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8
半邊夕陽隱藏在了林立的高樓大廈後，將天邊的雲朵染上了各樣的紅，映得季凌風那張完美的面容也紅彤彤的。
可撇開這一外在因素不說，他的臉色本身也在這突如其來的尷尬場面中漲得微紅。當然，看情景，只有季凌風單方面覺得尷尬罷了。
他面前站着一個男人，西裝筆挺，面部線條分明，整個人看上去成熟穩重，卻又不顯老氣，金邊眼鏡架在高高的鼻樑上，爲男人又增添了一份別樣的優雅氣質。
季凌風認得這男人，他有着實在令人難忘的容貌和氣場，可這是他頭一回仔細審視他。上次在慌亂之中，他只看清了男人完美的身材和剛硬的容貌，沒注意到他絕塵的氣度，沉穩內斂的外表下，彷彿凝聚着巨大的能量。
當然，這也僅僅是看清男人那一瞬間季凌風的所想所念罷了。旋即他趕緊低下了頭，拾起自己的辦公包，沒有理會男人伸出的援手，反是自己站起來拍了拍身子。
季凌風撇撇嘴，眼睛不自然地四處亂飄，神情似乎有些不滿，“你怎麼在這裡啊？”
男人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轉而也開始打量眼前的大男孩。其實早在上午他今天路過11層時，便遠遠地看到他了一次，那時季凌風正和一個女同事談天，淡淡的笑容掛在臉上，舉手投足間整個人的線條都是溫和的。
可對自己怎麼就沒個好臉色？男人相當鬱悶，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鏡片下的眸光暗了暗，不過也只一錯落，他接着回答道：“我在這裡辦公。”
“哦。”季凌風其實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眼睛一個勁兒地四處亂瞄，正想着怎麼偷偷地溜走。
真是——太特麼背了！怎麼上班第一天就在公司碰上了這人！？
季凌風心虛地瞄了眼一旁的大辦公室內，共處一間的同事還在加着班，這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話他還混不混了！
想到這裡他又問了男人一遍，“你來這幹什麼的？”
男人扶額，難道他天生自帶被忽視體質？上一句被問到“你怎麼在這裡”，自己已經回答了，可這小傢伙顯然什麼都沒聽進去，下一句居然還問“你來這幹什麼”。
男人不禁對自己的存在感產生了懷疑，難不成真是自己的問題？可想想他創立信達多年，如今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有人悉心解意，似乎也只有在這傢伙面前容易被無視。
他這次沒有馬上開口回答，直等到季凌風因男人長久的沉默而將目光轉移回他身上後，才又幽幽地回答道：“我在這裡工作。”
“哦……啊( ⊙ o ⊙)！？”
季凌風的桃花眼一下子睜成了杏仁眼，工、工、工、工作？
如果男人會讀心術，他一定能看到此刻季凌風內心的小人正奔走咆哮，尼瑪啊要不要這麼巧啊！他上一刻還在想怎麼躲過這人，就當作一切什麼也沒發生，現在可怎麼整？被他睡過（……）的男人說也在這工作，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那他真的不要混下去了！
當然，小季同學也就心裡咆哮咆哮，面上還努力裝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問：“那麼……我們是同事？”
鬼才和他是同事啊摔！這傢伙不是牛郎嗎！？季凌風猛地想起男人的職業，不對！他怎麼可能在這工作？
他看着男人的眼光愈發怪異，“你……轉行了？還是上門服務？”
季凌風再次不淡定了，尼瑪這是公司啊！把個mb叫到公司裡上門服務？誰有這麼大膽子？不想活了吧！今早還聽人說公司的頭號大boss最近天天來上班，現在不該是風紀正嚴的時候嗎？這要被逮住絕壁炒他三遍魷魚啊！
男人此刻也回味過來了，抿了抿薄脣，一臉黑線，弄了半天他還是把自己當成夜店少爺了？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分聲音，“我說——我在這裡做正式工作。”
“……哈？”季凌風衝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緊接着後退幾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問道：“你你你真的轉行了？”
還正式員工！好吧雖然以他的年齡接着從事那種高強度體力勞動確實不容易，可原來現在的牛郎都那麼多才多藝了？？下崗了還能轉來這種大公司做正式職員，幹了他還只是個實習呢！
男人發現了，眼前這小東西的思維和自己完全不在一條線上！看着季凌風吃驚的小模樣，他忍住笑意，推了推鏡框道：“我不是轉行，我一直在這裡工作。”
“( ⊙ o ⊙)啊！？你你你你你……”季凌風再次風中凌亂了。
丹陽西下，樓外一片金紅色的光彩，季凌風的雙頰也被染得撲撲紅，男人看着他“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下一個字的可愛樣子，覺得實在——賞心悅目。
他也不再逗他了，索性順着他的“你”接了下去，直接問：“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從事性|工作者的行業？”
咦？這麼一說他好像真的沒坦白過，季凌風努力迴響着當日的情景，“可我給、給小費的時候你也什麼都沒解釋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過話語還是一絲不差地傳到了男人耳朵裡，男人挑眉，“上次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溜了。”
擦！那還勞資2000軟妹幣啊！
已然落魄的季大少心頭在滴血，當時2000塊錢眼也不眨地甩出去了，現在他一個月的生活費也不過3000。這樣的大起大落讓季凌風頓時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想到了這一層，他看向男人的目光又有些囊中羞澀的尷尬。
他已經不怎麼在意那日的烏龍了，只是仍忍不住小聲嘟囔道：“那你那天干嘛和我開房……”
“上次你在xclub裡喝醉了撒起了酒瘋，一個勁兒地就往外衝，但因爲沒付賬被保安攔住了。”男人說謊都不打草稿，“我正巧路過，而你掙開了他們直接往我身上撲過來了。”
“什麼？”季凌風再次睜大了眼，他記得張毅陽他們都說自己酒品好來着，不至於醉成這德□？
“就是這樣，還死抓着我不放。”男人一臉正色地說道。
“真的？”季凌風摸了摸下巴，表示還是很懷疑，“那賬怎麼算的，又爲什麼把我帶到酒店？”
“你嘟囔着說記在你朋友的賬上，他叫什麼來着……張毅陽是吧？”男子皺眉仔細回想着那天和張董下車時碰上的小子，張董是叫他張毅陽吧？
“……=口=”聽到張毅陽的名字，季凌風訕笑，默默在心底給了他個愧疚的眼神，立馬對男人的話信了十之□，男人再接再厲，解釋道：“我看你當時醉得不成樣子，又抓着我不放，所幸把你帶回我住的賓館了。”
季凌風歪頭，“你一直在這工作，怎麼還住賓館？”
男人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裂痕，暗道自己太過大意了，這小傢伙倒也不笨吶。
他不緊不慢地推了推自己的金邊鏡框，道：“當時斯諾迪集團的人來談項目，我負責陪同接待，和他們住一家酒店。”
“這樣啊。”
季凌風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他也意識到自己太過警覺了，人家好心收留自己一晚不說，自己還問東問西一副質疑他動機的樣子，實在太不厚道了，而對於他的疑問，男人還耐着性子一一解釋清楚了，季凌風這個感動啊，原來在這個災禍冷眼看、碰瓷遍地有的時代也不缺少助人爲樂、見義勇爲的大好青年嘛！好吧已經不算青年了╮(╯▽╰)╭（boss大人：年不年輕試試就知道……）
這麼想着，季凌風回饋給男人一個更燦爛的笑容，“那晚真是謝謝你了。”
藉着殘陽最後的光，男人將他的笑看得清晰。
他們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側過身便能一覽整座城市的繁華，而此刻男人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正散發着從未有過的朝氣，他不知是外界景物變了，還是自己被什麼瞬間觸動了心絃。
他盯着小傢伙放鬆愜意的樣子，鬼使神差地說了句，“謝不是光嘴上說說的。”
話一出口，他自己也一愣，季凌風更是甚無辜地衝他眨了眨眼。
他的眼睫濃密而翹長，像是兩把小刷子，撲扇撲扇的看得男人心癢，他不再在意自已的失言，甚至都不把那都當成失言了，而是順其自然地接道：“我還沒吃晚飯，一起去吃頓怎麼樣？”
除卻那些生意應酬的飯局，他好像很久沒有邀人共進晚餐了，今晚難得自己的行程上一片空白，本是他樂得清靜的自由時光，而此刻，他居然就想着和這小傢伙一起吃一頓飯。
意識到了自己的反常，男人轉頭看了眼外面隱去一半的殘陽，想，大概是因爲今天的落日太美了吧。
出乎意料的，季大少連這點面子都沒給，眼睛再次瞟向了別處，低頭道：“這個成，等我發了工資吧……”言下之意今天就算了。
或許以往一擲千金的季大少極少遇到請客都請不起的窘狀，此刻面頰竟然微微泛紅，仔細一看，連耳根都是粉撲撲的，一路紅到了脖子。
男人的目光從脖頸一路往下，直到那鬆開一個釦子的襯衫領口，完美的鎖骨若隱若現，也被殘陽鍍上了一層紅潤的光。鏡片下的目光再次變得深沉，似乎陷入了一種奇妙的臆想。
看着季凌風不正常的臉色，他似乎瞬間就明白了什麼，想想也是，季家大少爺怎麼會來自己公司面試謀職？和家裡鬧矛盾了吧，可逼的自己兒子離家出走，季老爺子也真夠狠的。
男人摸了摸下巴，倒有些同情起眼前這個小傢伙了，少爺日子過久了，粗茶淡飯的日子怕是不好熬吧。
他轉身，“走吧。”
“誒？”季凌風一怔，卻還是跟了上去，“去哪？”
“吃東西。”
季凌風憋了半晌，終於紅着臉小聲說了句，“我身上沒錢。”
事實上，他也並非完全沒錢，就在昨晚，他糾結再三還是向張毅陽開口借了點。中午的工作餐也是要錢的，雖然已經有了工作，但月底才能發錢，在此之前能省則省了。
如今雖然被自己老子管得很緊但仍有小金庫的張大少自然不吝嗇於這點錢，還拍着他的肩膀說不用還了，但季凌風也沒好意思借太多，亦沒將自己身無分文這一消息透露出去。僅有的那些錢是留來填飽肚子的，這幾日下來他也明白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道理，於是不打算在男人面前窮慷慨了。
男人腳下一頓，意識到自己表達不清了，他回頭道：“我請客。”
“啊？爲什麼？”季凌風一臉迷茫，卻還是小步跟在了男人身後。
男人輕笑，沒有回答。
兩人一同乘進了電梯，看着一路下跳的數字，季凌風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抿了抿嘴，“唐君哲。”
“哦，我叫季凌風。”
他的目光又往男人身上掃了掃，卻發現男人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對的瞬間，他似乎感覺到男人剛毅的眉眼下有種別樣的溫和。
我知道你叫什麼，boss大人推了推眼鏡，脣邊勾起了一抹微笑，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