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上金烏高懸,一輪圓日在雲海中耀耀生輝,刺目的光暈讓白朮眯了眯眼。
他抽出刀柄,用力握在手心,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後,猛然邁步往前。
力量,渴望更多的力量。
無論是喪屍還是地洞裡詭異的聲響,都讓他感到不安。
他已經死過一次了,車輪碾壓身體的瞬間,每一根骨頭都在咔呲作響,像小時候路邊的爆米花機。
咔呲——咔呲——
在短暫的迷惘過後,伴隨而來的,就是無盡的劇痛。
用任何言辭都無法描述那一瞬的痛楚,身體中每個細胞都在傳遞痛的感官,肢體如同僵硬的機械,再然後,眼前就陷入絕對的漆黑。
重生後,白朮每每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他活過來了——
即便,是活在這樣的世界。
……
一處小榭裡,穿着雜役服飾的喪屍僵硬地徘徊其中,水面清波映出那對森白的招子,在日光下,亮得有些悚然。
滋滋——
有碎石子滾動的聲音輕輕響起。
它猛然轉過頭,一方瑩白如玉的拳頭直直撞進眼簾——
沉悶的碰撞聲響起,拳頭處傳來陣陣阻力,白朮動作不停,手中勁力層層迸發,一圈圈炸開。
它將手擡到一半,就頹然垂下去,摔倒落地時,頭顱才轟然破碎,散成一灘肉泥。
黑色污血在空氣中很快凝結成乾硬的血塊,有的流進池水中,竟像石子般噗通沉下去。
白朮收回目光,又有些好奇地平攤手掌。
掌心和水面隔着數十尺,他將掌心凸起,朝下輕輕一按。
嘩啦~
水面映出一個掌痕模樣的凹坑,以它爲軸心,附近的水流紛紛匯聚過來,如同一口小小的漩渦。
白朮五指捏緊,繼而用力一握。
嘭!
漩渦立即炸開,一條無形的細小氣柱蔓延向下,和池底的青石碰撞出細微的響動。
一米左右麼……
白朮搖搖頭。
《伏虎拳》中記載了一種名爲暗勁的殺法。
能隔空丈遠攪亂蛋黃,而不傷雞子外殼分毫,在書中,便已是伏虎拳趨至圓滿的表現。
在方纔擊斃喪屍時,暗勁透顱而入,直接將其生生震殺,這種類似隔山打牛的手法,讓他極感興趣。
“一米左右,大成的伏虎拳距離太短,攻擊力也不夠。”
暗勁打在池底青石上,只是輕輕碰了碰,遠沒有擊裂青石。
在他思忖間,附近的喪屍被這聲響動吸引,紛紛朝此處奔來。
吼!吼!!!
數十隻失去理智的惡獸,或四肢趴地、手足並用,或用身軀扭轉,脊骨歪斜,這些生前孱弱的普通人,在死後,竟比野外的兇獸更加顯爲殘暴。
其中有一頭身軀格外粗壯,奔跑間,攔在它面前的,都被毫不留情地撞飛出去。
白朮將無頭屍首一腳踹下水榭,濺起滿池水花。
在這兇險的境地中,激烈的情緒在胸膛起伏,指尖有些興奮地戰慄。
“殺!”
白朮低喝一聲,脊柱如大弓彎曲,電射出去。
長刀帶出一道粗重的風聲,在身形剎那交錯間,喪屍上半個頭骨被巨大狠狠打飛出去,身軀餘勢不減,兀自向前奔出幾步後,轟然倒塌。
“第一個……”
白朮心念一動,滾滾血氣匯聚在持刀的右手,臂膀上,蚯蚓大小的青筋根根凸起,密密麻麻。
他將長刀當做標槍般,猛然向前擲去。
迅如雷霆,發出淒厲的破空聲,直直貫穿喪屍顱腦,緊接着,又將其身後另一個釘死在紅木的廊柱上。
兵器脫手後,白朮只覺得更加輕便。
刀法又分劈、砍、刺、撩、抹、攔、截、挑等術勢,複雜精妙,比劍道亦是不遑多讓。
可惜他並未在藏月樓找到什麼刀譜。
與其蠻力揮舞,還不如用大成的伏虎拳應敵。
白朮右臂陡然探直,骨骼蹭蹭作響,如同生生延長了三寸。
拳雖未至,拳風中蘊含的暗勁已將喪屍身形攝住。
一拳將其轟殺後,白朮腳步不停,又順手將另一具喪屍頭顱打陷,重重沒入脖頸裡。
電光火石間,圍上來的十四具喪屍,已然有五頭魂歸冥土。
“還剩九隻……”
白朮身形一低,避過從身後飛撲來的人影。
不知不覺間,剩下那九隻竟隱隱環成大圓,將他圍在正中心。
他環視四顧,一面面腐爛的臉容血肉模糊,鋒利的犬齒上下咬合,只有那雙招子,亮得逼人奪魄。
不能再拖了。
白朮心中念頭一轉,兩臂筋肉陡然暴漲,原本鬆鬆散散,搭在手上的袖子刺啦一聲,如同兩股強風灌入,變得筆直如鐵筒。
空佟!
腳下青石板微微下陷,風雷交加的暴烈撕空聲急促響起,數寸內的細小石子和灰埃飛起,約莫及膝高度裡,灑灑揚揚。
一個呼嘯間,最遠處兩頭喪屍仰天栽倒,碗大的斷口血流如注。
白朮並不停留,朝天躍出丈許高,雙拳交加,借這俯衝力道,如打樁一般,繼續將一隻喪屍錘成肉泥。
“滾開!”
一腳迫退報過來的喪屍,白朮弓身又撞了上去,把它反頂到廊柱一側。
那張腐爛的面龐哀叫連連,只離他一尺不到,半邊顱骨已然凹了下去,卻還是始終不死。
他拔出鑲在柱上的長刀,單手揮舞,朝喪屍當頭砍落。
火光迸濺處,白朮五指一軟,長刀遠遠磕飛。
見它又是撲過,白朮朝上一抵,怒吼着將其重新壓回去。
這頭喪屍頭顱硬得可怕,接連吃了他數拳,還活蹦亂跳,白朮幾乎以爲它生前是登臨第一境的武夫。
抵在其上顎的手臂竟然被一點點壓了回來,看着那對招子,白朮心中也是一震。
彭!
白朮雙臂筋骨再次暴漲,皮肉凝成一塊,藉着這份力道,一鼓作氣將喪屍重新推到大柱前。
整個草亭略微顫了兩顫,不待喪屍反應,白朮拳出如雷,空氣中風力激盪,兩拳裹挾全身力道落下,砸向喪屍肩骨關節。
拳頭落下,猶如砸中一團生鐵,指骨一陣酥麻,虎口處生疼,似要裂開般。
“開啊!!!”
白朮目眥欲裂,拳中噴薄的暗勁一次接一次,像一輪轉動不休的磨盤,不停輪番碾去。
咔嚓——
喪屍竟然托住重壓,雙腿慢慢直起來,在白朮幾乎心灰的時候,終於,清晰的骨裂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