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沒羽箭

高強聞訊,吃驚不小。扈家兄妹舉家毀在梁山手中,現在聽聞梁山又來打獨龍崗,其心中憤恨可想而知,主動出擊也是情有可原。但此番梁山不比以往,據李應那裡傳來的消息,一夜之間就吧偌大的李家莊給圍上了,而且是宋江親出,這東平府裡又沒有多少兵馬,萬一陷入重圍,就算宋江有心縱放也未必可得。

“何況今次梁山出兵,宋江那裡什麼消息都沒傳出,此人是否還可靠,尚在兩可之間。”想及此節,高強更是憂慮,幾乎要以爲是蔡京那裡已經和宋江接上了頭。好在總算頭腦還清楚,梁山上除了宋江之外,公孫勝一系的人馬都是他的人,而這可是連陸謙這樣的原心腹也不可能知道的,若說蔡京能神通廣大至將他們也給收買了,那高強也只得拜服於如此大能之下了。

“事不宜遲,我等即刻出兵,此處飛虎峪乃是要隘,大軍歸途和糧餉所依,不得有失,煩請將軍依舊小心把守。”高強飯也不吃,吩咐即刻起兵,楊志所部踏白馬軍先行,遊騎遠遠撒了開去,全力探查周遭情狀。

索超綽號急先鋒,讓他把守關隘原是用不得人,原本高強在整編新軍時就向他打了招呼,等新軍草就,要用劉琦替他回去,也編入新軍聽用。這人前次仗着高強的庇佑,在飛虎峪吃了敗仗反得升官,心下對高強極是感激,一心只要報答,聞說高強又要他守關,登時鬧了起來:“招討相公,末將情願追隨相公殺賊,整日悶在這飛虎峪,末將的大斧都蒙塵了!”

高強本待不理,不過身邊缺個政委,作這樣的思想工作最是費時間。眼下哪裡耽誤的起?無奈,只得允了,索超歡天喜地,覓一個統領官暫守關隘,點起一百馬軍,提了大斧跟在高強中軍旁,一時間志得意滿。

大軍再次上路,這條路原是去年救鄆州時走慣了的。那時天下大雪,高強仗着部隊全是馬隊,好歹一天一夜急行,趕到了鍾離鎮,一舉而擒董平。如今雖然春暖花開,淺草沒蹄,怎奈大軍中多半都是步軍,又帶着些輜重車輛,故此行進速度反不及前次,待趕到前次經過的關山鎮時。天時已近二更。

韓世忠前來請示是否宿營。高強看看面前三四百戶人家的小鎮——雖然這種人口數放到北地遼國已經稱的上一個州了,但在大宋連縣都沒資格——再看看自己身後的一萬多大軍。不禁搖了搖頭,心說這還宿什麼營?這鎮子肯定是塞不下我大軍地,上次塞四千馬軍就要死要活了,大軍若要宿營,就得現搭帳篷,佈置巡哨拒馬,等等行營事務,到了明天又要拆掉,豈非無謂?

當即下令:“傳令各軍,點起燈球火把。連夜急行,到了東平府歇馬!”

高大帥一聲令下,招討大軍點起火把來。這火把可不是人手一隻,倉促之間,條件還沒好到這個份上,不過起碼使臣以上都拿了一支,有些軍士手邊有材料的,也從路邊折了樹枝,點了起來。黑夜中星星點點的火光亮起。頓時就現出一條長龍來。

高強初次統領萬人以上大軍的行軍,見此情景,豪情頓發,口中高聲唱起來:“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這闕滿江紅他前世甚愛,苦於古曲難覓,只能唱唱香港黃才子的曲,到了這時代古曲是有了,下半闕的內容卻又不能放出,只得且唱上半闕了事。

中軍的將佐們聽見大帥唱曲,詞氣慷慨,不論是真心佩服還是有心拍馬,都跟着學唱起來。這黑夜行軍,大家都很是無聊,宋人又愛詞曲之道,有這半闕新詞教唱卻也解悶,不知不覺之間,前後無數兵士都開始唱了起來。

到這時高強已經唱了十來遍,早就悶的住了口,麾下將士們卻還正在新鮮處,翻來覆去地唱個不休,聲音越來越大,上萬人地大合唱在黑夜中傳出不知多遠去,配合上那一條長長的火龍,正是軍威赫赫。

燕青在一旁笑道:“衙內滿腹文章,久不見新詞問世,想是憋悶的緊了!只這首曲子,爲何只有上半闕?”當初高強在汴梁草創豐樂樓時,倚仗的就是白沉香的歌喉,燕青的曲子,周邦彥的詞,當然他自己剽竊了不少後世詞人的經典,也出了不少力。如今時光荏鼻,二人都已經離開了豐樂樓,此時燕青的語氣中,分明又想起了那一段錦繡榮華的日子。

高強訕笑,心說下闕是“靖康恥,猶未雪”,靖康之變還有十來年呢,上那編這個典故去?胡混道:“一時才屈,只得半闕,待日後填就了。”

韓世忠在一旁打着拍子,哼了幾句,忽道:“衙內,這半闕詞當真了得,小將素來不喜文詞地,那些花柳之事,小將只聽得一句也惱。這闕詞卻是意境空廓,胸襟廣博,甚合小將的脾胃,不若衙內一發填了全詞,小將吩咐軍中傳唱,作個軍歌也罷。”

高強啞然失笑,心說將岳飛的滿江紅剽竊了來,作我這支軍的軍歌,倒也甚妙,只不知岳飛生前未曾實現地直搗黃龍之志,能不能在本衙內的手中實現?遙想一下,身穿火紅軍服的大宋軍士,高唱着“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衝向燕京城頭的情景,高強忽然有些熱血沸騰起來,高聲道:“此議甚好!大丈夫生於當世,便當建不世功業,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馬上一鞭,那匹照夜獅子寶馬若有靈性,仰天一聲長嘶,撒開駿足,潑刺刺直衝出去。

中軍齊聲歡呼,腳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幾分,黑夜中這條火龍蜿蜒曲折,直向前路而去,次日天明時分,已經到了濟水河畔。

一天一夜之間,一口氣急奔上百里,這種行軍速度幾乎趕的上解放軍了,面對這樣的部隊能力,高強也不由得有些自滿。這當然不是靠半首滿江紅提振士氣就能辦到的,那些軍中的使臣起到了很大作用。他們大多都是前次這條路上立過功的老兵,再走這條成功之路,自然士氣高漲,嘴巴里面也不斷吹噓自己,無形中就將整隻軍隊的精神頭都給調動了起來。

到了河邊,這次可沒有前次那些梁山船隻和水手幫助渡河了,好在隨軍有李俊水師一營人馬,只需在渡口拘刷民船。便可迅速渡河,趁這個機會,各軍也就原地休息,火頭軍用行軍鍋埋鍋造飯,河岸邊頓時炊煙縷縷,人喊馬嘶,亂成一團。

高強中軍也歇在渡口,眼看鍋中地飯食剛剛熟了,飄出香味了,忽聽南面殺聲大作。塵頭起處。正不知多少人馬殺來。

高強吃了一驚,還以爲遭了敵人伏擊,翻身跳上照夜獅子馬。正要發號施令,一旁韓世忠伸手扣住轡頭,笑道:“衙內勿驚,瞧這塵頭亂紛紛地,人數只在千人,且潰亂不成隊形,只需一營輕騎,自足破敵。請衙內速下軍令,大軍依舊用飯,小將願領本部前往應敵。”

高強見他鎮定如恆。又說的頭頭是道,立時安心,這才覺得自己有些慌了手腳,老臉不由得一紅,想想這行軍打仗,果然不是一般文人能搞定地,自己也算有些軍旅生涯了,但是這些關節處終究是露出馬腳來,遠不及韓世忠這等戎馬出身的軍漢鎮定。

“廢話。人家是專業人士,一看塵頭就知道多少兵,什麼兵,甚至軍隊什麼陣形都能望個八九不離十,我沒這本事,心裡沒底,自然會慌,業餘的輸給專業的,不丟人,不丟人。”高強安慰着自己,隨即便命韓世忠出擊,怕他有失,又着欒廷玉一營助他。

此時楊志的遊奕馬隊已經有些迎了上去,老遠地塵頭漫漫,也不知戰情如何,高強顧不上吃飯,馳到附近的一個小丘上,勒馬用望遠鏡觀看。

但見前面塵土之中,有許多人影閃動,看衣甲不是官兵,卻是會過幾次的梁山人馬,只是旗幡倒伏,許多人手中連兵器都沒有,看來果然是一股潰兵。

“只這方向卻有些蹊蹺,怎麼會從南面過來?”高強一面望,一面嘀咕。

李孝忠湊了過來,將那望遠鏡討了過去看了會,也笑道:“看來不過兩千賊兵,已經潰不成軍了,哪裡是我大軍地對手?有韓將軍地背嵬馬軍應敵已是足夠,小將這便去號令士卒,速速飽餐戰飯,到時候相幫擒拿俘虜。”說着笑嘻嘻地去了。

高強環顧四周,那些正在吃飯的軍士們在各自使臣的帶領下,也不見如何慌亂,該吃飯吃飯,該遛馬遛馬,有些十將以上的軍官圍着各自的營長、準備將,都在搶着要求出戰。見此情景,不禁撓了撓頭,心說這也叫打遭遇仗?怎麼和我想象中的兩陣對圓不大一樣,像兒戲多些……

實際上,這裡雖是兒戲,那接戰之處卻是真刀真槍的搏殺,只是離此還有二三裡地,大隊馬軍又已經衝了上去,高強實際上是處於二線,纔有這樣的感覺。

那邊韓世忠撒開了隊伍,兩營馬軍各逞兵器,疏疏落落地擺個勢子衝了上去。這個陣形有個名堂,喚作撒星陣,乃是當日韓世忠去了塞北,看過了北地各族騎兵的戰法,尤其對於遼兵打獵時所展示的各種騎兵陣列很有興趣,回來就弄了幾樣騎兵隊形出來。這個鬆散隊形乃是對付大隊步兵專用地,可以於無形中調動分割對方,看似漫不經心,其實暗藏殺機,乃是從射鹿地隊列中演化而來,至於這個撒星陣的名字卻是高強當初從一本架空的軍事小說裡看到地,隨手便給安上了。

這一千馬軍撒開去,範圍着實不小,隱隱對那一股潰兵形成了兩翼包抄的架勢。對面的一股潰兵好似被人追的急了,悶着頭只顧跑,猛然間前面大隊官兵攔路,立時鼓譟起來。有幾個膽子大地向前衝了衝,韓世忠手中軍旗一揮,旗牌官一通鼓響,衆馬軍立時掣出弓來,照面一陣箭雨射過去,立時放倒了幾十名。

餘衆見不是頭,發一聲喊,四下亂竄開去。這可就遂了韓世忠的意了,他當即分佈各營各隊,在衆潰兵當中縱橫來去。手中刀槍並舉。殺的人仰馬翻,衆山賊叫苦不迭,紛紛跪倒在地,口稱願降。

高強原本就不願多殺,這些都是大宋地百姓,沒事作殺了也不算什麼功勞。當即吩咐中軍豎起招降大旗,跪地者免死。不片時,那兩千賊兵皆成了階下囚。被馬隊趕在一處,手無寸鐵,瑟瑟發抖。

高強正要叫人審問一下,看是哪裡來的人馬,如何敗到這裡,忽見遠處塵頭又起,一軍來到,打的卻是官軍旗號。早有遊奕騎上去應答。不一會。那一軍在當地停住,有十來騎隨着遊奕騎向這廂奔來。

到得近前,高強看地分明。爲首一員將穿着統制官的服色。約莫三十不到年紀。相貌普普,精神卻還不錯,身邊跟着三個偏將。

那幾員將見了高強。滾鞍下馬,向前施禮道:“東昌府兵馬統制張清,見過招討相公。”另外幾人也報了名,乃是龔旺,丁得孫。張伯奮。

高強聽着耳熟,猛的醒悟,問道:“張將軍莫不是綽號沒羽箭,善打飛石地?”

那張清怔了怔,道:“招討相公在上,小將倒有個匪號。喚作沒羽箭,卻不會打什麼飛石,不知招討相公從何處聽來?”

高強蒙了。這張清在水滸傳中大大出了一回風頭,飛石連打梁山十五員將,端的威風了得,後來徵河北田虎,還得了一房姻緣,混地着實不賴。高強每讀到此,總對這位將軍印象極深。今日不期而遇,正有些興致勃勃,卻不料張清自承不會打飛石,然則這沒羽箭的外號從何而來?

一旁那張伯奮見氣氛有些尷尬,忙上前轉圈:“招討相公請了,這位張將軍善用小弩,所發弩箭不用羽簇,渾體皆用精鐵鑄就,雖小而極遠,中者立僕,最是厲害不過,因其箭上無羽,因此叫做沒羽箭。諒那兩軍陣前,都是盔甲披掛,區區飛石濟得甚事?想是道左相傳,以訛傳訛,相公聽的岔了。”

高強這才瞭然,點了點頭,這麼說來,倒是有理。宋史中原有關於沒羽箭的記載,鐵製地箭身上刻出溝痕來,就能代替羽毛,這種也算是原始地空氣動力學應用了,原來張清地外號是因爲使用這種“高科技”的羽箭而來。想想也是,用手發出的石子,就算再怎麼練習,總不可能洞金穿石,倘若真是作大將的,怎麼可能靠着這種兒戲地玩意在戰場廝殺?對方若是穿上金兵鐵浮屠那樣的重甲,或者西夏鐵鷂子的冷鍛鋼甲,你扔石子扔到手軟,人家也只當你搔癢了。

當下哈哈一笑,給自己解嘲,也給張清解圍,上前將張清扶起,笑道:“人言不足信,今日本帥又有一得,乃將軍所賜也。敢問張清將軍,這一股賊人可是被將軍殺敗,追趕到此?”

張清見招討使年輕,人卻謙光隨和,也大起好感,便道:“正是,本州距梁山泊咫尺之遙,知州向來以防賊爲務。前日探得賊人大舉出兵侵擾州縣,有一股賊人向我濟州而來,知州相公設下埋伏,火燒破敵,末將射倒了賊首陶宗旺,餘衆潰散到此,仗着招討相公威風,想必一網打盡了。”

高強聞言,心中暗懍,濟州也遭到了攻擊,只怕情況果然如韓世忠所預料,賊人派出了多股騷擾部隊,來隔絕官兵對李家莊的救援,這一股是由陶宗旺率領的,算是梁山地雜牌軍了。不想遇到張叔夜這樣地強人,手下又有張清這等干將,餘衆逃跑路上正撞到本衙內地懷裡,也算他運氣不好。

餘下三人中,倆人不用說了,水滸中便是張清的部將,只那張伯奮卻不曾聽說。見高強問及,張伯奮一笑道:“招討相公原不認得小生,卻與家兄,家父都是素識。”原來這張伯奮乃是張叔夜的次子,雖是遵父命讀書,但張家世代文武兼修,張叔夜本人便是一個強弓手,箭法甚是了得,因此張氏兄弟也都好武。這張伯奮還算好地,三弟張仲熊從小喜好舞槍弄棒,穿了長袍也不像書生。

“如此說來,正是世交。”張家老大張隨雲和高強是老交情了,說起來也不是外人。當下兩軍回師,高強招集諸將,請張清將濟州的戰況說了一遍,隨即道:“今李家莊被圍,乃是宋江親至,濟州卻有數千賊人來犯,此賊必是大舉,我料鄆州也必有險。前聞劉琦將軍已經赴援,恐怕衆寡不敵,哪位將軍願爲二隊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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