,總要爲她報仇才行。
她既然不願意,蕭玉也不強求。她不想讓他插手,他便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等她需要的時候,悄悄幫她一把便是。
說完正事,柳月芽又纏着他耳鬢廝磨了一番,這才讓蕭玉找了梯子來,順着牆院爬了過去。
蕭玉一直在院牆下站着,直到聽到那邊傳來她進屋的聲音,他這才進屋睡下。
次日,柳月芽便穿了一身鮮豔的衣服,大搖大擺的帶着春杏往仁安藥鋪而去。如果她猜的沒錯,這次,張家那些虎狼親戚們肯定會對她動手。
到了藥鋪,她故意大聲對夥計道:“小哥,你們家的安胎藥可真好,吃了這些日子,我每次找大夫把脈,大夫都說我肚子裡的孩子健康的很呢。”
面對她的目光,夥計這次卻並不像前幾次那樣直視她,而是避開她的目光,一面抓藥,一面道:“吃得好就行。”
柳月芽眸中露出一絲冷意,她冷冷盯着他微微發抖的手,待他擡起頭時,又快速將那抹冷意掩下,含笑道:“我月份越來越大了,以後出來抓藥怕是這方便,這次還煩勞你給我多抓幾副。”
夥計答應一聲,又低下頭多抓了一個月的量,這纔將要遞給她,“您收好。”
接過藥的自然是春杏,夥計卻彷彿不放心似的,又叮囑道:“其實,若是大夫說您肚子裡的孩子健康,這安胎藥,不吃也使得的。”
見他還有些良知,柳月芽心中的冷意淡了些,她故意摸了摸肚子試探道:“大夫說吃安胎藥對胎兒好呢,我肚子裡是張家唯一的血脈,還是仔細些的好。”
說完,她便直直盯住對面的夥計,笑着問:“小哥,你說是不是?”
那夥計似被什麼燙到般,急忙低下頭,應和道:“您說的對,您說的對。”
看夥計的反應,柳月芽便知道這藥必定有問題,她懶得再跟夥計多費口舌,轉身便快步離開。
二人快要到門口的時候,春杏在她耳邊小聲道:“今日倒是稀奇,往日咱們每日出去,他必是要跟上的,今日倒好端端的處在這裡。”
柳月芽冷笑道:“橫豎他主子已經找到辦法對付我,說不定今日過後,他再也不會在咱們家門口出現呢。”
春杏正不知自家小姐說這話是何意,柳月芽卻忽然擡高聲音道:“我想吃糖葫蘆,春杏,你去給我買十根來,小姐我今日要吃個夠。”
春杏雖不願白白讓那人賺了銀子,但小姐發話,她也不得不從,只好臉色十分不好的找那人買下了所有的糖葫蘆,這才隨着柳月芽進屋。
進了內院,她這才抱怨道:“小姐,你明知道他是那些人派來監視咱們的,還白白的給他銀子做什麼?”
柳月芽但笑不語,只道:“你拿着這些糖葫蘆,但凡左鄰右舍有小孩的,都給他們送去一根,不送完不準回來。另外,需得特地告訴他們,這糖葫蘆是在咱們家門前賣糖葫蘆的大漢那裡買的,只需要一文錢一根。”
見她又露出熟悉的狐狸般的笑容,春杏知道她肯定又在想什麼壞主意,乾脆也不再問,答應一聲,便拿着糖葫蘆出去了。
柳月芽又徑直往廚房去,對做飯的大娘道:“我看廚房的刀有些鈍了,你且叫上外院的小廝,將咱們家所有的,不管是菜刀還是砍柴刀,都拿出去讓後門口的老漢給磨快些。”
做飯的大娘是個老實人,聽了這話,也不問爲何,答應一聲便自去叫外院的小廝。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後,春杏這才從外面回來。柳月芽還未問話,她便抱怨道:“小姐,你這是給那人拉生意呢,我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我剛纔給糖葫蘆的幾戶人家,又帶着家裡的小孩去找他買糖葫蘆了。”
柳月芽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又道:“後門口磨刀的老漢此刻生意應該也不錯,你要不要去看看。”
聽了這話春杏只覺更加生氣,不解的問:“小姐,你到底要幹什麼?”
“走吧。”柳月芽並不答話,而是直接往後門口去了。
春杏跺了跺腳,只好跟上。
到了後門口,果然有幾個婦人站在那裡,一邊閒聊一邊等着門口的老漢爲他們磨刀。
滿意的點了點頭,柳月芽這才轉身回屋。
見春杏急的幾乎跳腳,她這纔好笑的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她。春杏聽了,不由欽佩道:“小姐,你可真聰明。”
柳月芽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又道:“咱們今天抓回來的藥,肯定有問題。待會晚間我要上演一出好戲,你得配合我,明白嗎?”
見小姐終於讓自己參與,春杏只覺十分興奮,當即便拍着胸脯保證道:“小姐放心,春杏保證完成任務!”
知道這丫頭一心向着自己,她也不瞞着她,將自己晚間的打算一股腦的全都告訴了她,這才道:“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你把東西準備好了就去自己房中休息,養好了精神才能將戲演好。”
三更天,原本靜謐的夜色中,忽然響起一聲尖叫。老天爺彷彿因爲被吵醒而惱怒,竟是忽然狂風大作,突然之間便電閃雷鳴起來。
張家的大門卻忽然打開,丫鬟春杏滿手是血的跑了出來,大聲哭道:“不好了,小姐流了好多血,劉管家,你快讓人去請大夫,小姐肚子疼的厲害。”
張管家不疑有他,見春杏慌張的不成樣子,立刻便披衣起身,大聲對睡在一旁的小廝道:“快去請大夫!”
那小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披了單衣,一刻也不耽擱的往外面跑去。
隔壁院中,蕭玉站在院牆下,面上卻帶了一絲讚許的笑意。這個小女人果然聰明,在這樣電閃雷鳴的雨夜,大夫一時半會自然是請不來的。
他立在牆院下站了一會,便回屋去換了一身夜行衣,輕巧的一躍,便跳過牆頭到了隔壁院中。
此刻,柳月芽正躺在牀上,美美的吃着春杏事先洗好的櫻桃。
聽到腳步聲,她以爲是春杏,並未擡眼,只是愉悅的問:“戲都演完了?”
“演什麼戲?”蕭玉脣角含笑,緩步走到她身邊坐下。
沒想到他竟然會過來,柳月芽立刻坐起身來,笑道:“你都知道了?”
點了點頭,蕭玉低聲道:“依我看,你遣去請大夫的小廝,多半會被張家派的人攔下。就算僥倖去了醫館,只怕也沒有大夫願意來。”
“不愧是探花郎,真是聰明。”
一面說,她一面將一顆櫻桃喂到他口中,笑道:“現在大網已經撒好,就等大魚門入網了。”
“你可有想過,若是那些人逃脫,你到時候如何將此事算到張家頭上?”吞下櫻桃,蕭玉忽然問。
“我白天已經引得左鄰右舍都注意到了門口監視我的那兩人,到時候大家都可以爲我作證。至於那藥鋪的小廝,衙門肯定會提審他的。”
見她滿臉自信,蕭玉笑了笑,卻並未說話。
見他神色間並不贊同,她不由疑惑道:“莫非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