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個呼吸時間不到,暗紅色紋路完全被白色紋路取代。雨水打落在卡西亞身上結成薄冰,寒霜形似浪潮一圈圈翻涌,朝着周圍擴展開去。一層層白色霜粉帶着雪花般的紋路,一點點爬上地面和荒草。片刻後,卡西亞身邊已經變成一塊直徑一百多米的白色世界,覆蓋上了散發寒冷的白色,泥土凍結變得堅硬。落下的雨水侵入這片空間,也逐漸凝結成冰顆粒,“簌簌”落下,敲打出“梆梆”的聲響。
“咚、、、”沉重的心跳聲好像在周身激起了無形的波動,卡西亞身上的冰層破裂開,露出鱗片完全褪下的身體。皮膚脫落了大半,鮮紅色的肌肉結構與白色的肌腱暴露在空氣中,一層新生的皮膚正在緩慢生成,將之覆蓋住。
眼睛卻尚未恢復,瞳孔周圍的黑環劇烈震動,但更像是圍繞着那顆具有重量的瞳孔急速旋轉。夢境中一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卡西亞明白,當初擁有那雙巨大十字瞳孔的龍類,以及一羣體積堪比山脈的白色虛影。他們到底代表着什麼含義,至今未想明白,且在沒有充分信息的情況下,卡西亞也不認爲自己可以靠着想象得到什麼。一如自己才從小城出來時,完全不知道手術的存在一般。
但能肯定的一點,便是經歷第二次夢境以後,巨鯨的方法確確實實發生了本質的改變。火山無人區就經歷過短暫的一次,只是沒有今天這般危險。
卡西亞沒有站起來的力量,他張開被凍住的嘴巴,嘗試着呼吸。肺部彷彿在此刻被擴張了百倍來,隨着沉聲的呼吸聲,周圍的空氣朝着他灌涌,就要形成虹吸現象,冰顆粒被吸扯而來,匯聚成了一個小堆。身體無比膨脹,但依舊保持着基本體型。皮膚失去了柔韌度,繃緊好像重列上焊接的黑鐵鋼板。
“呼、、、”半分鐘才換氣一次,從嘴巴和鼻子裡噴射出來的寒冷空氣如同高壓氣流,打在身前的地面上。四周捲起了風,冰顆粒在吐氣下被吹飛,擊打着面前一片弧形範圍。地面上的霜粉也被席捲而上,一道白色的“塵暴”突然築起高牆,朝前方翻涌推開了。
幾次呼吸後,血液開始從寒冷中回暖。變得更加炙熱,卡西亞感覺周圍物體上的溫度在剛纔都被他無意識吸收到了自己身上。狠狠眨了眨眼睛,卡西亞緩慢站起來,呼吸在期間變得平穩,恢復正常的頻次。活動僵硬的關節,直到雨水再度打在身上,他才彎腰托起身旁如混凝土澆築的敵人屍體。已被凍成了鋼鐵,皮膚失去紅潤變得鐵青,一些部位因爲冷縮裂開,露出骨頭。扛在身上,卡西亞看着面前接近的幾道黑影,一腳一腳踩碎凍結的荒草,走了過去。
那雙眼睛中,旋轉的黑環消失了,瞳孔更加漆黑,不再透露出一點光芒。
半個小時就將現場清理完畢,兩輛禮車就地被剩下的白金火藥炸成碎片。十來具屍體被搬運到車上,它們將在某個地方被埋進地下,永遠不會有人找到。
葉捷琳坐在卡西亞身旁,眼角一直觀察着他的表情。回來後卡西亞就沉默不語,那具現在還散發冰冷的屍體在另外一輛禮車上,一眼就能看出發生了某種奇怪的事。不知道怎麼解釋,以前他還有將蘇卡琉斯與巨鯨的方法分享給葉捷琳他們的打算。只是從某個時間段開始,這種想法就消失了。大概是在明白蘇卡琉斯對他有所隱瞞的時候。
伴隨的巨大危險讓他現在也越發不敢嘗試。穩定纔是第一位,這話適用在機械與人體上最爲合適不過。
葉捷琳很難得沒有詢問,同樣保持着沉默。禮車在回去馬諾馬中心地帶前分成幾路,漸漸隱逸在建築羣中。
幾人直接回到軍部學校,葉捷琳和卡西亞並肩一起上了宿舍樓。
“沒有想要對我說的?”站在鋼門前,葉捷琳問卡西亞,“廠庫裡武器彈藥存着很多,總得找到一個地方消耗才行。”
卡西亞搖搖頭:“最近你若是要出去,記得通知我一聲。”
“我又不像你,這是一定的事情。”葉捷琳笑,但隨後就嘆息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坐在書桌前,卡西亞拿出紙與筆,將自己從第一次親自接觸奇力士開始,直到現在發生的事情都一一用墨水顯現出來。很明顯,偉伯利家族中有人知道了奇力士家族發佈的任務。現在從外部環境上找不到線索,卡西亞擅長從自身搜尋無意中落下的蹤跡。
一件事一件事重新思索,回憶着這段不久時間中的片段,紙上陸陸續續多出幾行字,後面都被標記成了重點。
“想要接觸奇力士,先排除奇力士自己找上去的可能,就只有幾個條件能達成,路徑的話我也只知道一條。搜尋佩金茲的信息可以、在黑暗世界中購買另外幾冊書可以、或是出售奇異文字的信息也可以——但這條几乎不會有人去做,即便是無意,一旦被發現,我想奇力士家族不介意讓這麼重要的東西少一個人知道。”
“那麼最後就只能將線索鎖定在佩金茲和書上了,從我自己出發的話。”卡西亞用筆圈起佩金茲與書,筆尖停頓一兩秒,落下一個黑點,隨即移動到莎可的帝國文字上。簡單且極小的交往關係圖在這時幫了卡西亞很大的忙,能很快找到最有可能的突破點。
“奇異文字資料和莎可自己的那本《奇異生物見聞》曾經遺失過。”
卡西亞寫下這行字,又在其後添上伊爾與西奧多的名字。一個大圈將他們圍着,筆尖下,玫瑰與薔薇騎士團工整的被書寫出來,只是加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喝了一杯涼水,卡西亞在紙張最下部寫下莎可的名字,這才換了一身日常衣服,本想聯繫黛爾亞,但中途作罷。拿上身份牌和密碼卡片,他輕輕打開門,確保過程不發出一點聲音,才悄悄探出腦地看向一旁葉捷琳的房間。
沒有動靜,他無聲下了宿舍樓。
直到身影被學校大樓遮蓋住,葉捷琳的房門隨即打開。看了眼旁邊的門,又看看軍部學校可以說是唯一的出口處,葉捷琳靠着圍欄,冷風掀起幾絲頭髮,最後只剩下被風帶走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