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品味一番這人話裡的意思,然後揚聲說:“吉凶不在天定,吉凶自在人心!”
中年人:“好一個吉凶自在人心,看來這一趟我沒白來!關仁,請吧!”
他轉過身,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與此同時,我見七爺端了個紫砂壺,披個破舊不堪的小棉襖推門從屋裡出來,一見到我們,七爺當即說:“哎喲,哎喲,大冷天兒的,快進屋。還有你,老左啊!左神仙!左大師,快,進屋,進屋嘮。”
我聽七爺這話裡的意思,一時半會兒好像還打不起來的樣子。
於是我給了葉凝一個眼色,示意她不要衝動緊張。
實際上葉凝這段日子脾氣改多了,她只是拿不太友好的眼神盯着中年人看,並沒有任何的行動。
中年人身高完全不輸我,他應該是姓左,此外這人一身功夫,我看已經到了化筋骨的巔峰了。他是怎麼練的,這個我不清楚,但現在他身上沒有殺氣。有的只是一團捉摸不定的和氣和幾分淡淡的愴然低落之意。
這位左先生吧,他五官長的不錯,看着是比較誠懇忠厚的人。此外他兩個鬢角已是雪白,這模樣兒,加上他的氣質打扮,冷不丁一瞅極像港臺偶像劇裡的大款富商。
在七爺帶領下,我們一行人進到了他的小屋兒。
屋兒裡的留聲機打開着,放的是一首我不知名的古琴曲。
七爺在茶案首位坐了,把紫砂壺放下說:“來來來,這大冬天的,給你們弄一道正山小種來暖暖胃。”
葉凝這是看了七爺一眼說:“七爺啊,你這是裝窮,還是真買不起衣服啊,這怎麼披了這麼一件舊棉襖。”
七爺咧嘴一笑說:“凝子啊,這你就不懂了,這可不是一般的棉襖,這裡邊用的是一種紅毛駱駝的絨,那東西叫紅駝,並且這紅駝還是上等的紫紅駝絨,這棉襖是當年我花五十塊錢從一個人手裡收來的,那可是八十年代初啊,這麼多年,我都沒怎麼穿過,這個,可暖和着呢。”
我和葉凝聽了咋舌,暗說七爺這老頭子,他可是真會享福哇。
是啊論生活,論情調,論享福,我覺得這遇見的人中,沒一個人趕得上七爺的。
一邊說着七爺的棉襖,七爺好像故意不讓我們起矛盾般,又把話繞到了紫砂壺上,又說這個壺,是怎麼,怎麼一個來歷。末了,又說到了茶上,說起了這個正山小種的歷史。
最後,喝了兩道茶,左先生說話了:“關仁,劍帶來了嗎?”
我沒感覺這人身上殺氣,所以也沒多說別的,直回了一句:“帶來了!”
左先生:“可否拿出來一觀。”
葉凝微緊張……
我用肘尖碰了她一下,然後伸手把那柄裝在紫檀木盒子裡的泣靈拿出來了。
左先生接過劍,用中指輕輕彈了下劍身,嗡……屋子裡瞬間就淡出一道讓人非常舒服的氣場。
我盯着泣靈,不說話。
這時有必要說一下泣靈這劍,這把劍回京後我仔細打量了,它確實長的不一樣兒。普通劍的劍柄,還有劍鍔,也就是護手兒那地方,多是後期加上去的,然後做一些人工的修飾點綴什麼的。
但泣靈
不同,泣靈是劍身,劍鍔,劍柄,劍尾,幾個部分渾然一體下來的。
劍鍔也不是那種長方之類的形態,而只是一個比劍柄稍微大兩圈的圓形突起。劍柄上也沒纏什麼布條,筋之類的東西,就是沒有任何花紋修飾的一個金屬把兒。劍尾處有意思,像個南瓜似的,分了八瓣,彷彿一個錘的模樣兒。
整把劍看上去線條極盡簡潔流暢,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東西加在上面。
這就是泣靈,一把身份來歷非常神秘的劍。
左先生看了看劍,又鄭重放到了桌上,然後擡頭說:“知道這劍什麼來歷嗎?”
我和葉凝一起搖了下頭。
左先生喝了口茶,感慨一下說:“劍的來歷,太遠,太遠了,那個年代我們的教科書都沒有記載,今天呢,我給你說叨說叨,你們也瞭解一下,這劍是怎麼鑄的。”
這個東西我願意聽,當下表示歡迎,然後左先生就講開了。
他說那個時候人鑄劍,不是十年,也不是二十年,而是要花一百多年的時間來鑄成一把劍。
這個年份,我和葉凝聽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百多年,那人不死了嗎?怎麼做這劍呢?
左先生看出我們的疑慮,於是徐徐講了起來。
左先生說,那個時候鑄劍是以家族的方式來做的,做一把劍,先要做劍胎。
劍胎的做法是把不同的金屬還有礦物質,晶體,等等很多東西先銼磨成顆粒狀,然後按照古老的配方,依不同的比例,混合在一起煅燒紅了以後,就需要人來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地捶打。
通常情況下是二十四個人來打一把劍,一天不停工,每人打半個時辰。然後還有其餘像司爐,司鉗,監工,料師,等等不同的人加在一起,差不多四十多人的隊伍來打這個劍胎。
求的是不能停,並且是手工,用了心意來打。
這個一直打到監工認爲這個劍胎已經初具胎形了這才收工停手。
這還僅僅是劍胎的模子,接下來,他們要根據家族師父的一些指示,將不同的劍胎,送往不同的大山上,然後把這個劍胎埋在一個指定的地方,讓其吸收天地精華,蘊育其中的靈氣。
這一埋就是一個甲子,六十年!
這六十年過去,有一些劍胎就廢了,因爲沒有產生靈氣,它就變成了一塊死鐵,然後慢慢受侵蝕,慢慢的腐爛。而這其中有一些,就有了靈氣。
這個靈一旦形成,它就會在表面產生一個厚薄適中的鏽層,然後通過這個來保護裡面的胎肉不受自然環境影響而產生變化。
一個甲子過後,家族中人根據記錄的圖譜去山中尋劍胎。
找到育出靈氣的還要把劍胎放到有急流飛瀑的地方來激一下這個靈。
前面是土生金,後面這個則是金沉於水,來藏靈,養靈。
方法是將這些劍胎放到特定的籠子裡,然後沉入激流中,然後派家族的人守着。
這一守又是一個甲子。
然後,又一批的劍胎廢了。
而最終出來的這個劍胎,它的靈氣已經跟這劍上的每一個……這裡比喻一下,分子吧,合到了一起,它本身就已經是一個活物兒了。
這樣一來,可就過去了一百二十年!
到最後,家族中人把這個劍胎取出來,然後依這個劍中靈氣的五行歸屬來行祭天大禮。行過大禮之後,才安排工藝最好的師傅拿這個劍胎來鑄劍。而要鑄劍的過程中,還要經歷,水淬,油淬,藥淬,等等不同的階段。
所謂的血淬,殺人祭劍的方法那個是邪道。
真正有靈性的刀劍,合的是一個自然之道,是把自然產生的那個靈,合到劍身中去,而不是用人血,或別的什麼血來生成一道怨氣邪靈!
最終劍做好之後,要仔細地納入石匣之中,然後以精細之物加以密封,最終埋入深山,等待有緣人得之!
對的,不賣!家族的生活物質來源是通過做那些普通刀劍生意來實現,這樣的劍,不賣,做好後,只等有緣人得之。
而這樣的家族,他們的使命就是替天鑄劍!
我聽了心中不免受到一股子震撼,這劍,原來有這樣的故事,這些說法是真的嗎?是的,我相信,我相信這是真的,這是真實存在的!是真的!
思忖之間,左先生突然一伸手右手一下就握住了劍鋒,然後將劍柄對了我站起身說:“關仁,這樣一把合了天道的仁者之劍,你有本事拿嗎?”
我見狀也起了身,而七爺,葉凝都是沒說話,選擇用一種微微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左先生這一招狠吶,他是手握了劍鋒,把劍把朝向了我來遞這個劍。他的手握的鬆緊適當,是以現在沒有讓劍鋒割破,但只要我握了劍把,他一用力,手就有可能出現傷口。
他說了這是仁者之劍!
我拿的時候,他手上只要怕一個小口,我就算輸了,就算沒拿起這把劍來!
這個法子真絕呀,它比喊打喊殺,還要厲害一百倍。雖然今天在座的除了左先生一人外,都是我自已人,但我要是伸手拿了割出口了,我這名兒……就算毀了。
而我要是不拿……
我又要背上膽怯,不敢試的罵名!
左先生,果然是高人,這一手玩的漂亮。
拿還是不拿,我自問,我關仁所行之事,並無不妥,是以,這劍!我就算是不要,我也得拿了!
心意一定,我伸手就握了劍柄。
而這時,我感覺左先生的手一緊。
我沒動,這時左先生看着我說:“關仁你拿還是不拿!”
他手握的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眼看那鋒利的劍刃,就要給他的手掌割破了。
拿還是不拿?
拿了要背上貪物的罵名,不拿又要背上……
我心懷坦蕩,要仗劍還這高術江湖一個清靜,還周師父一個心安,我有何不敢拿的。
我拿了!
我伸手一抽!
左先生突然鬆手,然後哈哈一笑說:“好個關仁!以武入道,這接下來的事,就看你們去做了!今天,我代表幾個不能來的老前輩,先贈過劍,隨後期待你海外一行!“
說完,左先生朝我一抱拳,又朝七爺,葉凝分別抱拳說:“身上有事,恕不能久陪,有緣我們再見!”
說過這一句,左先生閃身,推門消失在陡起的風雪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