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赤穹來帝君府時,胡說就猜測白執與仙尊的之間的關係並不如外界想象中的好。
今日親耳聽白執說出這話,讓他更加確信,兩人怕是連“客氣”都只維持在表面上。但讓他不大理解的是,既然白執與仙尊府那邊有隔膜,爲何還甘願屢次去救藍燦?
白執看起來可不像是會委曲求全的人。更何況,身爲帝君,何其尊貴,只要是他不願意乾的事,世上又有誰可以勉強他去做?
咬着筷子想了很久還是琢磨不透,胡說有點兒頹喪地看向白執,說:“我不大明白,難道你也不待見赤穹,所以纔不讓我跟他府上的人來往?倘若如此,那之前你又爲何屢屢救了藍燦?”
注意到胡說用了“也”字,白執很容易就猜到胡說不喜歡赤穹,淡淡一笑:“我與赤穹無非是各取所需罷了,但經此一事,他心中必定對你有所介懷,你再去他府上,難免會有危險。”
“嗯,我也覺得明韶宮還是少去爲妙。”胡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倒不是怕了赤穹,而是覺得不好意思再見藍燦。
當初答應了幫藍燦逃走的,結果計劃失敗不說,還險些害了他。很難想象,若掉下逆川的那個是藍燦,他又是否能有幸活着回來。
不過,雖然胡說沒刻意打聽藍燦的事,卻礙不住漫天的八卦消息自個兒往耳朵裡飛。
每次扶桑牽着府裡的毛絨出去遛彎兒,在小廣場上待半個時辰再回來,準能帶回許多家長裡短的飯後談資。
聽人說,如藍燦這般從來都是陽光溫和的人,從沒和誰紅過臉急過眼,那日自逆川之畔回去,卻與赤穹大吵一架,還鬧起了絕食。開始,仙尊還狠心拿道金鎖鏈將他捆在牀頭,更是撬開他的嘴用漏斗往下硬灌些湯湯水水。別看藍燦平時弱不禁風的,脾氣倔起來卻叫人拿他沒轍,仙尊逼他吃進去多少他就吐出來多少,到後來竟直接嘔了血,瘦得只剩了把骨頭,腰身細得彷彿一捏就碎,眼見得只剩下最後半口氣在。後來,竟真的逼得仙尊妥協,答應放他走,甚至還親自送他到了兩界碑。
扶桑說:“只是,藍公子這一走,好像將仙尊的魂兒也跟着帶走了,早朝也不上了,例會也不開了,每天渾渾噩噩瘋瘋癲癲的,只拿着面觀塵鏡,從鏡子裡看藍公子在下界的生活。”
朱槿跟着說:“聽說藍公子在下界找了個新相公,雖說他身子不好吧,但兩人的小日子過得倒甜甜蜜蜜的。唉,我都有點兒同情仙尊大人了,你們說,都這樣了他還看個什麼勁兒,每看一遍不就是往自己心裡捅一次刀子麼?”
往心裡捅刀子有多痛胡說比誰都清楚,聽到這裡,他也難免有些同情赤穹。不過知道強扭的瓜不甜,藍燦已心有所屬,所以同情歸同情,私心裡他還是祝福藍燦更多些。只是,赤穹最後肯服軟這點,讓他有些意外。
於是,白執從天君的御華殿回來時,就看到胡說正坐在梨樹間發呆。
潔白的棠梨花瓣落在他肩頭,火紅的衣裳像是燒着了般,灼得人根本移不開眼,不由恍惚了下,以爲回到從前。
“帝——”扶桑幾人要行禮,白執笑着擺擺手,讓他們退下。見胡說還沒注意到他,他走過去,兩手抱着樹幹惡作劇般輕輕晃了一下,樹身跟着一搖,花瓣簌簌而落。
“哎呦。”胡說跟着一晃,立時回神,敏捷而迅速地勾住旁邊更粗的一個樹杈,旋身挪了過去。垂着小腿重新坐穩之後,往下一瞧見是白執,笑了,“幹嘛捉弄我,真掉下去你接着?”
“我接着。”胡說隨口一提,白執回答地卻有幾分認真,說着就張開了雙臂,銀眸中泛着笑意。
“那我可下去了,你接穩。”胡說笑着說,突然擼了把梨花對着白執撒下去,害得白執不得不下意識眯着眼睛偏了偏頭。
胡說趁機跳下來,繚亂的白色落花中,他絢爛的衣裳在空中就像是綻開的一朵紅蓮。烏髮飛揚足尖輕點,雖故意沒有落到白執懷中,卻靈動得像個精靈。落地之後,又忍不住得逞的大笑。
白執反應過來,虛點着他的額頭,笑罵:“頑皮。”
“是你捉弄我在先。”胡說理直氣壯,“現在,扯平了。”
白執笑了笑,單手背後:“你剛纔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也沒想什麼,只是聽說赤穹終於肯放藍燦走了,我有點意外。”胡說道:“可能他對藍燦真的是愛到了極致,纔不再想着一味佔有吧。”
“他的確對藍燦愛到了極致。”白執淡聲說,嘴角彎起卻無端叫人覺得這笑非但不真心,反而更像是嘲諷。
胡說挑眉:“你這是怎麼表情,不贊同?”
“沒有不贊同,你說的都對。”白執笑。
胡說淡淡“哼”了聲,心裡卻美美的。想起白執剛從天君那裡回來,忙問:“對了,你剛纔去了御華殿,情況如何?”
天后最近幾日身子不大舒服,天君差人去藥仙府上請了多次,每每都是鐵將軍把門。一打聽才知道惟靈差不多有半個月不在仙界了,好像是去了人間,至於究竟是人間何處卻沒一個清楚的。無奈之下,只好請白執過去瞧瞧。胡說才知道,原來白執也略通醫術。如此一來,當初赤穹請白執爲藍燦治病的事好像也說得通了。
“對君玄來說,或許是件喜事。”白執有點賣關子的意思,故意不把話說完。直到胡說巴巴地看着他等下文,他才含笑繼續說,“天后,已有孕在身。”
胡說一下就想到數月前在蟠桃園撞見的那一幕,試探着望了眼白執,心想,不會吧。好像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似的,白執點點頭,淡聲說:“按時間推算,應該就是那次。”
胡說癟癟嘴,說:“如此一來豈不便宜了君玄那個二世祖,真希望天后肚子裡的是位小公主,好讓‘天君之位’像個緊箍咒一樣套在君玄頭上,叫他沒閒空再到處亂勾搭。”
知道對方怕是又在爲雲察打抱不平了,白執只笑不語。等胡說發完了牢騷,他才說:“還有件事——有些日子沒去下界了,你可想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