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我踏馬出來混的跟誰交代？
城寨西區，流鶯街。
紅姐的鳳樓裡。
狄青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認真聽着紅姐彙報九龍城寨的人口勢力分佈情況。
紅姐雖然也是從內地偷渡來的，但在九龍城寨生活了十來年了，還能在這個勢力雜亂的地方，混成西區坐館，對城寨的情況自然也瞭解的十分清楚。
據其所述，城寨四個區加起來，巔峰時曾住了五萬多人，人均不到四平米，這些年聽說要拆遷走了不少人，但也還有將近四萬人。
但這四萬人中，有將近四分之一都是外來人口，要麼是外面跑路逃難進來的，要麼是外地偷渡來的，九龍城寨的本土居民，差不多隻有三萬人左右，登記有房產的大概九千多戶。
這塊不到2.7公頃，也就是2.7萬平米的土地上，竟然聚居了這麼多人口，可想而知其中究竟有多亂了。
一句話：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
不過亂歸亂，城寨也有自己的規矩和秩序。
首先掌控四個區民生水電的，就是四個區的社團勢力。
想開店做生意，甚至是接水接電等方方面面的問題，都必須要經過四個區的社團同意。
比如西區這邊，皮肉生意基本都被紅姐壟斷，其他人想進來插旗，必須經過她的同意。
還有東區那邊，之前海爺甚至就有自己的緝私隊，其他任何人、任何勢力想進來城寨走粉，如果沒有經過海爺同意，都會被緝私隊打擊，規矩十分嚴厲。
南區賭檔亦是如此。
但城寨的本土勢力，也有自己的管委會。
就是由每個區德高望重的鄉紳前輩共同組成，平時有點什麼重要的事情，各區坐館都會同管委會開會討論，再由管委會通知到各家各戶，每個人都必須遵守。
如果不守規矩的人，就會被聯合打擊，驅逐出城寨。
比如這幾年抵抗政府拆遷，就是由各區管委會帶頭反抗的。
聽到這裡，狄青不禁有些詫異。
“這麼說來，管委會的威望，比你們四個區的坐館還要高？”
“也不是這個意思……”
紅姐搖頭，沉吟了一下，說道：“管委會是管理民生的，但主要做主的還是我們四個區的坐館，畢竟我們手裡有人，萬一平時有人打架鬧事，管委會那幫人自己也搞不定。”
明白了。
相當於管委會是城寨的政府機構，四個區的社團則是城寨的‘執法隊’。
狄青恍然。
隨即他沉思片刻，道：“如果要勸城寨的住戶同意拆遷，相當於只要搞定管委會就可以了是吧？”
聞言，紅姐也有些不太確定，道：“如果是其他的小事，管委會出面還是有用的，但城寨拆遷是大事，裡面的居民大多都不同意的，就算有管委會出面，也不一定家家戶戶都會同意拆遷……”
狄青點頭：“只要搞定大部分人就行了，有那麼一部分人會負隅頑抗，這很正常，但在大勢之下，他們反抗也是沒用的。”
說着，狄青看向紅姐，道：“你幫我召集西區的管委會過來開會，我先把西區這邊搞定。”
“這……”紅姐有些爲難道：“青哥，管委會這幫人，大多都是守舊派，他們習慣了城寨裡的生活，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說服他們，而且還有其他沒有戶籍的外來人口，要是強行趕他們出去的話，他們肯定會反抗，到時候就算我們出面恐怕也壓不住……”
狄青擺手：“能不能談，先談了再說，至於那些外來人口，你放心，我給他們的條件，和你們一樣，只要他們願意走，想回家的統一送回家，想留在港島的，我會幫他們搞定身份問題，幫他們安排工作。”
聞言，紅姐深吸口氣，也只能選擇相信狄青，點頭道：“好。”
說罷，她就轉身出門去吩咐：“阿霞、阿花，你們幾個去通知管委會的人過來開會。”
“是，紅姐。”
流鶯街的姑娘們很快行動起來。
狄青則依舊坐在沙發上，思索待會兒該如何說服管委會這幫人。
這時，唐十二幾人上前，皺眉道：“青哥，城寨裡沒有戶籍的足足幾千上萬人，你答應幫他們安排工作，還要搞定戶籍問題，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
狄青淡淡道：“不過我本來也打算做點實業，在新界那邊辦廠，大不了就多開幾個廠子，另外等過段時間物流公司、拳館等產業做起來，也是需要招聘人手的，還有深井那塊地，等房地產開始動工以後，也需要不少人幫忙，反正都要招工，從哪兒招不是招？”
“而且這幾千人，也未必全都會選擇留下來發展，到時候肯定是要遣返一批的，那些犯過事的也不可能留下，刨除這些，剩下的人，我們的產業應該能勉強解決他們的就業問題了。”
“如果實在搞不定，就讓政府出面幫忙，畢竟我們現在也是在幫他們搞定拆遷事宜。”
“至於身份問題，這個我會想辦法，用不着擔心。”
港島的身份證，他們自己找路子搞定的話，差不多要五萬塊一個人。
但如今幾千個人的身份證，他還沒這個本事能全部搞定。
更何況這麼多身份證，就算他有錢買，人家也不敢賣給他。
所以這就需要政府出面解決了。
總不能什麼難題都交給我吧？
我幫你們說服城寨的人拆遷，還幫這些城寨的黑戶解決就業問題，你們幫忙搞定這些他們的身份問題，這不算難爲伱們吧？
要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那所有事情你們都自己來搞定算了。
想到這裡，狄青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陸啓昌，同他說明情況，再讓他問問上面的意見。
最少也要給個準確的答覆，他才能開始行動。
可剛拿出手機，一個陌生電話就先打了過來。
狄青微微皺眉，卻也沒有拒接，接通電話放在耳邊：“喂？哪位？”
“你是洪興的坐館阿青是吧？我是陳正飄。”電話那頭傳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
陳正飄？
洪樂的坐館，飄哥？
狄青反應過來，眉頭一挑，道：“原來是飄哥啊，不知道飄哥這麼晚打電話過來，有何貴幹啊？”
“阿青啊，我們洪樂同你們洪興也是老相識了，雖然沒有多少合作，但我們兩個社團也沒什麼矛盾吧？”飄哥沉聲問道。
狄青淡淡道：“飄哥你有話就直說。”
“好，那我就直說了。”
飄哥語氣似乎有些憤怒：“阿青，綁架你的人是馮老六和海爺，今晚你要收拾他們兩個，我沒有意見，但你沒必要連我們洪樂的場子也搞吧？”
狄青眉頭一皺：“飄哥，你話講清楚點，你既然知道我在收拾城寨這幫傢伙，就應該知道我們洪興的人今晚幾乎都在城寨，什麼時候搞你們洪樂的場子了？”
“就是城寨！”
飄哥質問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洪樂在城寨也有生意嗎？”
“剛纔細眼他們幾個去掃海爺的地盤，卻把我們洪樂的粉檔也給掃掉了，我的人都已經說清楚了身份，細眼他們卻一點面子也不給我，你是洪興的坐館，這件事你是不是該給我個交代？”
有這回事兒？
狄青眉頭緊皺：“洪樂在城寨也有粉檔生意？”
這時，紅姐交代完走進來，聞言湊到狄青身邊，低聲道：“青哥，不止是洪樂，還有新記、正興、忠信義、聯英社、臺灣幫等好幾個社團都有在城寨插旗做生意，只不過他們在裡面的收益都得給城寨各區的坐館上交一份。”
聞言，狄青頓時明白了。
九龍城寨還真是一塊肥肉，個個都想進來咬一口。
沉吟片刻，狄青臉色恢復平靜，淡淡道：“飄哥，這件事我並不知情，我現在在西區這邊，等我查清楚我再給你打電話吧。”
說罷，狄青直接掛斷電話。
“交代？我他媽出來混的跟誰交代？”狄青冷笑一聲。
城寨在拆除之前，以後都只會由他們洪興來話事。
其他不管是哪個社團，誰敢伸手就剁了誰！
別說洪樂，就是新記也一樣！
我今晚掃的是城寨四個區的社團，你們的場子被掃同我有什麼關係？
誰讓你們的場子要開在這四個社團的坨地上。
交代？
交代就是我的人不知道，掃錯了。
你要不服那就開打！
“滴滴滴……”可在這時，又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狄青看了眼，不由眉頭一皺，隨即接通電話問道：“喂？昌哥，你們新聯盛不是也有場子在城寨吧？”
電話那頭，林耀昌微微愣了下，隨即說道：“是啊阿青，你今晚被城寨那幫傢伙綁架的事我也聽說了，但我們新聯盛有個拳館在南區那邊，剛剛也被飛龍、大飛他們幾個掃掉了，金爺讓我打電話問問情況。”
聞言，狄青頓時沉默了下來，臉色也有些爲難。
畢竟林耀昌的關係一直同他不錯，之前電影上映，林耀昌還帶了幾百號小弟來幫忙捧場。
他自然不可能再像對飄哥一樣給林耀昌交代。
沉默片刻，狄青道：“昌哥，城寨要拆遷的事，你應該也知道吧？”
“嗯，知道。”
林耀昌點頭，隨即眼神一動，問道：“阿青，城寨拆遷的事，同今晚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狄青道：“昌哥，我們倆的關係，我就不同你拐彎抹角了，我只能告訴你，城寨拆遷是必然的事，你們新聯盛的拳館，在裡面也開不了多久了，以後就別做了。”
“至於你們拳館今晚的損失，等這件事搞定我會賠給你。”
“這……”
林耀昌聞言，臉色頓時也凝重起來：“阿青，你是不是收到什麼消息？”
“別問。”
狄青道：“能說的我自然會告訴你，總之我的話你轉告給金爺，我沒有針對你們新聯盛的意思。”
林耀昌沉默片刻，道：“好，我先同金爺商量一下。”
“嗯。”
電話掛斷。
林耀昌轉過頭，看向身旁一個肥胖的身影，道：“金爺，阿青話我，城寨拆遷是必然的事，我們在城寨的生意也做不了多久了，讓我們以後別做了，今晚拳館的損失，他會賠償給我們。”
聞言，新聯盛坐館金爺的臉色頓時也凝重起來：“這是他的原話？”
“是。”林耀昌點頭。
金爺頓時眼眸微眯，喃喃道：“看來今晚的事，並沒有表面這般簡單啊！”
“O記和重案組幾百號警察包圍城寨，卻圍而不攻，反倒是洪興的人幫他們抓捕通緝犯送出來，這怎麼看都不對勁……”
聞言，金爺的左右手千叔臉色微變，道：“金爺，你的意思是，這個靚仔青同差人勾結，想幫政府搞定城寨拆遷的事？！”
林耀昌也是臉色一變。
“什麼勾結，沒必要話這麼難聽。”
金爺搖了搖頭，道：“時代不一樣了，什麼H社會不染皇氣，也只是說給外面人聽聽罷了，四大探長時期，差人不也同四大家族沆瀣一氣，明着收保護費。”
“同差人合作沒什麼丟人的，反而，在這個法治越來越嚴苛的時代，你在政府警隊沒有關係，纔會死的更快。”
說着，金爺不由感嘆：“這個靚仔青，不是一般人啊！”
“出道還不到兩年半的時間，不僅後來居上，成爲了洪興的坐館，還把洪興改革洗白，越做越大，政商兩界都有關係，真是不簡單吶！”
千叔臉色凝重，道：“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我們在城寨的生意，恐怕真的做不下去了。”
“不管是真是假都已經做不下去了。”
金爺手裡把玩着一串珠子，搖頭說道：“就算今晚只是洪興借狄青被綁架這件事想搶地盤，以後城寨都沒有我們新聯盛的立足之地了。”
“這個狄青的命格很奇怪，我看不透。”
“殺破狼入命宮，三方四正！”
“這種命格之人，喜動不喜靜，凡此命格現世，往往代表着動盪與變化。”
“但偏偏又隨有九皇帝星相佐……”
“但不管是殺破狼之命還是九皇帝星，都代表極致的貪婪與霸道，他是不會容許其他人插手他的地盤的。”
金爺嘆息道。
林耀昌有些疑惑：“金爺，什麼叫九皇帝星命？”
金爺解釋道：“九皇帝星，又稱左輔右弼星，這種命格之人，若逢盛世，大富大貴，若於亂世，將會攪動風雲，蟒雀吞龍，成就無可限量，在古代漢末三國時期，也有一個這樣命格之人……”
“是邊個？”千叔好奇道。
“曹操。”金爺道。
林耀昌瞳孔一縮：“金爺你的意思是，阿青他是梟雄之命？！”
金爺笑了笑，道：“或許吧，總之此人的成就，必會在你我之上，阿昌你同他結交，是最明智的選擇，之前我還看不上他，但現在證明，你是對的，我老了，眼光各方面都不如你了。”
林耀昌笑道：“金爺您言重了，您怎麼會老，這些年要不是有你，我們新聯盛也不可能發展的這麼快。”
金爺搖頭：“人總會有老去的一天，我也不可能一直佔着坐館的位子，總要給年輕人展示的機會。”
說着，金爺嘆了口氣，道：“擇日不如撞日，下個月初七，我就金盆洗手，把坐館的位子傳給你吧。”
“至於城寨那邊的生意，就聽這個靚仔青的，做不了就算了，賠償什麼的也不必了，你只要好好維持好同他的關係，不管什麼時候，我們新聯盛也能有條退路。”
聞言，林耀昌沉默下來。
……
流鶯街這邊。
狄青剛掛斷林耀昌的電話，跟着又有幾個陌生電話接連打過來，情況也同洪樂和新聯盛差不多，都是因爲有場子在城寨裡被掃掉，打電話過來來興師問罪的。
狄青接了兩個認識的電話，隨便解釋了一下，隨後又給陸啓昌打去電話，講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和他提出的幾個條件後，就直接把手機關機，懶得再去一個個解釋。
總之今晚城寨的事情一定要搞定，任何人他都不會給面子。
至於其他的麻煩，過後再說吧。
不管是要賠償合作，還是要打架，洪興都奉陪到底！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阿紅，這麼晚了你還叫我們來，有什麼事啊？”
“阿紅，今晚的事我們也都聽說了，這件事是南區和東區那兩個傢伙搞出來的，可不要連累我們西區啊！”
“是啊紅姐，今晚你們和外面社團打架，可不要牽扯我們啊，我們只想過點安穩日子……”
十來個西區管委會的鄉紳前輩從人羣中走來，有男有女，此時望着流鶯街上這幾百個西裝革履的洪興兄弟，管委會的人個個顫顫巍巍，臉色發白，憂慮不已。
聽到動靜，狄青眼神微動，起身帶着唐十二等人走了出去。
看到紅姐正在同這些管委會的人解釋，他徑直上前，擺了擺手，示意紅姐退後，自己親自解釋。
“諸位，我的名字想必你們有些人應該聽說過，我就是青龍集團的董事長，狄青。”
“今晚打攪各位，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說着，狄青將城寨拆遷一事的各種利弊又仔細同他們解釋一遍，包括自己給出的各種承諾與條件。
隨後才道：“各位，今晚叫你們來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們能勸導一下其他住戶，配合政府的工作，解決拆遷問題。”
“那些沒有戶籍的我會想辦法解決，至於你們各位城寨住戶的拆遷補償，我也會轉告政府，大家一起坐下來慢慢談，保證不會讓各位失望。”
“大概就是如此。”
“我話講完，各位可有什麼不同的意見？說出來大家研究一下。”
……
與此同時。
城寨外面，陸啓昌接完狄青的電話，立馬就將狄青的提出的問題和條件，轉告了黃炳耀。
黃炳耀現在忙的不可開交。
剛纔短短片刻功夫，就又有幾個‘熱心市民’幫他抓到了幾個通緝犯，黃炳耀嘴都要笑歪了。
雖然人不是他親手抓的，可現在這裡是他做主，只要這些通緝犯到了他手裡，那可全都是明晃晃的功勞啊！
今晚就算搞不定城寨拆遷的事，就憑這些通緝犯，都足以向上面交差了。
此時聽到陸啓昌轉述的問題，他把抓捕工作先交給關傑，自己則陷入沉思。
城寨拆遷，該有的拆遷補償自然沒什麼問題，甚至政府早都已經準備好了公共屋邨和臨時住房安置他們。
但裡面這些沒有身份戶籍的黑戶如何安置，確實是一個難題。
按照規定，這些偷渡的黑戶，都得引渡回他們原來所在的家鄉，包括那些犯了法的，他們港島警方也是沒資格單獨審判的，最終都得送回戶籍所在地。
這也是這些黑戶抵抗拆遷的主要原因。
大部分人都不想回去。
可留下來，政府又沒辦法安置。
總不能也給他們一份拆遷補償吧？
但現在，既然狄青提出可以幫這些黑戶解決就業問題，只要這些人同意搬走的話，那政府他們幫忙解決身份問題，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不過這件事他自己肯定做不了主。
沉思片刻，黃炳耀對陸啓昌說道：“你先守好現場，我打電話問問上面的意思。”
“好。”陸啓昌點頭，他也明白這件事涉及太大，不是他們能做得了主的。
甚至連一哥都無法做主，恐怕還得向上面彙報，等上面開會討論才能決定。
黃炳耀轉身過去打電話了。
陸啓昌則回到現場，望着那些排着隊被送上警車的通緝犯，不禁嘆了口氣，有種痛並快樂着的感覺。
今晚恐怕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