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可能了,她想。
既而,從歐陽不凡的懷中掙扎起來。
她始終不敢當着歐陽不凡的面揭開往事的真實面紗,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始作甬者竟是她!哪一個男人願意娶一個惡毒而有心計的女人爲妻?
不能成爲他的妻,她便不想留一個壞印象給他。她要離開,躲得遠遠的!
心在痛,痛得幾乎碎掉,她痛苦地皺着眉頭,眼淚嘩嘩地,沒有停過。
“雪兒,你今生就是我歐陽不凡的妻,不能逃,不要逃,我不會放你走的!”歐陽不凡緊緊地抱着她,真心表白。
他的一聲聲真情告白惹得南宮寒雪更加無地自容,她用盡了全身力氣,仍無法從歐陽不凡的懷中掙開。
她是懷念這副胸膛的,如果可以,她甚至願意一輩子都倚着它!可是,她根本不配!
歪開臉,歐陽不凡再次探過來的脣只能貼上她的臉龐。南宮寒雪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她反手拉上了歐陽不凡的衣袖,用最爲絕望,最爲痛苦的聲音喊道:“如果我是個殺人兇手呢?如果你知道我親手設計的晰晰,親眼看着她死去的,你還會愛我嗎?”
一切平靜下來,時間停止在這一刻。
歐陽不凡的眸子漸漸放大,定格在最爲滾圓的程度。南宮寒雪緩緩地放下了手,無力地垂下。
隨着這一聲喊,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全身疲累到恨不得馬上倒下,永遠地死去。
真相擺在眼前,歐陽不凡還能再愛她嗎?
這個答案是否定的,她不僅沒有把握,而且十分確定,這個陪着自己長大的大哥哥、愛人,終於要堅定地離她而去了。
她竟然有些後悔。
如果她不去追求他,或許他們現在仍然是簡單的兄妹關係,就算這件事情曝於天下,他也未必對她完全絕情。
現在,他們連普通的朋友關係都無法保持了。
複雜的情緒堵在一處,歐陽不凡的手慢慢鬆開,南宮寒雪像失去依託的菜藤,緩緩地滑下,蹲在了地上,只用一雙纖細的臂膀,緊緊地摟着頭……
空氣裡涌動着憂傷。
歐陽不凡終於找回了自我,他不敢置信地低下頭,看着腳邊那副纖細的身體。那身體像定型了般,沒有任何的動靜,只是安靜地蹲在他的腳下。
張開雙手,卻只停在半空,他的心情沒有平復,剛剛她的話如一枚突來的炸彈,已經將他振暈。
他需要時間消化!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真是南宮寒雪所爲
沒有親見晰晰被害的場景,但那慘烈的故事不止一次從奶奶的嘴中聽到,他曾想,如果這事是人爲的,那麼設計這件事的人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沒想到,那件事真的有人設計,還是眼前,哦,不,是數年前年僅五六歲的南宮寒雪。
“雪兒。”他輕呼,聲音已經失去了支柱,飄飄浮浮的,並不真切。南宮寒雪的身子小小地顫抖了一下。
歐陽不凡慢慢滑下身子,與南宮寒雪保持着同樣的高度。他拉開了南宮寒雪的手,擡起她的下巴,看到一張混跡淚痕的絕望的小臉。
她在哭,不斷地哭,哭得讓他感覺到世界在塌陷。
“雪兒,你怎麼啦?”他想問的其實是事情的真相,事情的經過,他問不出口。他突然很害怕傷了眼前這個已經傷痕累累的女孩,她的淚令他心痛,如果可以,他真的願意替她承受一切。
“那年,爸爸回來了,他說要帶我們走……”南宮寒雪帶着滿臉的淚,開始了艱難的講述。她必須把這事告訴歐陽不凡,這樣,她的心才能得以平靜。
就算……
就算會因此失去這個愛人,她也不能隱瞞於他!
“他說他只帶走親生的孩子……我高興極了,因爲媽媽一直說晰晰是她撿來的,她說這話時,嘴裡掛着殘忍的笑,笑得我們害怕。所以,我認定爸爸一定會丟下可惡的晰晰的。”
“是的,晰晰太可惡了,她裝出一副善良懂事的樣子,博得了奶奶的喜歡,博得了哥哥的喜歡,甚至,連媽媽都很喜歡她。只有爸爸,一直說她是野種,是媽媽在外面跟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便不斷地找理由懲罰她。他不過是想借着晰晰懲罰媽媽……”
“不過,奶奶和哥哥的對話讓我聽到了,他們在討論,誰纔是可以跟着父親走的人。奶奶希望是晰晰,哥哥不同意,他竟然說,他們兄妹要一起面對困難,一起將爸爸打趴下。哥哥在說什麼?我纔是他的親妹妹,不是嗎?”
“帶着這份好奇,我……我偷聽了下去,卻越聽越心驚!”南宮寒雪搖動着身子,彷彿隨時可能倒下,歐陽不凡不忍心,想要將她拉入懷抱,卻被她拒絕了。
吸吸鼻頭,她鼓足勇氣,決定繼續說下去。“怎麼可能呢?哥哥和奶奶最後說,我纔是媽媽撿來的,說得有鼻子有眼,說我生下來時,被一對夫妻拋棄,媽媽可憐我,就把我從醫院的垃圾筒裡撿了回來。”
“那不是晰晰嗎?怎麼會變成我?我簡直不敢相信,你知道的,那時我才五六歲,受夠了苦日子,極度地希望可以過回以往衣食無憂的大好日子。”
“我差點叫出來,這個事實如果說出去,我的美好生活將成爲泡影,我害怕極了。”
“好在,哥哥要求奶奶,暫時不要把這事告訴爸爸。這樣也好,我還是南宮寒雪,還算是爸爸的女兒。”
“可我還是怕,那些天天天做夢,夢到爸爸將我丟棄,並大罵我是野種,而晰晰則開心地掛在爸爸的脖子上,對着我笑。”
“我怕到了極點,沒有分析能力的我一味地認爲,只有晰晰消失了,我纔是安全的。爸爸那時很疼我,常帶我去喂他養的狼狗,好大一羣,關在鐵籠子裡。我從爸爸那裡知道了狼狗的厲害,也知道了它們的愛好,於是那天,我有意將肉湯潑在晰晰身上,並命令她站在院子裡,不準動。”
“晰晰真的沒有動,她一直以爲自己是野種,所以對我敬畏三分,而我,則常以大小姐的身份將她壓得死死的。”
“奶奶買菜去了,我打開了狗籠……”
南宮寒雪沒有再講下去,不過事實已經明朗,正是她,害死了真正的南宮大小姐——晰晰!
“不凡哥哥,你現在知道了吧,我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在五六歲時,爲了自己的快活親手害了晰晰,不凡哥哥,求你,求你離我遠點兒。”她將歐陽不凡推離身邊,彷彿自己是一具骯髒不堪的軀體。
歐陽不凡被她輕易地推倒在地,南宮寒雪從他的眼裡看到了震驚,也看到了,絕望!
看來,真如她所預料的一般!
她算是徹底失去他了,沒有了他,她還能依靠什麼生活下去?
這幾年裡,她一直沉浸在對洛映水的遺憾裡,推她下水,是一時衝動。看着她沉入水底,自己卻沒有勇氣去打撈,只有一走了之。
她感到過後悔的,卻只能一直地獨自後悔着。那時的她還沒有現在這麼強烈的羞恥心,她一心地等待着歐陽不凡的愛,以此爲支撐,在國外求學,學會了獨立的生活。
因爲他,她變得堅強,因爲他,她也將變得脆弱。
她猛然爬起,朝着酒店的樓頂跑去。
歐陽不凡清醒過來時,南宮寒雪早已失去了影子。
“有人跳樓了!”有人在喊。
驚醒了沉思中的洛映水。順着人流,她在南宮寒野的牽動下,跑出了大堂。璀璨的燈光映襯下,他們很快發現了站在樓頂上的那個人。
“南宮寒雪!”洛映水輕叫,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顯然,她已經將自己害死晰晰事告訴了歐陽不凡。洛映水也是剛剛纔得知的,南宮寒野在講述的時候,她猛然記起,七年前南宮寒雪提起過這件事。
那時她莫名其妙地一句“我多聰明呀”弄得她一愣一愣的。如今想來,原來,她那時在暗示,此事正是她的傑作。
事情並不陌生,安妮還曾用這一招差點將她致死,並害死了奶奶。當事情的始作甬者暴露時,她是無比驚訝的。
原來,那並不是一場意外,是人爲的!
而那個設計者,正是站在樓頂的南宮寒雪。
歐陽不凡應該無法接受她的殘忍吧,否則,她也不會立於樓頂的。
洛映水的手捏得緊緊的,爲南宮寒雪感到擔心。她的身體變得小小的,因爲隔的距離太遠,並不能看真切,不過,她所站的位置卻足以讓大家捏把冷汗。
她站在樓頂的欄杆上,身前沒有任何遮攔,她的身體纖長,似乎只要一陣風就可以將她打下來。
“怎麼會變成這樣?”大家議論紛紛,記者們紛紛舉起相機,要把這個重磅消息記錄下來。
很快,出現了一個白色身影,細看下,是歐陽不凡。
他微彎着背,小心地靠近,不過,很快停了下來。看來是南宮寒雪不讓他前進。
“太危險了,不能這樣……”洛映水尚未喊完,身體已經在拉扯下向前移動。原來,南宮寒野拉着她的小手,飛身朝大堂內跑。
很快電梯到來,他們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樓頂。
南宮寒雪站在那裡,搖搖欲墜,直看得洛映水想當場暈倒。欄杆並不寬,勉強容得下一雙腳站立,如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下去!
洛映水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尖叫。
歐陽不凡站在離南宮寒雪還有數米的地方,定在那裡。“雪兒,下來,有什麼事情你下來再說好嗎?”
他的語氣急切,可以感覺得出來,還是很在乎南宮寒雪的。透過燈光,洛映水看到他寫滿焦急的臉,還有南宮寒雪傷心欲絕的淚。
“不凡哥哥,求你讓我死得尊言一點好嗎?我不想再苟且偷生下去。”說着,南宮寒雪就要轉身,洛映水嚇得靠在了南宮寒野的懷裡。
“不!”歐陽不凡伸手製止,“雪兒,如果你跳下去,我馬上跟着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