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紅軍空軍摧毀了全部客貨輪後,高須四郎中將現在面臨着兩難的選擇。
一是從海里撈起那些吃飽了海水還活着士兵,搶在紅軍的第二波轟炸到來前,直接拍屁股走人。海航飛機全軍覆沒,放飛機的七十五架飛機,連一架都沒有回來。
這意味着對手擁有一支極其強大的空軍,這已經在不久前的空對海的大轟炸中得以證明,邊上那艘正冒着濃煙的赤誠號就是對方的戰果之一。
無人生還,這是最糟糕的結果,這意味着空戰戰敗的一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敗在何方,這比空戰失敗本身更爲讓人頭痛。
理智告訴高須四郎中將,上海這裡是一個可怕的黑洞,在徹底弄清對手的真實實力之前,他應率領的海軍艦隻遠離這裡,越遠越好。
天龍號輕巡洋艦和若竹號驅逐艦的沉沒,已是一個嚴峻的警告,可惜當時他太過
自大,完全無視了這一點,結果造成了這場空前絕後的慘劇。
走,這纔是最正確的選擇,可是他能走嗎?
日本國內,因爲天皇遇刺而造成的政局混亂還在持續發酵中,從前被天皇壓制下來的各種矛盾,海陸矛盾,統制派與皇道派的矛盾,都在這個時候暴發開來。他的政敵,海軍的死敵陸軍,現在都拿着中國的戰事情況充當攻擊對手的武器。就這麼灰溜溜地離開上海返回日本,然後等修好赤誠號,和加賀號聯合,重整旗鼓再來?
日本國內不會給他時間,他的政敵不會給他時間,陸軍的那些馬鹿更不會給他時間。高須四郎中將甚至可以想象到。自己回國之後,一定會被國內那些腦筋發勢的“國民”們羣起而攻之,甚至被稱爲“國賊”而“天誅”。
長久以來。衰弱的中國在大日本帝國的民衆心中,就是一塊鮮嫩可口的魚腩。愛怎麼吃,就怎麼吃。從甲午戰爭到東北事變,國民已經習慣了對中國不斷地勝利勝利再勝利,他們容不得一點點失敗,更何況是今天這種“慘敗”的結局。
高須四郎知道自己承受不起戰敗回家的責任。
可是不走,象賭鬼一樣,繼續豪賭下去嗎?靠着手中的殘兵敗將,仗着大艦巨炮的優勢。強突長江,然後對上海周邊進行炮擊。
且不說已完全喪失制空權的艦隊還會繼續遭受中國空軍的轟炸,大量準備用來登陸上海的陸軍官兵被淹死在海里,他手中哪裡還有賭本去上海“豪賭”?
高須四郎司令官詢問了第三艦隊參謀長近藤英次郎的意見。
近藤英次郎說出了司令官的心裡話:“司令官閣下,這一戰,應當是紅色支那人勝利了,不,應當說是德國人的勝利。那些飛機,過去一直有傳言說是德國元首希特勒賣給紅色支那的。空軍在海戰中的作用,我們昨天和今天全看到了。雖然以金剛的裝甲。並不怕那些飛機上小炸彈的轟炸,但是,將寶貴的艦隻和那些便宜的飛機對抗。這份損失實在太不划算。至少在赤誠號修好,加賀號完成改裝前,我們不該將海軍再調到這裡來。”
前退兩難的高須四郎中將在和手下參謀們商量過後,最後做出了一個折衷的方案。
救完人後,先把艦隊撤走,遠離紅軍空軍的打擊範圍,然後夜裡出動,靠近上海海岸,然後炮擊上海周邊。
在匆忙地打撈起漂浮在海上的士兵和水手後。高須四郎帶着他的艦隊,灰溜溜地向東北方撤退了。按他的想法,準備天黑之後再把軍艦開回來。然後炮擊上海,打完艦上的炮彈後,也算是有個“交待”,然後就掉頭返回長崎。
比起那些喜歡豪賭的陸軍馬鹿和海軍的青年少壯派們,高須四郎總算還有點節操,沒有瘋狂到爲了自己個人的利益而把海軍放上賭檯。
十九日凌晨一點,去而復返的日本艦隊逼近長江口,對着長江沿岸的魚村城鎮猛烈地開炮,崇明島和長興島也沒逃過他們的炮擊。
由於擔心長江裡的水雷,日本也不敢深入長江。高須四郎雖然炮擊了上海,但到底還是不敢對着租界開炮,炮彈都落在上海周邊的縣城。不過於紅軍事前得到林漢的預警,加上從前早有準備,開戰前當地居民就已撤得差不多,所以基本沒有人員傷亡,只是損失了一些建築。
由於擔心天亮後再受到突襲,炮擊持續了一個小時後,日本艦隊就匆忙地離開了。日本對華干涉軍,“匆忙”地組織,來時意氣風發,離開時卻是狼狽不堪。干涉軍中近五千人的日本兵,連中國的土地都沒有踏上,就全部沉進海中餵了魚。
而因爲這一重大失敗,加上天皇之位無主,更大的風暴正在日本國內醞釀着,不過這是後話了。
六月十八日這天,全世界都盯着中國,盯着上海,盯着日本艦隊的到來會有什麼樣的表現。然而十八日這天的空戰結果,讓全世界各國政要跌碎了一地的眼鏡片。
日本艦隊在東海上戰敗退走,來自臺灣和本土的干涉軍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出後,做空英國的美,德,蘇三國聯手,將這訊息大肆炒作,導致十九日倫敦股市開盤大跌。在國際遊資,尤其是美國資本的強力狙擊下,英國政府損失慘重,而法國政府同樣也小有損失。
六月十八日清晨,當中國空軍的飛機在東海上空重創日本艦隊,將日本人的第一波“侵華干涉軍”打進海里餵魚的時候,美國東部的華盛頓卻還是十七日的晚上。
在美國時間十八日清晨,一覺醒來的加納總統,從餐桌上的《華盛頓郵報》的頭版頭條新聞上,知道了發生在萬里之外的那場戰事。而這時情報部門的人,也正在餐桌邊向他彙報從中國上海傳來的消息。
美國在上海一直保留着一支二百多人的租界駐軍,紅軍打進上海。解放租界後,這支駐軍並沒有被解除武裝。而是被劃了一小塊地盤用於安圍起租界裡的外國僑民和難民。
當紅軍拿下租界後,各國政府都派出船隻前往上海接收難民回國。美國政府也不例外。只是由於時間的遲滯性,當中國空軍和日本海軍在東海打得如火如塗的時候。這些接收僑民的船隻都還在路上。
對於中國的驟變,加納總統領導下的美國政府,是又歡喜,又擔憂。
歡喜的是英國的殖民體系的崩潰,失去中國,意味着衰落的日不落帝國又朝地平線上再次掉了一個臺階。一戰結束之後,國力急劇膨脹的美國曆任政府,都有着要將美利堅合衆國帶上世界之巔的使命感。“仙人掌加納”雖然是個“紅脖子”的種族主義者,但這樣的情緒只會比羅斯福更重。
看到英國人在中國損失慘重,對於美國政府來說,自然是喜聞樂見的事。在過去的兩年裡,美國政府同樣也是紅軍白軍兩邊大作生意。紅軍方面軍火雖然是以德係爲主,輔以蘇系,但是開始工業化和進戰略物資貯備的紅色中國,出於成本的考慮,還是從美國進口了不少化學品,尤其是石油製品。
加納總統原先是想在南京政府最需要的時候“拉”其一把。但是自常凱申死後,南京政府的兩任委員長是一蟹不如蟹。在聽從駐中國的大使和武官們的報告後,加納總統和其手下的幕僚從1934年後。就不太看好南京政府,加上經濟危機中的美國還急着想往中國身上抽血補元氣呢,哪裡肯再往炮黨政府身上繼續砸錢玩虧本投資?
所以這兩年裡,南京國民政府背的一億多美元的外債,全是英國和法國這兩個冤大頭出的。美國政府只是在《倫敦條約》後象徵性地拿出一千萬美元借貸給南京政府。看到英法兩國在中國問題上狠狠地摔了個跟頭,因爲一戰後被英法聯手擠出國聯的美國政府高官們在心中無不暗暗地樂得合不攏嘴。
去年九月,南京國民政府手下的大批空軍起義投共後,美國政府私下裡居然接受紅軍的訂單,繼續供應霍克ii型戰機的維修零配件。尤其是出售了一百二十臺霍克ii戰鬥機的發動機給紅軍,就很能說明他們的態度了。
賣可製造火乍藥的化學品給紅軍。供應大量的優質航空燃油,以及出售飛機零配件。在美國政府看來這一切都是爲了利益,爲了摧毀英國在中國的利益基礎,同時自己還能發點小財的兩全其美的好事。
中國南方的變局,在加納總統看來,現在這種局面如果能長期維持下去,是最符合美國的利益。唯一的問題是,南方紅軍在這擊敗南京國民政府的過程中,表現得過於強大了。
這纔是美國政府所擔憂的。
他們想看到的,是一個南北對峙,四分五裂的中國,而不是強勢崛起的中國,哪怕是出現了崛起的跡像也不行。
在加納總統和他的幕僚團準備好的預案裡,“適當”的時候,鼓動日本派出對華干涉軍進入長江流域,干涉中國革命,這是美國人早就準備好的劇本。按他們的想法,在前期,美國政府會鼓動和暗中支持日本侵略南方的中國——在這過程中,他們可趁機大肆向日本出口大量的軍城需物資,再發一筆戰爭財。
按美國政府的想法,他們前期雖然會暗中支持日本侵華,但同樣的,視戰局變化,他們也會暗中幫中國一把——一切都本着雙方打得不分勝負,越陷越爲基本出發點。
如果紅軍佔優,那就幫日本,如果日本佔優,那就暗中再支持中國一下。如果日本在中國的戰爭進行得太“順利”,那美國政府就在適當的時候,聯合英國人,對日本進行制裁,再逼他們從南中國撤軍。
二戰時的美國政府,無論是中國問題上,還是在歐洲對德國的態度上,都遠不象歷史課本上寫得那般偉光正,其實上各種見得不光的齷齪事是做了無數,無論是真實的歷史還是被林漢這個穿越者粉碎的歷史,美國政府在這過程中都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
(注:歷史上抗戰暴發後,其實美國政府就一直是這麼做的,在1940年之前,美國向日本出售了無數的廢鋼,橡膠和燃油。珍珠港事變前,由於陷入中國泥潭,得不償失,其實就算美國人不對日本進行制裁,日本國內的經濟也要被戰爭拖垮了。至於德國方面,二戰前美國光是對德的投資和貸款,總量加起來就超過四百億美元。沒有美國大筆資金的注入和投入,希特勒根本就沒有資本發動二戰。)、
能過情報部門的人,確認了中國的現在的戰局形勢後,加納開始召集幕僚,討論起對中國和日本下一階段的“態度”問題。
在會談之前,加納總統心裡已經定好了大至的格調,那就是得幫幫日本人和英國人一把,推動他們在中國問題上的態度更加強硬,鼓動英日繼續聯手對華干涉。
加納總統笑着對情報局長道:“不過,昨天日本人敗得這麼慘,按那個國家的脾性,肯定會不善罷干休。至於英國佬,斯坦利.鮑德溫先生,大概現在也已經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了。”
加納總統已經決定,他會支持英日干涉中國革命,同時,他也會堅決反對英日兩國“破壞貿易自由”。爲了讓“中國泥潭”把英日兩國陷得更深,美國政府在吃完甲方後,還是會堅決和紅軍進行“自由貿易”的。加納總統是不會容許英日兩國“輕鬆地”解決中國問題的。
“那個中國的神棍,這幾年來不是一直在美國號召黃猴子回國效命嗎?這個時候,我們該推他一把了。”
和幕僚們商談完中國問題後,加納總統始終沒有忘記着這個機會,清理一下美國的華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