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陰霾

林雪漫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可憐人,生活在沒有父愛的陰影下。可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比她不幸的人還有很多,而沈軒宇便是其中一個。

將飯菜送到安雨薇病房後,林雪漫便站在走廊上,安靜地看着某處。今天的沈軒宇,同樣令人意外呢。沒有火上澆油,反而多了一些的……關懷。加上剛纔護士的那番對話,更是令她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呼之欲出。

背靠着牆壁,林雪漫擰着眉頭,思考着什麼。突然,一個被她忽略的細節,引起了她的注意:“今天不是七夕嗎?奇怪,沈軒宇怎麼沒和黃琪琪在一起?”莫非,他們倆從一開始,就沒在一起?想到這種可能,林雪漫不覺露出一絲笑容。

“媽,我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看你。”打開病房,林雪漫微笑地說道。

嗯了一聲,安雨薇笑容可掬地回答:“好,趕快回去吧。對了,記得幫我向沈軒宇說一聲謝謝。”說完,便朝林雪漫揮了揮手。點頭答應,林雪漫便直接轉身離去。有些事情憋在心中悶得慌,忽然想要證實下。

當她終於回到家裡時,卻發現屋裡一片漆黑,並沒有點燈。見此,林雪漫剛要開燈,便聽到沈軒宇低沉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不準開。”

身體頓時一驚,好一會兒,這才從害怕中回過神來。睜大眼睛,努力在黑暗中尋找他的身影。終於,在沙發上找到一個黑色的影子。猶豫地走上前,林雪漫腳步很輕,儘量不打擾他。“你怎麼回來了,不陪她。”沈軒宇低着頭,漠然地開口。

在沈軒宇的身旁坐下,林雪漫微笑地說道:“謝謝你請了看護照顧媽媽,她做得比我好,所以我就回來看看你。媽媽說,讓我代替她向你道謝。晚上吃了嗎?”

擡起頭,黑暗中,沈軒宇的神情看起來似乎不太好。明亮的眼睛,就算是在漆黑之中,也能被人快速地搜索到。“沒事吧?”林雪漫不由關心地問道。

沈軒宇沒有回答,忽然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強勁的力道,使得林雪漫的肩膀一陣生疼,卻也只能強自忍着。“林雪漫,我好累。”將腦袋抵在她的肩上,沈軒宇沙啞地說道。

不明白這句話其中的含義,但林雪漫還是放柔了聲音,回答道:“如果你覺得累,就靠在我這休息下。雖然我的肩膀不夠強壯,但靠一會,還是可以的。”

閉上眼睛,沈軒宇沒有做聲,卻還是將全身的重量壓在她的身上。強壯的身軀,在那一刻變得脆弱。掩藏了一年的辛苦,只有在這一天,才能卸下。“你和你媽媽的感情真好。”沈軒宇忽然說道。

聞言,林雪漫目視着窗外漆黑的世界,如實地回答:“嗯,是啊,感情很好呢。從小到大,只有媽媽是真心待我的。雖然我有爸爸,卻依然感覺是和媽媽相依爲命長大。久而久之,在我的潛意識裡,只有媽媽這一個親人。”

感覺着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頰上,沈軒宇的心中一陣恍惚。林雪漫,這個他想要報復的對象……或許是將秘密藏得太久太累,沈軒宇忽然想找個人傾訴。如果這個傾訴的對象是林雪漫,或許也是件不錯的事情。放開她,沈軒宇站起身,獨自走到落地窗前。擡起頭,望着皎潔的星空,淡淡地說道:“我想和你講個故事,要聽嗎?”

林雪漫用力地點了點頭,雖然知道他沒有看到。“我在聽着。”林雪漫淡笑地說道。這個故事,恐怕與他有關。

雙手插在口袋裡,拳頭用力地握着。沈軒宇緊緊地咬着下脣,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林雪漫以爲,今晚會這般度過時,便聽到沈軒宇漠然地說道:“有個小男孩十分開朗,因爲他有個美滿的家庭。和藹的爸爸,漂亮的媽媽,幸福的一家三口。每一年的節日,他們都會一起度過。他以爲,他會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有一天,爸爸忽然從樓梯上摔下來,再也沒有醒來從那時起,小男孩的世界陷入黑暗。”

聽到這,林雪漫明白,他所謂的小男孩,就是他自己。而沈軒宇接下來的一番話,刺激了她心臟的節奏:“所有人都以爲,他爸爸是意外從樓梯上滾下去導致腦溢血。可小男孩知道,那不是事實。因爲,他是親眼看見有個男人,把自己的爸爸,從樓上推下。小男孩聽到爸爸大喊的聲音,卻因爲震驚和害怕,始終不敢出聲。那個時候,他不過五六歲的小孩……”

什麼……捂着嘴巴,林雪漫瞪大眼睛,說不出的驚愕。親眼看着爸爸被人推下樓?這對童年的他而言,應該是抹不去的陰影吧。“他好恨,恨那個男人,把自己的爸爸變成植物人。但同樣,他更恨那個站在男人的身邊,眼睜睜地看着爸爸被人推下樓的媽媽。呵呵,你覺得可笑嗎?那個被他稱爲媽媽的女人,竟然和那個男人一起……一起把他的爸爸推下樓……”

此時,林雪漫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讓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承受這些,未免太殘忍了。站在他的身後,林雪漫感覺到他的恨意,正不停地向四處蔓延。眼皮開始跳動,林雪漫的心中一陣不安:“那……那個男人是……”爲什麼她的第一個反應,那個男人該不會就是……

苦澀一笑,沈軒宇用力地握着拳頭,壓抑的恨意,使得他的面容看起來猙獰:“直到後來,小男孩子這才明白,原來那個男人,就是他媽媽的情人。原來所謂的幸福,不過是他媽媽製造出來的假象。從一開始,男孩的媽媽就是爲了錢,才和他爸爸結婚。可能他們沒有想到,會那麼早被男孩爸爸發現吧。呵呵,選在七夕節約會,他們的膽子真大。那個時候,男孩的爸爸爲了給她一個驚喜,便準備了禮物,帶着男孩早早回家,卻沒想到……”

心裡一陣疼痛,林雪漫緩緩地伸出手,從身後將他抱住。原來,他的心裡還有這麼一段痛苦的經歷。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他的性格炯這麼陰沉,狠戾。“你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呵呵,你也認識,而且很熟……”沈軒宇忽然說道。

身體剎那間僵住,林雪漫張大眼睛,呼吸不由一滯:“難道……難道是……”

輕蔑一笑,沈軒宇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猜到了嗎?對,就是他!林航,你的爸爸,是他把我爸爸,推下樓梯,害他變成了植物人!”

雙手頓時變涼,林雪漫身體不穩地往後退了一步。扶着身邊的物體,這纔沒有摔倒。親耳證實了心中的猜測,卻是那樣難以接受。“他……真的是他……”林雪漫不停地喃喃自語,始終不敢相信。

回過頭,看着她的反應,沈軒宇冷笑地說道:“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那麼恨他,那麼恨你。”

擡起頭,迎視着他的仇恨,林雪漫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原來,導致今天這一切的人,是林航。那個,是她爸爸的人。“對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低着頭,林雪漫自責地說道。

冷笑幾聲,沈軒宇鄙夷地說道:“這一聲對不起,能讓我爸爸醒來嗎?林雪漫,你知道我多想把林航碎屍萬段嗎?但我不會那麼做,死對他來說,豈不是太便宜。”

低着頭,緊緊地抓着衣襬,林雪漫沒有做聲。忽然覺得,沈軒宇的作法,說不上太狠。“沈軒宇,我知道你恨他。你想要怎麼對他,我都沒有意見。我只求你一件事,這件事與我媽媽無關,不要把她牽連其中。”林雪漫認真地說道。

伸出手,冰冷的手掌捏住她的下巴,強硬地將其擡起。不屑地笑了一聲,沈軒宇嘲諷地說道:“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別忘了,你的生死,還在我手中。”而林雪漫的反應,不在他的意料之內。

嫣然一笑,林雪漫柔和地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因爲我是他女兒。雖然,你要怎麼虐待我,我都願意承受。但是,媽媽是無辜的。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要不然今天也不會救媽媽。對你,我很感激。”

“如果我下一秒要針對的人是你,你又能怎樣?”沈軒宇似笑非笑地說道。

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林雪漫嬌笑地說道:“不會,因爲你不是那麼狠毒的人。”

這個女人……未免說得太絕對了。但正如她所說,他從未想過牽連安雨薇。因爲,她和沈仁宗一樣,都是受害者。

忽然打橫將她抱起,沈軒宇冷笑地說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讓我滿意。”說話間,沈軒宇直接將她丟到牀上。

吃痛地捂着屁股揉了揉,林雪漫面露不滿,嬌嗔地說道:“你不會輕一點嗎?”

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黑暗中,皎潔的明眸,帶着一絲誘人。沈軒宇挑了挑眉,反問道:“我有義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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