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回 山雨欲來

“立刻傳施謙!姓凌的都不是好東西,朕今日不將他們全部殺光,難消朕心頭之恨!”皇上怒氣衝衝的說完,覺得饒將凌思齊和凌孟祈父子並凌家所有的人都殺光,依然不解氣,因又拍着御案恨聲補充道:“誅九族,朕一定要將姓凌的誅九族,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高玉旺見狀,知道皇上是動了真怒,不敢再勸他,惟恐一個不慎連自己也搭進去了,因忙忙跪下應了:“奴才遵旨,這便去傳施統領。”卻行退了出去。

卻並不先去傳施統領,而是招手叫來自己手下一個心腹小太監,如此這般吩咐了後者一通,瞧着後者急匆匆往重華殿方向去了後,才往乾元殿後金吾衛的值房傳施統領去了。

一時施統領同着高玉旺抵達了乾元殿,正要進去見皇上,遠遠的卻見羅貴妃扶着香櫞的手嬌喘吁吁走了過來,不但一應隨侍的太監宮女都沒帶,羅貴妃還一身家常打扮,可見來得有多匆忙。

高玉旺自然知道羅貴妃是因何而來,壓低了聲音與早已低下了頭的施統領道:“貴妃娘娘只怕有急事求見皇上,依奴才說,咱們還是等到娘娘見過皇上出來之後,再進去見駕罷,施統領怎麼說?”指不定貴妃娘娘見過皇上以後,施統領也不必進去了。

施統領作爲皇上的第一心腹,又豈會不知道皇上有多愛重羅貴妃,低聲應道:“但憑公公吩咐。”

二人說話間,羅貴妃已行至二人面前了,二人因忙見禮:“給貴妃娘娘請安。”

羅貴妃卻顧不得與二人說話,問了高玉旺一句:“皇上可在殿內?”得到肯定答覆後,便甩開香櫞的手,提裙疾步走進了殿內。

彼時皇上正氣得腦仁發疼,在丹陛上來回的走來走去,瞧得羅貴妃進來,只消一忖,便知道定是高玉旺通風報信引來了她,立時向外暴喝道:“高玉旺,給朕滾進來!”

便見高玉旺連滾帶爬跑了進來,跪下戰戰兢兢道:“皇上喚奴才有何吩咐?”

皇上冷笑道:“你如今是越發會當差了,是覺得朕這乾元殿待膩了,想去慎刑司遛遛了?”

唬得高玉旺磕頭如搗蒜,一疊聲的說:“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羅貴妃見狀,忙上前拉了皇上的手,笑道:“不幹高公公的事,是臣妾一早便逼着高公公這麼做的,皇上要罰就罰臣妾罷。”說着向高玉旺使了個眼色。

高玉旺便忙忙跪行退了出去,羅貴妃方抿脣語帶遲疑的問皇上道:“臣妾聽說,皇上要誅凌家九族,不知這其中,是否包括元……包括凌同知?”

皇上想起今日的禍事全因自己當初架不住羅貴妃的眼淚和哀求,留了凌孟祈一條性命至今才惹出來的,才緩和了幾分的臉色立時又變得鐵青,冷聲道:“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朕自有主張,你且回自己殿中歇着去罷,朕今晚就不過去了,明兒得了閒再過去瞧你。”

攸關長子的生死安危,羅貴妃怎麼可能離開,卻也知道如今皇上正處於盛怒中,自己不能與他硬頂着來,因把眼淚強自嚥了回去,柔聲道:“茲事體大,臣妾是既不敢管也管不了,臣妾急着過來,不過是怕皇上白氣壞了身體罷了,如今見皇上雖生氣,卻在可控制的範圍內,臣妾也就放心了。”

這話讓皇上覺得受用,至少她把自己的身體擺在了姓凌那個小子的生死前面,臉色不自覺又緩和下來:“朕沒事兒,孫悟空再厲害,難道還逃得過如來佛的手心不成?好了,朕讓人送你回去,晚些時候朕忙完了便過去陪你。”

羅貴妃笑道:“臣妾還是留下陪皇上罷,橫豎臣妾回了自己殿裡也不能安心。”

她留下自己還怎麼發落姓凌那個小子?皇上皺眉想了想,也不與她拐彎抹角了,徑自道:“你便是留下,結果也是一樣,高玉旺既特地與你通風報信,你想來已經知道如今的局勢已是火燒眉毛了,一個不慎,便會燒得你和恆兒身敗名裂。恆兒不但是你我心愛的兒子,也是朕寄予厚望的儲君,朕不能讓這些烏七糟八的事情毀了他!你是那個小子的母親不假……”

最後一句話近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說完頓了一頓,眼神越發的陰鷙:“可你別忘了,你也是恆兒和寶兒的母親,手心是肉,手背難道就不是肉,你怎麼能這般厚此薄彼?朕能容忍那個小子活到今日,還讓他高官厚祿,已經是仁至義盡,要怨,就怨他命不好,誰的兒子不好做,偏要去做凌思齊那個窩囊廢的兒子!要怨,就怨他自己心慈手軟婦人之仁,若他早在知道陸明鳳居心叵測之時便先下手爲強,或是早早結果了他那個低劣無用的父親,又怎麼會有今日之禍!”

眼見皇上是真動了殺機,羅貴妃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哽聲道:“陸明鳳再不好,那也是堂堂的大皇子妃,與他君臣有別,殺她容易,可善後問題該怎麼辦?凌……那個人就更不必說了,終究是他的親生父親,皇上要他怎麼辦,難道真讓他殺父弒君不成,那他的下場與如今有何分別,不一樣是個死嗎?皇上可別忘了,您一早便答應過我,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留他一條性命的,君無戲言,皇上難道是打算食言嗎?”

皇上聞言,這纔想起當初答應羅貴妃的話,先是語塞,繼而便惱怒起來,敢情當初她便料到會有這麼一日了,在提前與自己打埋伏呢,多早晚她也開始對自己用起機心來?

因冷聲道:“原來你一早便知道會有今日之禍了,那你爲何不告訴朕讓朕提早防備?爲了那個小子,你竟與朕耍起心計來,耍心計也就罷了,如今禍事果然來了,你還不管恆兒與寶兒的前程,果真在你心裡,朕和恆兒寶兒父子三人加起來,都及不上那個小子一根手指頭嗎?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就算是石頭做的,這麼多年下來,朕也該捂熱了罷,你的心竟比石頭還要硬嗎!”

一席話,說得羅貴妃的眼淚落得更兇了,“我不過只是怕皇上知道後,起那殺人滅口之心而已,何嘗對皇上用心計了?我又幾時不管恆兒和寶兒的前程了,我這會子過來,固然是爲了保全他的性命,可也是爲了保全皇上和恆兒寶兒啊,日間纔出了那樣的事,夜間傳言與我長得相似的人便忽剌剌沒了,這不是欲蓋彌彰是什麼,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又是什麼?”

抽泣一聲,繼續道:“我是有私心,這私心也是爲了我的丈夫和孩子們,我自己反倒是次要的,橫豎這些年我的名聲也夠壞了,被人說‘狐媚惑主’、‘妖妃’什麼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如今再多一條少一條也算不得什麼……還求皇上三思!”

皇上如何不知道至少眼下不是殺凌孟祈的好時機,這世上長得相似卻毫無瓜葛的人多了去了,遠的不說,就說前朝皇室蕭氏,哀帝的皇后與末帝的貴妃便長得有七八分相似,爲此還有人往末帝身上潑髒水,說他肖想嫡母,那錯了輩的后妃二人卻是毫無瓜葛;

且謠言這種東西,從來便是你越辯便越百口莫辯,你不理會反倒很快就能消弭於無形當中的。

若在這當口凌孟祈忽剌剌死了,才真是坐實了謠言,讓原本不信凌孟祈是羅貴妃親生兒子的人,也必定要產生懷疑甚至是相信了,反倒是任凌孟祈好好兒的活着,更能證明羅貴妃的清白。

兼之羅貴妃實在哭得可憐,雖然她的眼淚不是爲自己和自己的兒女所流,皇上依然沒辦法不心疼,誰叫他這輩子除了她以外,誰也不愛?這世上從來都是誰愛得多一點,誰便更吃虧一點的。

皇上只得咬牙沉聲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朕且先饒他一條小命,只是朕可以饒他的命,凌家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朕卻是一個也不會再饒,朕要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羅貴妃聞言,想起那日小李子秘密出去見陸明萱時,自陸明萱處聽來的消息,如今凌家也就只剩凌思齊母子並兩個庶女了,那兩個庶女還已被凌孟祈做主,許給了他的兩個心腹屬下。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小聲道:“凌家至元哥兒這一輩,除了他以外,已再無男丁,惟有兩個庶女爾,冤有頭債有主,皇上可否連那兩個丫頭也一併饒恕了,橫豎她們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當年終究是我們對不住凌家……”

爲凌思齊和凌老太太求情卻是怎麼也不敢的,既是知道皇上不可能答應,也是因她心裡終究對他母子是有怨的,不願意爲了他們母子再惹皇上不高興,結果別說芝麻了,連已到手的西瓜也給丟了。

羅貴妃話未說完,已在皇上冷冽的目光注視下,漸漸越說越小聲,直至徹底沒了聲音。

皇上這才冷聲問道:“聽你的意思,你爲當年的選擇後悔了?”她若敢說後悔,他一定立時將姓凌的小子碎屍萬段!

急得羅貴妃忙道:“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後悔,我只是……”

只是她雖至今也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對凌家人卻不是一絲愧疚都沒有的,尤其是凌相,其時凌相的身體的確已經不好了,但如果沒有她的一走了之,凌相定然還能再多活幾年,廣平侯府如今也未必會敗落,得饒人處且饒人,她不想再加重自己身上的罪孽了,何況還事涉元哥兒,她沒有對他克盡過一日做母親的職責,如今能幫他一點便算一點罷。

羅貴妃的毫不遲疑讓皇上心下稍慰,只是對二人總是因凌孟祈不愉快甚至鬧矛盾已是膩歪透頂,趁機提要求:“朕可以答應你,橫豎只是兩個不相干的小庶女,只是朕有一個要求,今日過後,朕不想再聽你在朕面前提及那小子半個字,也不想讓你們之間再有任何聯繫,明裡暗裡的都不行,你做得到嗎?”

之前皇上只是通過言語和行動來側面暗示羅貴妃,至此卻是明明白白的明示了。

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元哥兒,日常已經只能靠偶爾打聽到的一點消息來寄託對他的思念和牽掛,如今皇上竟連這最後一絲念想也要與她斬斷……羅貴妃不由心如刀絞,可再心如刀絞,也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只得含淚道:“皇上放心,我做得到,一定做得到!只是一點,求皇上無論如何,好歹留他一條性命……”

“只要你做得到答應朕的事,朕自然做得到答應你的事!”皇上鄭重應道,心裡卻已然動了殺機,暗想自己暫時是不能動那小子,但事後暗示曹指揮使讓他來個“因公殉職”又有何難?

皇上說完,便叫了高玉旺進來,令他好生送羅貴妃回重華殿歇着去。

羅貴妃目的達到,也知道見好就收,遂向皇上行了禮,順從的由高玉旺送回了重華殿去。

皇上方傳了施統領進殿,聲冷如冰的吩咐他:“你待會兒先去一趟錦衣衛衛所,找到同知凌孟祈,讓他如此這般……,然後去一趟承恩侯府,讓他們如此這般……,最後再去搜集安國公府不法的證據,還有皇后這些年背地裡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廢后可是大事,安國公府更是開國元勳,朕總要讓文武百官和天下萬民口服心服纔是!”

施統領聞言,便知道皇上這是動了真怒,徐氏一族再難有翻身之日了,忙恭聲應了:“臣遵旨!”起身卻行退了出去。

再說曹指揮使拿了皇上的手諭,立刻便出宮打馬回錦衣衛衛所,連凌孟祈都先來不及見,已點齊人馬,兵分兩路趁夜趕去了安國公府和大皇子府所在的街道,挨家挨戶的搜拿起“刺客”來。

這兩家一家是皇子府,一家是國公府兼國丈府,能做他們鄰居的人都非富即貴,自然也不可能住得寒酸了。

所以說是整整兩條街道,其實不過就寥寥幾家人而已,自然錦衣衛的人很快便搜到了安國公府和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如今仍是大皇子在外院鬼混,內院由陸明鳳說了算,唯一的變化就是先前安國公府送到大皇子府的一個旁支姑娘已經有了身孕,而且經太醫診斷,十有*是個男胎,是以如今就養在陸明鳳的正院,一應吃穿用度都比照陸明鳳的標準。

聞得錦衣衛的人來搜拿“刺客”,陸明鳳只是淡淡一笑,便爽快的放了行,任錦衣衛的人將自家的宅子翻了個底兒朝天,連自己的臥室都沒有放過,最後卻只能無功而返,鎩羽而歸。

安國公府徐晉華聽得錦衣衛來自家搜拿“刺客”,與陸明鳳的態度差不多,也是很爽快便放了行,還極爲配合的將家裡的女眷都集中到了徐太夫人屋裡,以免不慎被錦衣衛的人冒犯了。

只可惜錦衣衛將安國公府內外都地毯式的搜查了一遍,連花園裡的假山和水池底下都沒有放過,就怕在不爲人知的地方有暗道,依然什麼都沒找到。

唯一一個他們沒搜的地方便是徐太夫人的牀榻,可其時徐太夫人正躺在牀上,一看便知是久病多時的,屋裡也因此滿是藥味兒,曹指揮使如何好叫徐太夫人挪開?只要徐皇后還是皇后一日,徐太夫人便是國丈夫人,皇上的岳母,豈是他冒犯得起的,萬一徐太夫人因此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這個責任該由誰來擔當?

所以饒徐晉華在一旁一再的與曹指揮使說:“曹大人奉皇命執行公務,我不能爲皇上分憂也就罷了,若連配合曹大人都做不到,我豈非枉爲人臣?”

還一再的作勢要讓人將徐太夫人挪開,曹指揮使依然不敢打蛇隨棍上,只賠笑着與徐晉華周旋了幾句,便行禮告辭了。

只是才一走出安國公府的大門,曹指揮使臉上的笑便瞬間消失了個乾乾淨淨,大皇子府與安國公府都沒有可疑的地方,那那個凌思齊會在什麼地方呢?總不至於真人間蒸發了罷?

還是被安國公藏到了別的地方去?可照凌孟祈說的,過去這段時間以來,他已將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搜遍了,卻一直沒搜到人,甚至連任何有用的線索都沒找到……安國公到底將人藏在了哪裡,下一步又打算怎麼辦?

曹指揮使自然不知道,安國公府暗道的入口恰恰就在徐太夫人的牀榻之下,而安國公徐晉華費了這麼大的心思部署一切,自然也不會只是爲了讓凌思齊在大街上嚷嚷一句‘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是他十九年前走失的妻子,皇上奪人臣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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