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告白

一一是她的小名, 除了她的家人,沒有人知道她的小名,他又是怎麼知道的?許隨的心跳持續加快, 她在對話框裡編輯道: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

過了五分鐘, Z J Z回覆, 依然是散漫的語調:【捨得用手機了?】

許隨不知道回什麼, 回了個貓咪捏臉的表情發過去。這一次, 周京澤很久都沒有回覆,許隨以爲他太忙了沒看見,或是他根本懶得回答這個問題。

直到睡覺前, 許隨放在枕邊的手機屏幕亮了,周京澤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她找耳機插上, 點了播放, 他似用氣音說話,帶着懶散的笑意:

【被拉黑後, 我換了個號碼打給你,是你奶奶接的電話。】

許隨明白過來,沒等她反應過來,周京澤發過來一條信息:

【你名字還挺好聽。】

隔着屏幕,許隨不知道周京澤發來的這條文字信息語氣是認真的, 還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誇讚,

還是很開心。

*

週日, 京航院校籃球聯賽, 胡茜西起了一個大早, 打開衣櫃,拿出一件件裙子在試衣鏡面前試衣服。

許隨起牀站在洗手檯前刷牙, 她含着了一口水又吐掉,正低頭刷着牙,胡茜西跑過來拽着裙襬,問道:“寶貝,這件怎麼樣?”

許隨嘴裡含着薄荷味的泡沫,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還可以。”

胡茜西將這句話自動理解爲“還不夠漂亮”,她只好又跑回衣櫃前試衣服。許隨擰開水龍頭,在洗漱口杯,忽然,下腹隱隱傳來一陣痛感,她不由得躬下腰,按住腹部,外面傳來胡茜西喊她的聲音。

許隨緩了好一陣,應道:“來了。”

一出去,胡茜西穿好了一條小黑裙,戴上一頂貝雷帽,洋氣又漂亮。許隨由衷地誇讚:“好看。”

許隨則穿得很簡單,米色刺繡襯衫,下襬扎進淺藍色牛仔褲,她正對着鏡子梳頭髮。胡茜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說道:“寶貝,你不穿裙子打扮下嘛?”

“嗯?”許隨正繞着自己的頭髮,打算扎個丸子頭。

“我二舅啊,比賽他不是也在嗎?”胡茜西衝她眨了眨眼。

許隨反應過來,立刻伸手去撓她,佯裝生氣:“你還說,是誰跟你舅舅說我想看籃球賽的,明明是你。”

“我錯了我錯了,我的好隨隨,我這不是弄不到票嘛。”胡茜西立刻求饒。

許隨這才放開她,重新低頭扎頭髮的時候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黑眼珠,秀挺的鼻子上一顆小痣,巴掌臉,整體穿得也乾淨清爽。

還是不打扮了吧,這樣太刻意了。

許隨和胡茜西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餐,之後陪她一起進了京航院的操場。他們從北門憑票進去。

一進門,操場中央立着一架殲5系列開頭的戰機,機身龐大,上面有兩條橫槓,中間有一個小小的紅色五角星,旁邊標着數字70768。

白色的機身有些陳舊,脫了漆,上面還有彈殼的印記,伸開的兩片機翼像機甲,氣勢磅礴,像振翅欲飛的雄鷹。

即使是週末,還是有人在操場上穿着灰綠色的作訓服堅持體能訓練,許隨正看着那羣人結果被胡茜西一把拽走。

“別看啦,我們快去那邊的籃球場找座位,一會兒就要清場了。”胡茜西語氣激動。

她們提前十五分鐘,剛在座位坐下。胡茜西就按捺不住,四處找路聞白的身影。許隨坐在旁邊看着手機,周京澤忽然發消息給她:

【來了麼?】

許隨正打着字回覆,忽然後排座位走來幾個女生不停地喊着“借過”“借過”,其中一位女生不小心重重地撞了她的手肘一下。

許隨握着的手機飛了出去,她彎腰去撿手機,女生跟她道歉:“對不起,你沒事兒吧?”

“沒關係。”許隨搖了搖頭。

這時,各隊籃球比賽選手陸續進場,許隨順勢擡眼看過去,在一羣人高馬大的男生中,愣是沒找到周京澤的身影。

許隨重新給周京澤回消息:【來了,和西西一起,不過我怎麼沒看見你?”】

消息發出去後的兩分鐘,許隨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她點開屏幕,Z J Z發來的消息:

【擡頭。】

許隨順勢擡頭,同時觀衆席發出一陣騷動,耳邊響起一陣尖叫聲和鼓掌聲,周圍的女生激動地議論:

【靠,周京澤出來了。】

【真的好帥啊,不枉我從大老遠趕過來。】

許隨在一羣議論聲中看向不遠處,周京澤同幾位男生一起出場,他一出來,周圍的歡呼和吸氣聲明顯更高了。

在一羣男生中,周京澤極爲出挑,比他們高出一截,一身紅白的球衣,插着兜不疾不緩地走過來,手上的紅色護腕明顯。

周京澤往那一站,對面那隊的男生眼睛帶針對情緒看過來。比賽還沒開始,硝煙氣息明顯。

可惜周京澤根本沒將他們放在眼裡,薄薄的眼皮半瞭不瞭,囂張氣息明顯。

倏地,周京澤低頭拎起黑色外套,直直地朝對面走起,在經過對家六七個穿着綠白球衣的男生時,其中一個正說着話的男生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了,擡眼看着他,眼底警惕明顯。

周京澤的薄脣往上挑,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

他走後,身後的男生開始內訌,有人懟他:“艹,你他媽慫不慫?”

“不過這小子也太狂了,一會兒虐虐他。”

……

許隨坐在觀衆席上目光一直追隨着籃球場上的周京澤,身邊的胡茜西早已不見蹤影,估計是看見路聞白找他去了。

場內有啦啦隊拉起橫幅,裁判吹口哨與廣播檢錄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十分嘈雜。許隨坐在觀衆席上目光一直追隨着籃球場上的周京澤,他低頭拿着手機回了一下信息揣回兜裡,手裡握着打火機和煙轉身去了體育器材室。

估計是煙癮犯了。

許隨無聊地望着臺下的人,看見周京澤折回,忽然,他瞭起眼皮看向觀衆席,眼鋒掠過一衆人,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許隨的眼神被捉住,有一瞬間的驚慌,他笑了一下,單手插着兜,另一隻手拎着外套朝她們走來。

身邊的躁動聲起,許隨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啊啊啊,他是在看我?】

【他過來了,救命,寶貝,你看看我的口紅有沒有花?】

衆目睽睽上,周京澤徑直臺上觀衆席的臺階,來到第三排,在各女生期待殷切的眼神下,步調慢悠悠地,越過層層精心打扮得漂亮女生,站在許隨面前。

“西西呢?”周京澤嚼着薄荷糖,漫不經心地問道。

一道身影垂在她面前,空氣更爲悶熱,許隨不由得繃緊身子,眼神不看他,有些慌亂地移向別處:“去找別人了,一會兒回來。”

“嗯。”周京澤點點頭,把外套,手機以及壓片糖,打火機遞給許隨,衝她擡了擡下巴,“幫我拿一下。”

許隨一下子感覺自己身上的視線明顯多了起來,如芒在背,她猶疑地問道:

“啊?”

周京澤眼睫半垂,散漫溢出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麼,吃我這麼多,拿個衣服都不肯啊?”

他這話一出,夾着若有若無的親暱感,許隨感覺集在身上怒火的視線更多了,她不得不投降,接過他的衣服:“沒有。”

周京澤走後,許隨一下子鬆了一口氣,她坐在座位上抱着他的衣服,上面還有淡淡的菸草味,心跳依然明顯。

周圍討論的聲音開始加大,如噪點一般在鑽進她的耳膜裡。

【周京澤不會看上她了吧,長得挺普通的啊。】

【不會吧,我一個外院的人都知道,周京澤萬年只喜歡一款,胸大腰細的大美女,這位不可能吧。】

【對,長相挺素淡的。】

一聲聲議論無形中中揪住了許隨的心臟,她正欲說話時,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回頭一看,是胡茜西。

胡茜西摟着她,扭頭看向身後的一羣八婆,紅脣一張一合,像機關搶掃射一樣:“一般?你長成她這麼一般試試?知道你們爲什麼坐後排嗎?因爲長得……嗯就我不說了。不巧,我們能坐這呢,就是周京澤給的票。”

“一會兒我們還要給他送水,嘻嘻,嫉妒吧,嫉妒得腳底板起火也沒用。”

後面幾個女生的表情精彩紛呈,一時被噎住:“你——”

胡茜西懶得再同那羣八婆說下去,轉而同許隨說話,因爲要說的內容語氣彆扭起來:“隨隨,你陪我下去唄,一會兒給籃球隊發水發毛巾什麼的。我求了路聞白好久,他才肯定讓我幫忙。”

“而且那裡地理位置好,還能近距離觀戰!”胡茜西挽着她的胳膊。

許隨站起來,點頭答應:“好。”

兩人拉着手走下觀衆席,朝不遠處的紅色帳篷走去。路聞白穿着一件漿洗得發白的襯衫,正彎着腰,來回一箱一箱地擡水。

他的表情冷漠,後背被一點汗打溼,弓下腰的時候,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線,沉默且英俊。

胡茜西熱情地走過去,笑眯眯地說道:“我們過來幫你忙啦。”

路聞白停下來,他的臉色蒼白,掀起幽黑的眼睫看向她,以及身後的許隨一眼,聲線冷淡:“你們站那發水就好。”

“收到!”胡茜西比了ok的手勢。

其實許隨和胡茜西不用做什麼,紅色帳篷下有一張桌子和兩張紅色的凳子,許隨坐在那裡,安靜地看着他們比賽。

隨着裁判一聲清脆的口哨聲起,籃球比賽正式開始,兩隊的啦啦隊開始了此起彼伏的加油聲。

周京澤所在的隊是紅隊,對方運球一路向前,眼看對方就要投擲進籃筐時,周京澤飛躍騰起,長臂一伸,紅色的護腕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輕鬆截住了對方的球。

然後在衆人緊張地注視下,拿着籃球站在線外騰空飛起,進了一個三分球!全場喝彩,紛紛發出鼓掌聲。

許隨站在不遠處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接下來的15分鐘裡,周京澤一路帶領隊員,攔截,進攻,紛紛進球,鬧得對方措手不及,其中一個身材瘦長的男生,幾次被周京澤奪球蓋帽,心底怒火生起。

周京澤攔在他面前,正欲截下球,瘦長男一路帶着球怒氣衝衝地撞向他的肩膀,周京澤猛地向後退了兩步。

全場一半的人發出倒噓聲,一半的拍手叫好。叫好的人原因無它,因爲周京澤太狂了,特別是同性,對於比自己厲害的人,通常都是不服,希望他落敗。

裁判一聲口哨令下,一拳向上緊握,做出犯規停止計時的動作。

綠隊犯規,紅隊獲得罰球機會。半圓內,周京澤站在那裡,陽光下,他轉動着手裡的球,表情無比散漫。

本以爲周京澤投進這一分球是意料內的事,可他單手託着球,手肘就跟故意偏了一樣,籃球砸向籃筐,又彈向外側。

球沒進。

籃球砸在地上,慢悠悠地滾在瘦長男腳下。

周京澤掀起眼皮睨他一眼,夾着點輕視的意味,說出來的話輕狂又欠嗖嗖的:“送你了。”

這是明晃晃的放水加看不起。

說完他轉身重新運球,再沒分給一個眼神給對方。細長男站在原地,臉漲得通紅。

第一場,周京澤帶領隊員以32比20的得分,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全程掌聲雷動,女生花癡的尖叫聲更是迴盪在籃球場上方。

中場休息,男生要麼邊伸手抹汗過來,領了水大口灌起來。周京澤站在籃球框的陰影處,日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深長。

哨聲停後,衆女生蜂擁而上,紛紛給周京澤遞毛巾送水,許隨不遠處看着心底嘆了一口氣。

周京澤後背的球衣被一點汗跡浸透,他拎起腳邊的一瓶冰水,擰開瓶蓋直衝頭頂,水珠順着凌厲分明的下頜角滴下來,淌在地板上,明明是痞裡痞氣的一個動作,卻透着欲感。

綠隊隊員連水都來不及喝,迅速圍在一起出對策。瘦長男身高180 ,是隊長,叫高陽,也是周京澤隔壁班的同學,學習成績,飛行技術都挺優秀,是一個非常努力的人。

“下一場不能再輸了。”高陽語氣堅決。

“那小子狂得很,怎麼打?”旁邊一個大高個說道。

高陽拿出張溼紙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看着不遠處的周京澤開口:“周京澤的打法有很強的個人風格,輕狂,我行我素,是他們隊裡的領頭狼,但飛行技術知識考覈裡有個英文單詞叫Collaboration,他沒有團隊合作意識,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同伴很快發應過來,接話道:“所以咱們只要防守好,突破他們的後方,閉環就破了。”

“可以啊,老高,學霸就是不同,打個籃球還能運用知識分析。”有人誇獎道。

高陽笑笑沒有說話,但從他的表情來看,這句誇讚明顯很受用,他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走了,喝水去,休息好。”

許隨站在一箱小山高的礦泉水前,彎腰把水遞給他們,時不時地又遞過溼毛巾去,十分忙碌,而胡茜西早已被男色/誘惑,跟着路聞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一瓶水。”高陽走過去說道。

許隨彎腰背對着他,拿了一瓶水回頭遞給他:“給。”

高陽接過水在看清許隨的一張臉後,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豔,他試探性地問道:“你是我們學校的?”

許隨搖搖頭,聲音溫和:“不是,我是隔壁醫——”

“醫科大”三個字還沒有完整地說出來,她看見不遠處的周京澤信步走過來,插着褲袋,紅色的護腕貼在黑色的褲縫中,他站在高陽後面停下來,喊她:

“許隨。”

“嗯?”

一行人回頭,包括高陽,周京澤在衆人注視下一臉淡定地開口,眼睫半睨,表情看似吊兒郎當,說出來的話卻夾着若有若無的狎暱:

“我的衣服是不是還在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