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凌孟祈上到禮部爲陸明萱請封誥命的摺子下來了,從摺子遞上去到批下來,前後不過短短三日,速度快得讓人瞠目。
本來凌孟祈想着陸明萱一旦正式有了誥命,以後四時八節就少不得要進宮去朝拜,還不定會生出什麼事來,她哪次遇上慕容家的人,沒有身陷囹圄,危險重重?
他才捨不得讓她去冒那樣的險,於是將上摺子的日子一拖再拖,雖知道遲早也是拖不過去的,到底能拖一日是一日,反正只要他是四品,她便是板上釘釘的四品誥命,不管朝廷有沒有正式冊封她,諒家裡家外的人也沒誰敢輕易怠慢了她。
誰知道曹指揮使卻特地爲這事兒找了他去說話:“你不是極看重你那新婚夫人嗎,怎麼卻至今沒有爲她上摺子請封誥命?這天下的女人哪個不想着夫榮妻貴,你夫人又是國公府出來的,你早些爲她請封了誥命,她回孃家也面上有關,以後也更能安心與你過日子,讓你在外面打拼起來沒有後顧之憂不是?你一直不上摺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壓根兒沒將她放在心上呢!”
凌孟祈自然不能跟曹指揮使說他心裡真正的想法,只得找藉口:“卑職也是想着禮部的人自來看菜下碟慣了,怕摺子遞上去了便一直壓着,還不知道多早晚能下來,所以打算瞅個合適的時機罷了。”
曹指揮使聞言,大手一揮:“禮部的人是看菜下碟,可那是對別人,對上咱們錦衣衛,不是我自誇,再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呲牙的,你只管上摺子,我明兒見了禮部分管此事的郎中與你打個招呼,管保三五日之類,也就下來了,不然禮部就是下我老曹的臉,我少不得要與他們找點事兒做了!”
“……如此卑職就先謝過指揮使大人了,您待卑職可真是無微不至,卑職一定永銘於心,回頭便具本上奏。”上峰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凌孟祈能怎麼樣,只得謝了曹指揮使,下去便草擬起摺子來。
一邊草擬,一邊忍不住暗自苦笑,以前他一心想着夫榮妻貴,讓陸明萱跟着自己過好日子,如今方知道,所謂的“夫榮妻貴”並不一定是好事,至少在自己完全有能力護住她,讓她什麼危險都不會遇到之前絕不是好事,——可自己到底什麼時候纔能有完全護住她的能力,她以後若是遭遇危險的次數多了,又會不會後悔如今嫁了他?
沒娶她之前,他還可以說這些危機都是以後的事,可如今這些危機已然迫在眉睫了。
凌孟祈心裡爲此十分的不得勁兒,回去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陸明萱了,便只是以極平淡的語氣與她說了自己已上了摺子爲她請封誥命之事,便再無他話;而陸明萱見他說話時臉上雖在笑,眼底卻殊無喜色,約莫能猜到他心裡的想法,遂也沒有多問,夫妻兩個不約而同的選擇性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去,想着摺子上去到批下來,總要一段時間罷,好歹等摺子下來之後再說。
萬萬沒想到,摺子竟然短短三日便下來了,這日下人來稟禮部的官員蒞臨了自家時,陸明萱還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了。
然而禮部的官員的確來了,除了傳旨,還將陸明萱大紅色封皮封底的誥命冊書和禮服禮冠一併送了來,這便以爲着,陸明萱自此正式成爲了大周衆多誥命夫人,代表着全大周最尊貴最體面的一羣女人中的一員。
雖說之前便知道陸明萱一過門便會有四品的誥命,她出嫁時的鳳冠霞帔也都是按照四品恭人的規格來製成的,到底不比如今朝廷下了正式的封誥,到底不若如今來得名正言順,是以送走禮部的官員後,整個凌府所有人都是一副喜形於色的樣子。
尤其是陸明萱的一衆陪嫁們,更是覺得與有榮焉,本來她們出自國公府,超品一品的誥命夫人都見慣了的,然而像陸明萱這麼年輕便已有四品誥命的,不說全京城,只怕全大周都是鳳毛麟角,也不怪她們高興與得意。
段嬤嬤與丹青因帶了內宅所有的丫頭婆子跪下向陸明萱道喜:“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吳媽媽更是趁機獻殷勤:“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依老奴說,咱們很該請了一衆親朋來家,好生慶祝一番的。”
陸明萱神色間卻淡淡的,只道:“這有什麼可值得慶賀的,整個京城四品以上的誥命,沒有一百也是八十罷,讓別人知道了,還不定以爲我多輕狂呢,再說我纔剛進門,家裡的事都還沒理順,哪裡忙得過來,只打發人去國公府報個喜,再打發人回去與爹爹和太太報個喜也就罷了。”
“是是是,都是老奴欠考慮了。”吳媽媽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訕訕的不敢再多說。
陸明萱見不止她訕訕的,其他人的笑容也變得勉強起來,有些不知所措,遂又笑道:“雖不宴客,到底也是一件難得的喜事,這樣罷,闔府上下都賞一個月的月錢,今晚上所有人都加菜!”
衆人的臉上這才重新爬滿了笑容,齊聲向陸明萱道謝:“多謝夫人賞賜。”
陸明萱點點頭,命衆人起來散了,她自己則帶着小心翼翼捧了誥命冊書和禮服禮冠的丹青丹碧並夏荷彩簪回內室去。
依照大周律,四品恭人的禮服該是真紅大袖衫配深青色褙子,其上用金線繡孔雀雲霞圖紋,禮冠則以赤金打造,其上綴繁複的珠花、金雲片等,兩邊各有一隻瑞鳥口中銜着珠串,爲方便佩戴禮冠,只能梳固定的松山髻,髮髻的兩邊還要各插一支紫晶六鸞步搖。
這一身行頭雖難得,單以價值論,其實不值什麼,但勝在代表着體面尊貴,不是誰想穿戴就能穿戴的,回房後幾個丫頭忍不住滿臉激動的圍着看了半日,丹青方與陸明萱道:“奴婢這便把東西都收起來,等明兒夫人要進宮朝拜或是出門做客的時候再穿戴。”
說着見丹碧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想去摸那禮服,忙斥道:“你小心一點,若是弄壞了哪裡,你可吃罪不起!”
陸明萱卻在一旁道:“沒事兒,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能摸一摸就壞了,不過到底是御賜的,還是經心些的好,丹青你且把東西都仔細收起來罷。”
丹青忙屈膝應了,見陸明萱眉宇間始終不見多少喜色,不由小心翼翼的問道:“怎麼奴婢瞧夫人不大高興的樣子,照理這樣的大喜事……莫不是奴婢們或是家下人等誰做得不好,惹您不高興了?”方纔當衆否了吳媽媽的話還可以說是自來不得意吳媽媽,如今人都不在眼前了,怎麼卻還是不高興呢?
陸明萱就笑了笑:“沒有的事,不過是有些累了罷了,好了,你們把東西收好就退下罷,我想躺一會兒。”
想起夫人自過門以來,還真沒有哪一日清閒了的,丹青只當她真是累了,不疑有他,忙領着丹碧幾個將東西疊好放好,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陸明萱方躺到牀上,皺起了眉頭,丹青段嬤嬤等人只看到了她年紀輕輕便得封四品誥命的無上體面與尊榮,又哪裡知道這體面與尊榮極有可能與禍事相伴,又哪裡知道這是凌孟祈靠怎樣的九死一生才換來的,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勞什子的誥命,只想凌孟祈能平平安安的好嗎?
且九死一生也就罷了,關鍵他心裡還憋屈,因爲他怎麼也沒辦法否認自己能有今日的地位,真全靠的是自己的努力,——還虧得四品命婦在丹青等人眼裡是極了不得的存在,卻遠遠不夠格兒進宮向皇上皇后謝恩,不然她更沒辦法高興得起來。
想到進宮謝恩,陸明萱免不得想到了以後四時八節自己都得進宮朝拜了,禁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誰知道羅貴妃屆時會生什麼事,徐皇后母子與陸明鳳又會不會藉機生事。
前者出於一片所謂的“愛子之心”倒是不會有對她不利之心,可她的愛子之心卻是一柄雙刃劍,雖能在關鍵時刻保住凌孟祈的性命,也能讓他過上一種不知情的人稱羨不已的日子,更多時候卻會爲凌孟祈帶來近乎毀滅性的災難,將他傷得體無完膚,也將她自己傷得體無完膚。
後者們就更不必說了,不是恨毒了凌孟祈和她,就是對他們不懷好意,時時刻刻恨不能除他們而後快,沒機會時尚且要創造機會對他們下手,何況如今有了現成的機會?
也就難怪連日來凌孟祈心裡都不得勁兒了,這事兒還真是讓人一想到就高興不起來,偏吳媽媽還在那裡不長眼的說什麼要擺酒慶賀一番,有什麼可值得慶賀的!
不過不管陸明萱心裡怎麼鬱悶,到底在底下人看來也是大喜的日子,所以晚間不光下人們都加了菜,她和凌孟祈的晚餐也比往日豐盛了幾分,她還特地吩咐人溫了一壺酒,想着凌孟祈心裡必定也不痛快,喝點酒好生睡上一覺,也許就能好受一些呢?
禮部都來自家宣旨了,凌孟祈又豈能不知道,在衛所時不好表露出不痛快來,免得同僚們以爲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下了衙回家的路上卻是不用再顧忌了,於是一路冷着臉回了家,弄得原本歡天喜地的門房立時夾緊了尾巴,心裡卻是忍不住猜測,難道大爺今兒個在衙門公事不順不成?
門房倒是壓根兒沒往凌孟祈是在因陸明萱得封了誥命而糾結鬱悶,畢竟這些日子大爺對夫人的愛重是闔府上下都看在眼裡的。
凌孟祈的冷臉在遠遠看到陸明萱等在他們上房的院門前時,不自覺緩和了許多,等他走到她面前時,就更是渾身都放鬆了下來,道:“不是說了,如今天冷了,讓你在屋裡等我就好,別出來等的嗎,萬一吹了風着了涼,不是鬧着玩的。”
陸明萱笑道:“這才十月的天,連霜珠子都沒怎麼結呢,我就足不出戶了,等到寒冬臘月時,豈非就要窩到熏籠裡去了,你別擔心,我不冷,且也不過纔出來半柱香的時間而已,不會凍病的。”
“話雖如此,到底還是謹慎些的好。”凌孟祈說道,一面攜了陸明萱的手,夫妻兩個一道進了屋子。
進屋後,凌孟祈去了淨房更衣梳洗,陸明萱則吩咐丹青等人擺飯,等凌孟祈出來時,桌上已擺得滿滿當當的,熱氣騰騰的全是他素日愛吃的菜。
陸明萱則正擺碗筷,擺好碗筷後,又提了酒壺給他斟酒。
凌孟祈見狀忙道:“這些事讓丫頭們做就好了,若凡事都要你親力親爲,我們還白養着她們做什麼?”
“我想親自服侍你嘛。”陸明萱撒嬌般笑道,說着上前幾步推了他至自己的位子上坐好後,自己才坐了,舉起面前的酒杯向他道:“今兒個我的誥命下來了,自此我便是朝廷御封的四品誥命夫人了,出去人人都要尊重幾分,而這體面是你辛辛苦苦爲我掙來的,我敬你一杯,聊表一下我的感激,雖說夫妻之間不用來這些虛的,但我總得讓你知道我心裡的感激不是?”
凌孟祈聞言,也舉起了酒杯,只是從神情到話語都寫滿了歉疚:“本來以前我是一心想着讓你夫榮妻貴,一輩子都過無憂無慮的好日子的,可這幾年裡發生了太多事,你數度身陷囹圄都或多或少與我有關,每次都是慕容家的人對你不利,以前你遇上他們的機會已是少之又少了,竟然也能生出那麼多事來,以後你遇上他們的機會大大增加,我實在擔心……說來都是我無能,不能讓你高枕無憂,有朝一日,你會不會後悔嫁了我……”
“你還無能,這話說出去全京城十之有九的男人只怕都要羞愧而死了!”話沒說完,已被陸明萱笑着打斷:“你要知道,這世上就沒有哪個女人是沒做過夫榮妻貴的夢的,只不過大部分的夢都沒有實現而已,如今我的夢實現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後悔?你就別想那麼多了,我還是那句話,難道因爲有人吃飯不小心被噎死過,我便一輩子不吃飯了,難道有人走路不小心摔死過,我便一輩子不走路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以前那麼艱難我們都熬過來了,有了如今的好日子,難道如今反不如以前了?我都不怕,你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至多也不過就是死而已,可只要能和你一起死,死也沒什麼可怕的,不是嗎?
陸明萱下午開解了自己一回後,心裡已想開許多,誥命不下來也已下來了,難道還能退回去不成,那便儘量往好的方面想罷,至少她的確得到了很多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體面與榮光,至少她的父母親人能因她面上有光,那便足夠了,不然怎麼辦?凌孟祈心裡已經夠不痛快了,她再一臉的懊惱與擔憂,豈不是把他架到火上去烤!
凌孟祈暗自苦笑,若是他自己,自然是上刀山下油鍋都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可事涉陸明萱,他沒辦法讓自己不害怕。
不過陸明萱的話到底還是讓他心裡鬆快了不少,也能笑得出來了,雖然笑容仍有些發苦:“或許是擁有得越多,膽子便也越小罷。”
陸明萱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我們也的確不能因噎廢食,不就是四時八節進宮朝拜嗎,那麼多誥命夫人都在呢,我只要緊跟着大部隊,不單獨行動,衆目睽睽之下,難道還真有誰敢把我怎麼樣不成?而且還有衛姐姐和老夫人二夫人大嫂子等人在呢,再不濟我還可以稱病什麼的……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說句粗俗點的話,活人難道還能被尿憋死不成?”
一席話,說得凌孟祈覺得自己的確有些杞人憂天了,這便是所謂的關心則亂罷,他沉吟了片刻才道:“如今千秋節萬壽節都過了,太后的壽誕也已過了,接下來這段時間裡也沒有什麼節日,最近的一次進宮朝拜便是正旦,還有足足兩個多月的時間呢……總不能就爲了那短短几個時辰可能會存在危機,這兩個多月我們便不過了。”
他本來就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性子,有了事便想法子將事情解決了便是,整天價愁眉苦臉怨天尤人的,那也不是他了,關鍵兩個多月的時間,也足夠他安排很多事了。
當下心裡也想開了,心裡想開了,胃口自然也開了,倒比素日還多吃了一些。
陸明萱看在眼裡,方暗自鬆了一口氣,然後與他算起賬來:“像今日這類‘有朝一日,你會不會後悔嫁了我’的話,我以後可都不想再聽到了,你若再說,休怪我翻臉啊。我若後悔,當初又不是不知道嫁了你極有可能沒有安生日子過,也就不會答應跟你在一起了,我既跟你在一起了,自然就不會後悔,你是對我沒信心呢,還是對自己沒信心呢?”
頓了頓,又撇嘴道:“話說回來,就算我說後悔了,難道你便會放我走不成,當我不知道你那點兒心思呢,就算要死,也一定要拉了我一塊兒去死,總之絕不會容忍我的名字冠在別的男人的姓氏後面就是了,所以,以後咱能不能別這麼虛僞?”
說得凌孟祈訕訕的,再四保證:“以後我再不說了便是。”一邊說,一邊伸手將她抱了個滿懷,心裡滿滿都是感動,此生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而有生之年,他也的確沒有再說過這樣的話。
陸明萱的誥命下來後沒幾日,她嫁給凌孟祈便整整一個月了,她回孃家住對月的日子也到了。
當然,說是住對月,卻沒有哪個新嫁娘是真在孃家住滿了一個月的,不過只是選擇性的住幾日而已,畢竟女兒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自有夫家的長輩要服侍,也自有自己的一攤子事,沒有哪個做父母的會捨得讓自己的女兒爲難的,都是女兒願意在家住幾日便是幾日。
既然當初背陸明萱上花轎,接她回門的都是陸文逐,如今來接她回去住對月的,自然也是陸文逐,當日整好凌孟祈沐休,於是也厚着臉皮去了陸家,想着若是白日裡能將岳父哄得高高興興的,晚上便同意了自己也住下也未可知呢?
其時陸明萱封了四品誥命的消息已經在陸氏族中傳開了,所以陸明萱回到陸家時,就見不但陸明芙夫婦帶着旺哥兒回來了,族中與自家親厚些的人家也來了不少,陸家因此十分的熱鬧。
陸中顯覺得格外有面子,現讓人去醉仙樓叫了幾桌席面,男丁們自在外院開宴,女眷們則在正房的花廳開宴。
席間衆人都免不得奉承吹捧陸明萱幾句,大到:“像二姑奶奶這麼年輕的四品誥命,不說是開國以來絕無僅有的,至少也是前幾份兒。”,小到:“二姑奶奶的這件衣裳可這漂亮,是新年纔出的新樣子罷?”、“萱妹妹這支點翠簪子也好漂亮,尤其是這鳳頭,做得多精神啊,瞧着就跟真的一般。”
陸明萱含笑與衆人應酬着,心裡卻忍不住苦笑,她們難道都沒聽說過一句話“福兮,禍之所倚”嗎?這才真是應了那句話“誰人的肚子疼,誰自己知道”!
熱熱鬧鬧的用過午飯後,大家就在花廳裡支了幾張桌子打馬吊。
陸明萱好不容易纔推脫掉了,陸明芙就拉了她去花廳後面的小廳說話兒,“……怎麼樣,一躍就成爲了四品誥命,心裡是不是很高興很得意?怎麼今兒不按品大妝了回來,讓我們都開開眼界?”
“姐夫那般有本事,難道將來還能少了你的誥命不成?”陸明萱不由白了她一眼,“再說了,姐夫待你那般好,誥命不誥命的,又有什麼要緊!”
陸明芙笑道:“就算你姐夫能請封誥命了,也得先爲我婆婆請封,然後才能輪到我,不過就像你說的,只要他待我好,有沒有誥命也不打緊。”
陸明萱點頭道:“這就對了嘛,‘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沒準兒那些超品一品的夫人們,還羨慕我們能有個好夫君呢。”
姐妹兩個又說了一會兒閒話,戚氏找出來說有兩位族中的嬸嬸酒意上頭,要歇息一會兒,讓姐妹兩個進去暫時湊個角兒。
二人只得笑着隨戚氏進去了,大家熱熱鬧鬧的打了一個多時辰的牌,待天色暗下來後,又留在陸家用了晚飯,才相繼告辭了。
外面凌孟祈見天色已不早了,偏他伏低做小的哄了陸中顯一整日,後者也沒有鬆口讓他今晚上留下來,他只得進來辭了戚氏,和陸明萱打了個招呼,依依不捨的回去了。
陸明萱又陪着陸中顯和戚氏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纔回了自己以前的屋子,丹碧和彩簪早已開箱籠用她自自家帶回來的被褥器皿等將屋子重新佈置了一遍,她吃穿用度都十分合心意,只惦記着凌孟祈,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家裡習慣不習慣?留在家的段嬤嬤丹青夏荷等人又能不能服侍好他,讓家裡繼續保持井井有條?
胡思亂想着,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次日起來,已是日上三竿,慌慌張張的梳洗了去到上房,陸中顯早已去了衙門,戚氏一見了她便笑道:“果然還是孃家舒坦罷?”
陸明萱笑道:“那是當然。”
母女兩個正說着,安哥兒與定哥兒自外面跑了進來,見了陸明萱,少不得要纏着撒一回嬌,才被戚氏呵斥着描紅去了。
戚氏便又吩咐人去買新鮮的瓜果菜蔬回來給陸明萱吃,“知道姑奶奶愛吃這些,偏這程子這些東西不好買,不過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了姑奶奶不是?”
陸明萱也不與戚氏客氣,只笑道:“橫豎今日姐夫也不在家裡,不如打發了人去把姐姐也接回來,昨兒個客人多,咱們自家娘兒們都沒有機會坐下清清靜靜的吃一頓團圓飯。”
戚氏想了想,正要打發人去接陸明芙,不想門上就來報陸明芙帶着旺哥兒回來了。
母女兩個都是大喜過望,陸明萱忙去將母子兩個接了進來,娘兒們好生樂呵了一日。
到得晚間,凌孟祈與顏十九郎都來了,顏十九郎是爲接妻兒回去,凌孟祈則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再求求泰山大人讓他留下,好在今晚上陸中顯總算大發慈悲,允他留下了,他有多歡喜,自不必說,都恨不能身後長出一條尾巴衝陸中顯搖上幾搖了。
惹得陸明芙臨上車前還忍不住打趣陸明萱:“嘖,這才真是一刻也離不得呢!”
換來陸明萱紅着臉白眼以對,方笑着放下了車簾,離開了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