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送上 漓哥哥
楚玉留在了外面,繼續糾結避嫌還是不避嫌的事,玖嵐又同情的望了她一眼,跟進裡間,話說其實她也好想在外面的躲一躲的……
裡間,裝飾的非常雅緻貴氣,然而某隻一走進來,先看到的卻不是這些。
她的全部視線都被窗前那一道背影所吸引了去,甚至她還沒有看到他的容貌,她就已經在心底發出驚歎。
看身量,該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年少青春中,最飛揚燦爛的一段歲月,不知爲何,她覺得他芝蘭玉樹般的背影,該是穿最湛亮的藍色纔好,可眼前是一片黑,還是最沉重的墨黑。
墨黑色的軟袍,沒有一點的修飾,簡單的令人心口悸動。
她忽然很想看他轉過臉來,卻又莫名的緊張,害怕看到的會是那些殘忍的猜測。
秦皓然看着她微微的失神,不由的輕咳了一聲,“墨小姐,這位便是之前我跟你提過的好友,敬平侯府的世子蘭漓!”
某隻一驚,才覺自己剛剛心思飄移了,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淡淡的一笑,“奴家見過蘭世子!”
在他的面前,不知爲何,她興不起一點裝瘋賣傻的心思,只想真誠的對待,這種感覺很詭異,她忍不住皺眉,難道這身子的前身與他有過什麼交集?
聞言,秦皓然就不由的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古怪和複雜,卻沒有說什麼。
蘭漓沒有轉身,依舊面對着窗外的桃花潭美景,清風徐徐,夾雜着香氣,也不及他的聲音溫柔醉人,“寶寶,你把漓哥哥忘了是不是?”
這一聲,猶如一聲驚雷在她的腦子裡炸響,果然是……嗡嗡聲裡,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那是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小姑娘追在一個少年身後跑,那張甜美的小臉上笑得傻兮兮的,一聲聲甜膩的“漓哥哥”漸漸蕩在她的耳邊,慢慢又入了心,竟然如針刺了一下,忽然疼痛,記憶中那少年的臉看不清,卻唯獨記住了一雙眸子,像桃花潭的水,靜謐純淨溫柔多情,還有他溫暖的笑,似能容納她所有的天真和傻氣……
她的心口有些發堵,以至於怔怔的說不出話來,凝視着他的背影,似乎陷入了一個破碎的夢裡。
秦皓然見狀,眉頭皺的更深,他,傾城,楚玉,蘭漓因爲年齡相仿,又一起被選中進上書房陪皇子們讀書,所以感情一直很好,只是他性情孤傲疏離些,對每一個人的家裡都不太多關注,平時他們在一起也很少說各自家裡的事情,所以,他雖然知道傾城有一個視若珍寶的妹妹,卻從未見過,可看現在……難道漓和她的關係還很熟悉?
想想也又不覺得奇怪了,漓在幾人裡,人緣最好,也是經常登門拜訪每一家的人,想來在他失明之前,經常去墨將軍的府邸,與她認識了吧。
蘭漓等不到她說話,似是笑着嘆息了一聲,“果然是忘了,也是,那時候,你才五歲多一點,而我們兩年多不見了呢。”
聞言,秦皓然神色一黯,兩年前,漓的眼睛失明,便再也不出府了。
某隻此刻倏然驚醒,下意識的衝口解釋道,“不是的,我沒有忘記……漓哥哥。”
那一聲漓哥哥,她喊得有點生澀微啞,陌生的不像是她的聲音,胸口悶悶的,如壓着什麼,她很不喜這樣的情緒,不受控制,彷彿胸口裡那個幾年前的人要跑出來。
“呵呵……”蘭漓似是也愣了一下,片刻低低的笑起來,是春風也不及的柔和,“寶寶沒有忘了漓哥哥就好,不然,漓哥哥今日就白白跑出來一趟了。”
某隻忽然往前走了幾步,“漓哥哥爲何不轉過身來,桃花潭比寶寶還好看?”
聞言,蘭漓身子微微一顫,“寶寶……”
這一聲,就無可避免的帶了一絲蒼涼的嘆息,令人心酸。
秦皓然瞥開臉,這一刻,他心頭澀然,找不到可以說的話。
某隻的面色卻是平靜而淡然的,“漓哥哥,我想你轉過身來。”轉過身來面對,而不是逃避。
蘭漓呼吸窒了窒,默然片刻,輕聲笑了“漓哥哥轉身與不轉身都沒有什麼區別了不是嗎?”
“漓!”秦皓然失聲,下意識的想上前,腳步又頓住。
漓雖失明,骨子裡的驕傲卻在,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相扶。
最後進來的玖嵐見狀,忽然有些覺得不忍直視,蘭漓兩年前經常出入將軍府,她雖然在暗處,可也是知道的,且還隱約的看出,將軍在那幾人裡對他最爲欣賞,她也明白將軍的考量,京城的名門公子,少爺與之交好的就那幾個,自然也是希望小姐將來可以許給哪一個,楚玉風流不羈,不是女子的良緣,秦皓然性子孤傲,對女子不夠溫柔體貼,而皇上……,那時候,將軍是不會想到讓小姐進宮的,畢竟後宮那樣的地方,依着小姐之前那天真的性子,根本就應付不了。
只有眼前的蘭漓,身份是敬平侯府的世子爺,足以與將軍府門當戶對,而且最主要還是蘭世子的性子,溫柔善良,對小姐很有耐心,又包容,將來嫁過去,小姐一定不會吃了虧,那時候將軍和少爺都是樂見其成的吧,誰知兩年前出了那樣的變故,蘭世子再也沒有出府,小姐一開始還鬧着見漓哥哥,可日子久了,到底是年歲小,慢慢就放下了,誰知今日……
某隻又往前走了幾步,離着她兩米的距離,停下,字字清晰道,“漓哥哥,你轉身和不轉身怎麼會一樣?”
“寶寶,難道你不知……”蘭漓在心底嘆息一聲,兩年了,那幾個字他還是不願說出口,而其他的人都不忍或是不敢在他面前說出口,以至於,那幾個字如今成了他的禁區。
可誰知,下一秒。
“我知道,漓哥哥的眼睛失明瞭。”某隻一字一字,說的平靜,彷彿她說出口的是一件多麼尋常的額事。
聞言,秦皓然猛地轉頭看向她,眼底是不贊同,這對漓來說何其殘忍,她怎麼能……
蘭漓的身子顫的更明顯了一些,半響,才啞聲道,“寶寶,你既然知道,你還……”
“漓哥哥,難道我知道你失明就不願看你了麼?你是因爲這個原因才兩年不出府的嗎?”某隻步步緊逼,“漓哥哥,這世間最痛苦的事,便是面對那些無可挽回的傷害,可是逃避比面對更痛苦!”
蘭漓身子猛地一僵,放在窗上的手抓緊了掌下的木頭。
秦皓然下意識的想要阻止她拒絕吐出更殘酷的話,可又莫名的相信她,一時,也震在原地。
楚玉此刻也悄無聲息的立在門外聽着,那雙風流不羈的眼眸裡流動着緊張的期待,期待有奇蹟可以發生。
某隻的話還在繼續,且越來越擲地有聲,“因爲面對才意味着有戰勝那些痛苦和傷害的機會,可逃避只會越來越墜入絕望的黑暗!”
“寶寶!”蘭漓溫暖輕柔的嗓音滿是掙扎,身子越來越僵硬。
某隻放柔了聲音,眸含鼓勵,“漓哥哥,轉過身來,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蘭漓不語,身子也未動。
某隻脣角含笑,一聲比一聲溫柔而執着的喊,“漓哥哥、漓哥哥……”
一聲聲,似是兩年前的畫面重演,那個傻兮兮的小姑娘追趕着溫柔的少年。
其他幾人忽然不忍多看,不忍多聽。
蘭漓出聲,輕顫着阻止,“寶寶!不許喊了!”
“你不轉身,我就一直喊。”某隻輕笑了一聲,“你知道我是多麼的倔強執拗喔!”
聞言,蘭漓的苦澀而無奈的一笑,是的,她的倔強和執拗,他以前深深的領教過,他因爲有一次去將軍府找傾城有事,無意間遇上她,從此就被纏上了,那時候,雖然她的年紀小,可是他已經知道了男女有別,所以他一開始是躲着她的,不想損了她的閨譽,然而她卻一點都不在乎,他躲,她就在後面追趕,一聲聲的喊着,非要等到他爲她停下腳步才罷休。
那時候,他也常去其他他們幾個的家,他們也都有妹妹,只是卻沒有哪一個會如此不顧女子閨儀的纏着他,纏着纏着,後來他也喜歡陪她玩,只是再後來……
那些年少往事都一去不回了啊……
“漓哥哥……”某隻又喊了一聲,沒有因爲喊了很久而語氣不耐,還是一如既往的清脆親暱。
蘭漓嘆息一聲,終於慢慢的轉身,“你啊,還是一點沒變……”
無奈而縱容的淺笑着,他的臉落進了她的眼眸裡。
少年如玉,長身而立,那容顏俊逸非凡,令人望之生嘆,只是那雙眸子……沒有了任何的光彩。他的脣角還勾着淡淡的笑,可她知道,那笑意勉強而緊繃,他應該穿藍色錦袍,溫暖乾淨,如雨後的天空,捧一本書,含笑而讀,靜謐溫柔的如一副畫,他應該是雋永的,是溫暖的,是明快的,可此刻那一身的墨黑給予他的卻是沉重與壓抑,映襯他的肌膚更蒼白了幾分。
她看的心口一縮,上天何其殘忍!
“寶寶?”他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某隻又往前走了幾步,這一次,觸摸到他的手,“漓哥哥,我在你身邊。”
她的手指不動聲色的搭在他的手腕上,溫涼如玉,探視之下,她眉頭皺起來。
剛剛她便用眼睛透視過他的頭部,裡面有些淤血,壓迫了他的視神經,她還有些慶幸,如果只是淤血,那麼自己完全可以鍼灸來治癒,只是危險了些,可還是有機會的,然而現在,她探出他的體內還中了某種毒藥,應該是兩年前中毒後,雖然救回命來,卻毀了眼睛。
蘭漓對她的靠近微微一僵,“寶寶,你大了,怎麼還是記不住女子閨儀,男女授受不親……”
某隻滿不在乎的道,“我不是喊你漓哥哥麼,兄妹之間哪有那麼多規矩?”
蘭漓無奈的輕笑,“就是傾城現在與你也會懂得守禮了,更何況是我?”
某隻嗤了一聲,“迂腐的老夫子!”
“寶寶!”蘭漓還要勸,畢竟如今不是兩年前了,那時候,他對她的閨譽負擔的起,可現在……
“好啦,走了,我們去那邊坐下說話,坐下後我就放開你可好?”某隻硬拉着他往桌椅那邊走,又咕噥了一句,“搞得好像我佔了你的便宜一樣,我是女子好不好?哪有大男人這麼扭捏的?”
聞言,蘭漓失笑,“你啊,幾年不見,嘴巴倒是厲害了。”
某隻很自然的把他按在一張椅子上,然後坐在了旁邊,嘻嘻一笑,“有嗎,難道漓哥哥不覺得這樣顯得很機靈可愛?”
蘭漓笑意更大,點點頭,“嗯,是機靈可愛了不少!傾城和將軍要爲此頭疼了。”說道這裡,忽然意識道自己說了什麼,神色有些歉意,“寶寶,我……”
某隻大大咧咧的一揮手,“嘻嘻,沒事,我知道漓哥哥不是有意的。”
蘭漓微微蹙眉,斟酌着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又被某隻遞過來的茶杯打斷,“漓哥哥,無需解釋,那些事我早就懂了。”
聞言,蘭漓的手摩挲着光滑的杯子,憐惜的道,“寶寶,委屈你了。”
某隻有點鼻酸,她從穿越來,就遇上這樣的變故,作爲一個跟這巨身體毫無關係的人其實沒有什麼委屈可言,最多是覺得比較倒黴,可此刻,眼前的人卻爲她叫屈,他纔是真正需要憐惜的那一個。
她微笑着,故作輕快的道,“不委屈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看我,現在不是活的比以前更好?”
蘭漓默不作聲,她看向一直僵立在那裡的幾人,“你們說,姐現在是不是混的比以前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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