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嶼嚇了一跳，擡頭一看，正是剛纔在心裡唸叨的潘國慶，後面還跟着分局一位主管治安的叫做趙學民的副局長，兩個人的神色都很慌張。
蕭嶼想發火，考慮到當着外人的面，還是給潘國慶留點面子，沉聲道：“什麼事情？彆着急，慢慢說。”
可能是過度緊張的關係，潘國慶結結巴巴地半天也說不清楚，只是反覆叨咕：“錄像……錄像……”
蕭嶼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滕地站起來，剛要罵他你這個局長是怎麼當的，連句話都說不明白，趙學民急忙搶到潘國慶前面，說：“蕭局，你先別生氣，不怪潘局，你下來看看，就知道了。”
蕭嶼滿腹疑惑地跟着他們下到二樓，這是分局特意爲專案組開闢出來用作查看監控錄像的地方，以往忙碌的時候，整整一個樓層的辦公室都是滿的，少說彙集了六七十名內勤民警，今天大多數的屋子是空的，偶爾路過一間裡面有人的，也不過稀稀拉拉坐着兩三個人。
趙學民解釋道：“爲了封鎖消息，杜局把他們都打發出去了。”
蕭嶼沒問他封鎖什麼消息，但是明顯感覺出事態的嚴重了，點點頭沒說話，跟着他們來到倒數第二間辦公室。
推開門，意外地發現杜寶山也在，此外屋子裡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年輕的小警員，正坐在屏幕前操作電腦，另一個瞅着有點眼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看他的肩章，是個二級警司。
杜寶山指着那名警司對蕭嶼說：“蕭局，這位是老李，分局的治安科長，是他最先發現的。”
“發現什麼？”蕭嶼到現在還沒明白怎麼回事。
“蕭局，先看錄像吧。”杜寶山說着，讓那名年輕警員開始播放。
蕭嶼拉了把椅子，在電腦前坐下。
屏幕上正在顯示的是靜態畫面，應該是某個停車場的監控探頭拍攝的，附近沒有路燈，圖像有些暗，但監控探頭是高清的，畫面質量還過得去，除了車輛陰影的地方有些看不清，車輛的款式和型號很容易分辨，甚至車牌號碼也能勉強辨認出幾位。
隨着年輕警員按下播放鍵，整個畫面閃了一下，左上角的時間開始跳動，蕭嶼看了一眼，是12月15日晚
上19點50分，也就是四天前，當時自己正在和蘇雲在美食街吃燒烤。
很快，大概過了一分多鐘的樣子，一個人背對着鏡頭走進畫面，來到幾乎正對着屏幕中心的一輛大衆標識的轎車旁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開始劃車，劃了整整一圈，然後走出畫面。
整個過程中，那個人始終刻意把後背衝着屏幕，應該是知道身後有監控探頭。
蕭嶼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法院停車場的監控錄像，那輛大衆就是魏廣軍的帕薩特，原來就是這個人劃花的。
功夫不大，那個人再次走進畫面，手裡多了一塊磚頭，俯下身去砸帕薩特車頭的大燈。
蕭嶼注意到，他手臂揚起來的幅度並不大，似乎在很小心地控制力量，砸碎燈罩之後，還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蹲下去在那兒鼓搗，半天也沒站起來。
“他在幹什麼？”蕭嶼有點奇怪。
趙學民接口道：“他在設法弄壞這輛車的遠光燈泡，同時又不損壞近光燈。”
蕭嶼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這個人，就是設計魏廣軍的兇手！
只破壞遠光燈，同時保留近光燈，就是爲了讓魏廣軍能湊合着把車開回去，不至於因爲夜間看不見路而打車回家，可是車速一旦過快，只有近光燈，就會因光照距離過短，而不能及時發現遠處路面上的石頭。
蕭嶼的腦子裡，立刻涌起一個疑問，潘國慶這些人拉着自己看這份錄像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已經猜到，魏廣軍的死，是人爲造成的？還是老白、小莊他們無意中說漏嘴了？
他強忍住回頭詢問的衝動，因爲錄像還沒有放完，現在沒有人叫停，就證明後面還有值得看下去的內容。
大概有兩三分鐘的時間，畫面裡的兇手一直蹲在那裡鼓搗車燈，看來有點難弄。
蕭嶼習慣性地摸出香菸，剛放到嘴邊，身後伸過來一隻拿着打火機的手，蕭嶼沒顧得上看是誰，湊近火苗把煙點着了，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電腦屏幕。
又過了一兩分鐘的樣子，兇手終於把兩個大燈都弄完了，站在車前端詳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從口袋裡拿出之前劃車的東西，把身子趴在車頭的機蓋子上。
蕭嶼知道，他在機蓋上畫那隻烏龜。
這次用的時間不長，兇手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居然慢慢轉過了身。
蕭嶼驚得說不出話來，明知身後有監控探頭，還敢把臉轉過來？只要監控拍到他的相貌，哪怕不是特別清楚，蕭嶼自信挖地三尺也能把他找出來！
令人失望的是，兇手雖然轉過來了，監控還是沒有拍到他長什麼樣子，因爲對方的手裡多了一張紙，用戴着手套的雙手舉起來，正好把整個臉擋住。
蕭嶼看到紙上好像寫着幾個字，連忙對身邊的年輕警員道：“暫停一下，對準那張紙，把圖像放大。”
“領導，不用放大，一會兒就看清楚了。”年輕警員沒動，回過頭對蕭嶼解釋。
話音剛落，畫面裡的兇手一步一步朝監控探頭的方向走過來，紙上的字跡也越來越大，但是隨着腳步晃動，依然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麼。
好在兇手的腳步沒停，一直走到監控底下，似乎怕探頭拍不清楚，特意把手裡的紙高高舉起來，四個加粗打印的黑體字一下子充斥了整個屏幕——就在今天！
就在今天！
蕭嶼的腦子裡，似乎有千百個聲音在鳴響，整個人都呆在那裡，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自己這幾天，千防萬防，算計着怎樣把魏廣軍的死因掩蓋下來，到頭來防住了自己人，卻沒有防住兇手。
那個巨大的廣告牌，就立在馬路對面，不但過往的行人車輛，每一個在分局上班的警察，也都看到了。
直到此時，蕭嶼才意識到，那就是兇手故意給警察看的！
前幾天下樓的時候，蕭嶼還聽到幾個內勤警員在議論廣告牌上的內容，有人猜是酒店開業，有人猜是歌曲選秀，爲此兩個人打了賭，其中一個說，如果是歌曲選秀，他就去報名參加。
蕭嶼當時付之一笑，自己之前也是這麼猜測的，後來因爲看不懂這種廣告創意，就沒再注意過那塊廣告牌，卻萬萬沒想到，上面的內容竟然和自己的案子有關。
難怪潘國慶讓自己來看錄像，連平時不怎麼照面的杜寶山也來了，現在傻子都知道，魏廣軍的死，不再是交通意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