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孤立在一處的營帳走去,許德在雪地上踩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他可以感覺到對方正在營帳內窺視自己,但心中卻毫無畏懼。當山民獨居一隅久了,自然就會對外界產業一種戒備心,不管年代是否久遠,不管社會是否發達都會如此。
“老鄉,我是一名走山的雪客,可不可以讓我進去坐一下。”
來到營帳前,許德就用當地方言說了一句。雖然這的確是部隊爲他們佈置的營帳,但既然他們已經居住在裡面,按照高原上的規矩,這頂營帳就是他們的物品和居處。自己要進去,自然得先打聲招呼。
走山的雪客,可以理解爲普通的旅行者、獵人或是嚮導等等,不過許德在說話時突出了‘雪客’二字,他相信營帳內的人如果真是山民,應該知道自己是雪地嚮導。
在戈壁高原上,儘管遍處都可以見到雪,但並不是什麼人都喜歡用雪來標榜自己,除了值得驕傲的雪地嚮導之外。
“雪客?大叔你快進來吧,外面冷。”
帶着一聲驚疑,營帳的帆布很快被掀開了,裡面露出一個年輕高原女子的身形。
只要是在高原上,男女的衣着並沒有太大區分,不過是女人的衣服比男人的衣服多一些花哨裝扮、豔麗的sè彩。但眼前的高原女子不同,身上穿的厚襖完全是黑灰sè,沒有任何裝飾,甚至還有不少破洞。只是從聲音的悅耳處,還有臉型上可以辯出是女子。二十出頭的年紀,雙頰紅撲撲的,臉上還有一些黑灰sè,完全是個高原女人模樣,標準的山民。只是因爲年輕,眼神中還帶有很多喜悅的光彩。
“謝謝你,閨女,我這就進去暖和、暖和。”
雖然沒想到裡面竟會有女人,而且還是這麼年輕的女人,不過看樣貌也知道對方的確是山民,許德心裡就放心了許多。
進到營帳中,裡面並沒有什麼東西。兩堆包袱旁蹲着一個面白留須的中年男人,大約三十許歲,身上同樣穿着一身又破又舊的厚襖。頭髮拉茬着,看起來比長頭髮的女人還亂,手上卻持着一竿有些新sè的獵槍,似在看守包袱,更似在瞪着進入營帳的許德。
看到男人的第一眼,許德心中就是一動。這明顯是個內地人,怎麼會與一個山民女人在一起。
“老公,你就別在那裡瞪人了,還不快過來打聲招呼,這位大叔可是個雪地嚮導,不是什麼壞人。”
老公?年輕女人的稱呼讓許德心中就是一怔,雖然明白了兩人關係,但卻更顯疑惑了。高原人與內地人結親並不奇怪,可這年輕女子既然只是個地道的山民,怎麼又會有內地人甘願留下來和她成親?這又不是什麼內亂跑山的時候。
不過這也沒容許德想多久,那邊的男人就張嘴“啊啊!啊!”地叫喚了幾聲,眼中卻沒有失去jǐng惕的神sè。
啞巴?還在許德一驚時,一旁女人臉上就露出得sè道:“是的,我老公現在的確是個啞巴,不過是給我爹弄啞的。因爲那時候他老想跑,我爹抓了他兩次,氣得沒法,就把他給弄啞了。之後他也就沒再跑過,一心對我好了。”
弄啞?聽到這樣的話語,許德心中着實一提。這種事情他不是沒有聽說過,但從七十年代開始就已經很少見了。
居然現在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真有一種聞所未聞的感覺。不過他們只有兩個人,哪又來一個爹了。
“那閨女你爹呢?”
“我爹前兩年追我娘去了,八十多歲,硬朗郎地就這麼走了,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地方。對了大叔,你說這場暴風雪的時間要多長。”
女人說話的聲音很爽朗,眼中沒有一絲遺憾,但許德卻也可以看出一些依戀。
不過聽到她爹是在兩年前、八十多歲的時候去世的,許德也微微有些明白了。看來真正逃婚的山民應該是這女人的爹孃,不過從歲數來說,她應該是被抱養回來的,只是不知道其中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蹊蹺。
“你說這場暴風雪啊!那至少還得三、五天才能結束了。你們的食物夠不夠,不夠我可以賙濟你們一點,包括衣服、睡袋什麼的。”
“那就多謝大叔了,我就知道雪地嚮導都是好人。老公,你還不過來一起磕頭。”
在女人趴下磕頭的時候,雖然那邊的男人還有些遲疑,但在女人的一瞪眼下,還是在那裡趴着一起磕了個頭。
看來那內地男人雖然啞了,但對高原女人還算伏貼,許德也有些微微放心了。這事情也用不着急問,免得她們又起戒心。一個能將自己男人被弄啞不當一回事的山民女人,許德也不敢大意。
“好了閨女,你就別和大叔再客氣了。對了,我的名字叫許德,你和你老公叫什麼名字。”
“許德大叔你好,我的名字叫依夏,我老公沒名字,他沒啞之前也沒跟我說過他的名字,啞了之後也說不出來了。。大叔你什麼時候可以給我們食物和衣服啊!”
一邊回答着許德的問話,被他帶起身來時,依夏毫不掩飾眼中對食物和衣服的渴望。她也知道這場暴風雪的時間將會很長,不然也不會硬着頭皮帶丈夫回來見人。沒有了爹孃照顧後,能看着自己丈夫的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她可不想自己丈夫死在暴風雪裡。
“我這就給你們拿去,對了,我這裡還有壺酒,你們先拿去暖暖身子,我很快就回來。”
“謝謝大叔,我已經很久沒得喝酒了。自從我爹去了之後,我老公又不會弄酒,真是渴死我了。”
看到許德從懷中拿出的酒壺,依夏臉上立即露出了興奮的光彩,這也讓許德心中微微地嘆息了一聲。依夏的隔離人世,大概也與她的爹、娘教導有關。可她現在年紀都那麼大了,jǐng惕xìng又高,這件事情看來還得慢慢來。而且這裡面還有她丈夫的事,要弄清楚還真不簡單。
當許德離開帳篷時,依夏還在興奮地向他招手,叫他早點回去。灌下一口酒的依夏,臉sè在汽燈照耀下也有些紅亮亮的,顯得分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