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信來蓉店的時候就拿了幾套秋天穿的衣服,前些天張穎見天涼了李世信還穿着劇組的軍大衣,抽時間上街給他買了幾套衣服。
將衣櫃裡那套價值兩千多塊,張穎特地買來,說是以後在正式場合穿的黑色西裝和呢絨大衣翻了出來,李世信脫下了身上的睡衣。
白色襯衫,銀灰色領帶。
配上了那套略微修身不是很舒服卻很有型的西裝和呢絨外套。
帶好手錶,又拿出了那雙打好鞋油,封存在盒子裡的西裝皮鞋穿好後。李世信對着鏡子,將自己根根銀銀色的髮絲,理到了腦後。
臨出門,他又回到了臥室,將衣櫃中一個整理箱拽了出來。
挑出了裡面的一條大紅色的圍巾,搭在了脖子上。
柔軟而輕便的羊絨細線,用阿爾巴尼亞針法細密的排列着。鮮豔的大紅色,跟李世信一身頗顯成熟穩重氣質的黑色西裝不是很搭。
不過看到輕輕搭在風衣肩上的圍巾,李世信卻滿意的點了點頭。
拿起手機,鑰匙和零錢,就下了樓。
在十一路公交車站前的鮮花店順手買了一隻白色玫瑰,李世信登上了公交車。
......
到達蓉城殯儀館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半。
偏僻的殯儀館前,橫七豎八的停了很多車。李世信在門口說明了周大姐,也就是周傳芳老人的名諱之後,找到了地方。
一進門,就看到了應該是周傳芳的兩個兒子披麻戴孝的守在門口,各自捧着個沉甸甸的白色禮箱,招待着前來弔唁的親朋——哀在皮面,喜上眉梢。
李世信也沒封白包,對兩個中年人說了句節哀,便在兩個兒子略有些不滿的眼神中施施然走了靈堂,見到了一羣老粉。
後援會第一批粉絲,也就是老年廣場舞隊的那一夥八十多人幾乎都到了。就連劉峰老爺子也穿了一身黑色的羽絨服,在孫子的攙扶下靜靜的坐在排椅上。
見到李世信,正對着靈柩和遺照抹眼淚的一羣老粉都站了起來。
“世信啊,你怎麼過來了?”
李世信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安靜後,便走到了周傳芳的遺體之前。將手中的白色玫瑰輕輕的放在穿着土氣壽衣,嘴巴微微開合,面色發青的周傳芳身邊後,深深的鞠了一躬。
這才反身回來,將顫顫巍巍的劉峰老爺子扶着坐下了。
看到他脖子上那條完全不符合一身西裝品位風格的紅色圍巾,剛剛止住啜泣的幾個老人再次淚崩。
吳明用手絹擼了把鼻涕,紅着眼睛和鼻尖,輕輕的摸了摸那條紅圍巾,“那天殺青的時候周大姐還說,等天暖和了再聚。誰能想到,這天暖和了,人倒沒了......”
李世信也是長嘆了口氣,“怎麼沒的?”
“昨個下午不知道怎麼的,在家犯了心臟病。據他兒媳婦說,她接孩子回到家的時候,人都涼了。歲數也大了,七十三歲,估摸着走的時候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李世信惋惜的搖了搖頭,“那怎麼昨天沒的,今天就火化?不停幾天麼?”
“你看看那倆兒子。披着麻戴着孝,老孃在這躺着不管不顧,手裡捧個箱子收錢收的利索,能是肯花錢給老孃停在殯儀館過七的人嗎?”
唉、
看着兩個不住對來客鞠躬行禮收白包的中年人,再看看靈柩邊上幾個披麻戴孝,聚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聊着,臉上一點兒悲切都談不上的婦女,李世信搖了搖頭。
“前面那個火化的完事兒了,周傳芳的家屬,輪到你家了啊!”
正在這時,殯儀館的一個工作人員過來,喊了一嗓子。
收錢的兩個兒子聽到之後,先是將禮箱寶貝似的交到了各自媳婦的手中,這才緊了緊已經鬆垮的孝布,走到了靈柩之前。
“不是、”看到兩個兒子淡定的模樣,工作人員皺了皺眉頭,停住了搬遺體的手,“你們家這老人這馬上要火化了啊!”
“啊。師傅,用幫忙嗎?”一個兒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準備上前搭把手。
那負責擡遺體的小師傅眉頭又緊了緊,“我不是說這個意思,我是說,幾分鐘之後,你媽可就燒成灰了。”
“啊......”兩個兒子聽到這話,才反應過來自己親媽已經死了,得表示一下悲慟。
“媽呀......你咋這麼狠心,扔下我們哥倆突然就走了啊!”
“我的媽呀,你這一走,我可就沒家了啊!”
撲通撲通兩聲,倆兒子跪在了地上,號了起來。
在衆人集體起立,送別鞠躬之時。擡遺體的小師傅微微搖了搖頭,胳膊上一使勁兒,將老人哐噹一聲放在了移動架上。
“老太太,疼了吧?疼就對嘍。”
自言自語似的對遺體念叨了一句,小師傅在一羣孝子賢孫撕心裂肺的但不沾眼淚的號喪中,推着遺體向焚化室走去。
......
按照蓉城這邊的風俗,子孫要在葬禮結束後安排白事飯。
酒店中。
李世信和一羣老粉佔據了四張桌子。
看着桌面上清湯寡水的飯菜,誰都沒動筷子。
大傢伙也不是爲了這頓飯來的,只是在送走了周傳芳之後,想要在一起多呆一會兒,纔跟着送完葬的大巴車一起到了酒店。
周傳芳的葬禮辦的應該算是風光,可是一羣平時跟她一起玩兒的老粉們,一個個面色依然沉痛的緊。
“都沒個主持人,跟賓客唸叨唸叨老周的生平,不明不白的就給煉了。”
一片沉默中,跟周傳芳平時形影不離的老張太太嘟囔了一句。
“是啊,那遺照根本就不是周大姐之前準備的。周大姐去年照遺照的時候我都看了,比葬禮上用的那張精神多了。”
馬上,周傳芳的另一個老閨蜜憤憤的附和了一聲。
“行了你們,人都走了,一了百了。就別挑這個理那個理了。”吳明擺了擺手,制止了一羣老太太的挑剔。
一旁,後援會最高齡粉絲劉峰老大爺抹了抹光禿禿的頭頂,哎呀了一聲:“大傢伙別這樣嘛。小周沒的突然是突然,可也挺好啊、想必也沒遭啥罪。喏,這不就是好事?現在人都化了灰入了土,一輩子功過是非蓋棺定論,閻王爺和判官那有本帳吶!咱們就不提她生前事了。今兒藉着老周的場子,大傢伙聚在一起,咱大傢伙啊,說點兒高興的事兒!”
“有啥高興的?”
面對不知道是誰的詢問,劉峰呲着假牙的牙花子,吼吼一笑,“世信啊,你那電影拍完了,啥時候播呀?”
坐在衆人中間的李世信擡起頭,微笑道,“說是春節檔。”
“那麼長時間啊......”劉峰的目光有些複雜,想了想,又問:“那新戲有沒有着落啊?電影得等,讓我們啥時候再看看你拍現場啊?”
面對老爺子的詢問,李世信笑了笑。
“新戲怕是也得兩個多月之後能開機。”
“臥槽、”
隨着劉峰一口芬芳,噗通一聲,假牙噴到了他面前的湯碗之內。
“那這麼說,老子八十四過了之前,還看不到你演戲了啊?”
瞧着四周情緒又低落了一截的老粉,李世信眯了眯眼睛。
“這倒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