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等馬臉青年反應過來時,馮慧雅已經跑開了。
她一邊跑,一邊喊救命,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已跑出五步開外,看上去哪有一點嬌柔受傷的樣子。
“死八婆,敢耍我?”
馬臉青年臉色暴躁起來,嘴上罵了一聲後,快步追趕上去。
身後準備叫黃包車折返回來的那人,和被一高跟敲在腦袋上的小弟面色猙獰地緊隨其後。
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們,彼此交織。馬臉青年三個大男人罵罵咧咧地追趕一個女人的場景,他們自然有注意到。
不過,大多數都是冷眼旁觀,即便有人有心幫忙,但見到三人面色不善,終歸是打消了出頭的念頭。
“死八婆,我看你往哪裡跑?”
身後馬臉青年的喝罵聲傳入耳中,馮慧雅腳步不由快了幾分,通紅的臉上免不了有些驚慌失措。
她從小家境殷實,知書達禮。父親是醫生,母親是會計師,她讀着女子學院長大,大學時入讀的香港大學,主修管理學。畢業後先後入職兩家商貿公司,接觸的人都是斯斯文文,談吐得體,與社團爛仔完全是兩個世界,沒有任何交集。
她印象裡瞭解,爛仔都是些不務正業,作奸犯科的人。
不論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對她有無惡意,她都不準備跟對方走。
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下一刻自己就會被對方抓住。
可馮慧雅體力已逐漸不支,腳步也越發沉重。
馬臉青年踏前一步,伸手去抓馮慧雅,卻發覺不遠處有兩名巡邏的軍裝朝着他們迎面走了過來。
馮慧雅眼前一亮,大聲呼喊:“阿Sir,救命啊~”
“住手!你們幹什麼?”
馬臉青年卻並未停手,反而緊趕兩步一把抓住馮慧雅的胳膊。
兩名軍裝快步走過來,喊話的那人怒斥道:
“我讓你住手,你聽不見!”
馬臉青年從口袋掏出幾張鈔票,不動聲色地塞進軍裝手裡,指了指馮慧雅:“阿Sir,我們是勝義的人,這個女人是我大哥要見的,肯定不會爲難她。給個面子,改天請兩位阿Sir飲茶。”
勝義是和字堂口,在九龍勢力很大,不是兩個小小的軍裝能得罪的,馬臉青年有恃無恐。
馮慧雅把馬臉青年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眼見四周有行人駐足觀看,面色也鎮定了一些,義正言辭地道:
“阿Sir,安德里律師事務所是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今天這事有這麼多行人目睹,如果你們不依法行事,我們公司肯定會委託律師投訴你們。”
軍裝有些猶豫地摸了摸鈔票。
一邊是和字堂口,一邊是鬼佬律所,這不是讓他爲難麼?
猶豫片刻,他最終還是將鈔票拍回馬臉青年的手上。
馬臉青年瞥了馮慧雅一眼,對軍裝說道:
“阿Sir,不會這點面子也不給吧?”
軍裝不想得罪勝義的人,同樣也不想招惹律師。衆目睽睽之下,他本想和稀泥當沒事發生,可青年說話卻有些咄咄逼人,不由雙眼一瞪:
“那你還要不要走嘛?不想走就同我們回警署。”
聽着兩人的話,馮慧雅面色難看,她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
“阿Sir,我老闆認識你們警署的豬油仔,你不能讓他們走。”
她忽然記起李安曾和她說過,如果有人找事,可以找豬油仔的。
“認識仔哥?”
軍裝頓了一下:“你老闆是誰?”
“李安。”
一聽到李安這個名字,軍裝頓時換成一副板正面孔。
他指了指馬臉青年:“剛纔讓你們走你們不走,現在也不用走了,和我們去警署走一趟吧。”
“我大哥是黃強……”
“黃強是吧?會有人請他去警署的。”
軍裝點點頭,繼續說道:“老實點,不要想着跑,跑了你們大哥也得乖乖把你們送來警署……”
………
………
尖沙咀警署,二樓刑事組。
審訊室門敞開着,坐在外面椅子上的馮慧雅可以清楚地看見雙手被縛,躺倒在地的馬臉青年如同沙包一樣被兩名差佬毆打。
他整個人蜷縮着,嘴裡發出的慘叫聲讓馮慧雅止不住的眼皮直跳。這也讓第一次進警署的她對差佬的肆意妄爲暗自咋舌。
坐她對面的豬油仔一臉地和顏悅色。
“馮小姐,這個撲街敢找你麻煩,我肯定讓他吃足苦頭。至於那些不安分的掮客,我也會和他們打好招呼,以後在尖沙咀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馮慧雅深吸口氣,不去看審訊室,起身對豬油仔說道:
“……謝謝長官。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馮小姐太客氣了,大家自己人,不用這麼見外。我讓人送你回公司。”
豬油仔擺擺手,衝一旁的軍裝道:“暉仔,你開我的車送馮小姐回去。”
“知道了仔哥。”
先前帶幾人來警署的那名軍裝應聲道。
馮慧雅也沒拒絕,叫暉仔的軍裝接過車鑰匙,領着馮慧雅往樓梯間走去。
順着樓梯下樓的時候,暉仔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馮小姐,我不知道你是李先生的人,今天的事真是對不住,希望馮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馮慧雅不是一根筋,見軍裝放低了姿態道歉,她客氣道:“沒有,不知者不怪。”
“謝謝馮小姐了。”
暉仔鬆了口氣。
馮慧雅能看得出暉仔似乎真的很擔心自己在李安面說他的不是,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我老闆和剛纔那位警官關係很好?”
“李先生是雷洛探長的朋友,仔哥早就在警署上下交代過,如果馮小姐一開始就表明關係,我早就把那撲街拉來警署了……”
暉仔正說着話,一個油光滿面的中年男人被兩名便衣帶上樓,雙方交錯而過。
“馮小姐,這個就是黃強,外人都叫他口水強(意指靠嘴皮子混飯吃),經營着兩家麻雀館,主要是做江湖上的掮客生意。此外,像一些房屋買賣,地鋪招租這些生意他也有做……”
………
“老實點。”
黃強被強按在椅子上,腳下是昏死過去的馬臉青年。豬油仔點燃一支菸,拉了把椅子坐他對面。
“口水強,知道爲什麼請你過來警署麼?”
黃強嚥了口唾沫,油乎乎的臉上陪着笑:“仔哥,你知道的,我一向都是規規矩矩,每月規費交足,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仔哥?”
豬油仔嗤嗤笑出了聲,他踢了一腳地上的馬臉青年,語氣也冷了下來:
“你自己小弟不會不認識吧?口水強,你真是夠膽,連洛哥朋友的生意都敢搞,我沒法不找你過來聊聊。”
“仔哥,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想找那位馮小姐談合作的事,沒想爲難她。”
黃強極力解釋。
“你一個撈偏門的,做過正行嗎?知道怎麼做生意嗎?什麼都不懂,還找人談合作?”
豬油仔嗤之以鼻。
李安名下的安信地產代理公司只是間小公司,可這些天賣廣告風頭正勁,搶了不少掮客的生意。黃強什麼心思,不說他也能大致猜出一些,談合作是假,有無便宜可佔纔是真。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兩名便衣探員:“給他吃點苦頭,然後連同這小子一起送去羈押房。”
“仔哥,你聽我解釋……”
黃強還想說些什麼,豬油仔已經出了審訊室,順手帶上門。
“阿森。”
一名探員走了過來。
“你帶幾個夥計去把尖沙咀那些有社團背景的掮客帶來警署,送去羈押房吃幾天冷飯去去火。”
“好。”
探員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這下應該可以和李安交代了吧,沒了那些掮客,尖沙咀的掮客生意可都是他公司的了。”
豬油仔嘟囔着道。
他走到雷洛辦公室門口,推開門。
“洛哥。”
豬油仔喊了一聲後,目光看向坐雷洛對面的男人。
對方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穿着一身米色西裝,襯衫領口敞開着,臉上有着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張揚。
陳志超。
“陳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