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長老的前面，長孫武仔細的端詳着面前的老人，看過來，看過去，然後再看過來……就像是要把面前的蒼老那美剋星人從裡到外看個一百遍。
守衛在大長老身旁的內魯已經無法忍受對方這種毫不禮貌的行爲，一張臉已經變成了憤怒的紫色，帶着主辱臣死的氣節都快向他發出挑戰了。
站在他背後的白朔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下喉嚨，讓長孫武總算不再失態。
但還是充滿擔憂的，長孫武看着大長老：“真的沒問題麼？那個潛能開發不會有副作用吧？而且據說你還能讀心？這可不行，我家閨女可不能讓你亂看……”
白朔無奈的捂着臉，低聲說道：“以大長老的品格怎麼會不經過有希同意去偷窺記憶？況且，小林被開發了一次都沒問題，你就不要擔心了吧？”
“怎麼可能！”長孫武一臉擔憂的揮舞着胳膊：“我管小林去死，在天下第一武道會的副本里我都打了那貨不知道多少次！萬一出了問題，出事的可是我家閨女啊！”
“我說，父愛太嚴重也是一種病啊……”白朔嘆息着：“你這樣子，讓有希將來怎麼嫁人？”
“口胡！你終於暴露了吧！你這個混蛋！果然對我家有希心懷不……噗！”
白朔緩緩的收回了捅在長孫武肚子上的拳頭，順手用結界將長孫武固定起來，將他搬到一邊。
“你的神經迴路究竟是怎麼長的啊……”他嘆息的拍了一下長孫的肩膀：“放心吧，沒問題。”
涵養好到驚人，或者說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的大長老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向石座旁好奇看着自己的有希。
察覺到他的目光，有希躍躍欲試的睜大眼睛：“長老爺爺，可以開始了麼？”
露出一絲微笑，衰老的大長老緩緩點頭：“隨時都可以啊，你不害怕麼？”
“不怕哦。”有希把掛在身上的隨行貓摘下來，揮舞着拳頭：“我爸爸超厲害的。”
在純淨眼神的注視之下，大長老忍不住回憶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帶着緬懷的神情笑了起來。
真是不錯的小姑娘啊，僅僅是看上去，就讓人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樣子，這種無憂無慮的眼神，令人羨慕得厲害。
轉首對白朔點了點頭，他低下頭，向着那一張純淨的笑臉，緩緩擡起了衰朽的身軀：“那就開始吧。”
寬大而臃腫的手掌輕輕的放在有希的頭上，大長老被自己的發現震驚得險些忘記呼吸，直到良久之後才苦笑着呢喃：“真是絕無僅有的純淨靈魂啊，這種恐怖的潛力，恐怕我都無法完全將它們激發出來啊，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啊。”
站在有希的旁邊，早有預料的白朔緩緩點頭：“沒關係，還請盡力而爲。”
一瞬間，白朔堅如磐石的心智都陷入了一陣恍惚。
世界瞬間模糊下去，萬物迅速遠去，而就在自己的身邊，整個世界的溫柔光芒都匯聚於此。
像是幻覺一樣，他彷彿看到稚嫩的枝葉飛速的抽出枝杈，嫩綠色的葉在陽光下舒展開來，如精緻而美麗的翡翠。
就在指頭，花苞緩緩鼓起，在這個萬物都顯得虛幻無比的世界中，純白的花即將綻放……這是令人心醉神迷的生長過程，哪怕是神祗會垂首俯瞰，欣賞着下一剎那綻放的芳華。
正是這一瞬間，生長戛然而止，匯聚整個世界所有美好色彩的花枝即將綻放，可偏偏在此刻停滯。
恍惚瞬間離去，而白朔也終於從這種瑰麗的幻境中脫離出來，不可思議的後退了一步。
下意識的，他看向有希的方向，陷入呆滯。
在那一瞬間，幻象和現實重疊，映入眼中的，是有希懵懂的神情，還有她手中不知道何時出現的花枝。
“嘶……”白朔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承認這個現實。
僅僅是無意識擴散出來的靈魂波長就能夠在不知覺中影響到自己，不僅僅是如此，環繞在有希周圍的精神力量居然侵蝕了現實，達到空想具現化的程度！
不需要再去確認，有希手中的花枝是無比真實的存在，就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晨露，有晶瑩的露水從葉上滴落。
懵懂的有希看着盯着自己的白朔，充滿孩子氣的和白朔對視着，像是比誰瞪眼睛瞪的時間長。
可惜沒過幾秒，她就眨了一下眼睛，輸掉了。
作爲獎品，有希將手中的花枝向着白朔舉起：“這個，送給你好了。”
小心翼翼的從有希手中接過了那一朵花，白朔忽然產生一個奇怪的想法，帶着好奇和試試看的念頭，他將這一枚含苞待放的花枝收入地獄道之中。
地獄道之中，屍骸之山上的死神手持蒼白玫瑰，依舊是宛如要去參加葬禮一般的黑色西裝。
就在那一支純白的花苞進入地獄道的瞬間，死神手中的慘白玫瑰飄零殆盡，枯朽成飛散的灰燼。
似乎無法理解，死神呆滯的看着自己一無所有的手掌，代表着‘死之哀悼’的玫瑰，不見了？
小心翼翼的，白朔將純白的花枝放入死神手中，察覺到手中的花枝，規則所具現出的‘死之聚合體’——死神緩緩收攏手指，如同另一個未曾出現過的裝置被裝載原本的機構中。
瞬息之間，，劇變開始！
轟鳴聲響起，屍骸之山在天崩地裂一般的劇變中震顫起來，骸骨之上的黑衣死神死死的握着那一支純白的花，衣服上如同濃墨一般的死寂漆黑瞬間褪盡，被擴散的花色染成純白。
世界依舊漆黑，但是卻多了一點不滅的亮光，像是濃厚死寂深處的一點生機。
如果原本的那一朵玫瑰代表着‘死之哀悼’的話，那麼此刻他手中所握的，便是‘生之歡欣’。
在死神的雙手中，一手握着純黑的死寂，另一隻手中卻綻放生的渴望。
一種白朔也無法明白的轉變發生了，這一種變化非常的微妙，但是毫無疑問，是一種質的轉變。
雖然僅僅是開始，但是令地獄道之中的一些漏洞有了補完的可能。
只可惜，這是有希在無意識之中以本源投影在現實中所具現出來的無心之作，恐怕沒有可能再來一次了。
就在帶着心中的愉悅，白朔緩緩的收回了注意力。
就在龐大的石座上，原本臃腫而肥胖的大長老此刻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一大圈，而臉上層層的肥肉也消失了，變成枯瘦而蒼老的面容。
依稀能夠看出他年輕時候的模樣，眼眉之間被衰朽肉體所掩蓋的氣質終於顯露出來。
“比克？”長孫武看着那張臉，忍不住脫口而出。
不，不是比克，雖然面目相似，但是大長老的身上絲毫沒有令人不安和恐懼的氣息，任何人在看到他目光的瞬間，都會聯想到堅忍、溫和等等的正面詞彙。
不同於割捨了自己黑暗面的‘仙人’，大長老以完整而強大的靈魂生存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數千年，重新挽救了即將滅絕的種族，並且在這漫長的時間中，護佑着自己的族人們。
或許漫長的時光讓他緩緩老去，但是卻無法磨滅他來自靈魂中的堅強和不屈。
衰朽到了極限的靈魂波長此刻如同迴光返照一般，重新變得強大起來，籠罩在方圓千里的空間中，將弗利薩的暴虐波長阻擋在外。
只是，現在巨大的消耗令他原本就無多的時曰再次大幅度減少了，現在所剩下的壽命，恐怕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了吧？
明白對方所付出的極大代價，白朔發自內心的感謝道：“辛苦了。”
大長老疲憊的擡起眼睛，渾濁的喘息着，像是僅僅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耗盡了所有的精力。
“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力量，應該能令她成長的速度加快一點吧？”大長老不可置信的搖着頭：“這個孩子所擁有的潛力太可怕了，簡直比傳說中的超級賽……不，她跟那種只知暴力的殺戮生物是完全不同的！簡直是兩個極端……”
白朔苦笑着搖頭：“這種事情不必掛懷，這樣的程度就足以令人震驚了。”
一瞬間，有希所展露出來的潛力，就連自己都嚇到了。
有希站在白朔身旁，好奇的看向大長老的身後，眼神不斷的移動着，像是空氣中有什麼奇妙的東西，似乎是在數着什麼。
到最後，她似乎充滿敬佩的點着頭：“好多人。”
若有所思的，白朔隨着看向大長老的身後，仔細的觀察着，終於發現了那些若隱若現的靈魂波長。
就像是融入了這一片天地之中，那些靈魂波長微弱而不可查，但是卻始終都堅定的環繞在大長老的周圍。
在白朔的靈魂視覺之中，那個貌似孤單的老人，是被無數那美剋星人的靈魂所拱衛着的，他們在死後迴歸於這一片天地之間，但是卻依舊執着的追隨着這個蒼老的老人。
在大長老即將逝去的時刻，他們重新從星辰的深處涌現，迎接着長者的到來。
如果不是有希提醒，白朔甚至發現不了這些已經和整個那美剋星融爲一體的靈魂。
“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了。”大長老擡起頭，嘶啞的發出聲音：“在我死後，我的族人，就拜託你了。”
跪在大長老的身旁，那美剋星人最強的戰士內魯已經淚流滿面。
在大長老期待的目光中，白朔緩緩搖頭：“你已經守護了自己的族人幾千年，爲什麼不繼續下去呢？”
“你不會死。”白朔肅然低語：“因爲我允諾過你新生！”
瞬息間，人間道六十億靈魂波長加持在白朔身上，瞬間暴漲的靈魂波長如同無法察覺到的暴風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擴散，沖天而空，捲入大地深處。
六十萬萬靈魂波長化作通天徹地的橋樑，在白朔的構建之下通向自從那美剋星誕生之時便存在於此的魂靈。
天空中出現了意志的海洋，大地深處的眼眸緩緩睜開。
此刻，大地和天空甦醒了！
所有的靈魂波長此刻匯聚在白朔手中，化作一張虛幻的卷軸。
借用整個星球意志的權柄，白朔掏出筆在上面奮筆疾書，頃刻之間，契約書寫完成。
白朔手持着展開的卷軸，踏前一步：
“以總括所有那美剋星人魂靈之阿賴耶、統和大地之母蓋亞意志之名，在人間道六十萬人類的見證下……”
白朔停頓了一下，微笑着對着大長老說道：“大長老，和我簽訂契約吧。”
就在白朔的面前，那個垂死的老人眼中燃起了不甘屈服於命運的火焰，擡起衰弱的手臂，在那一張蓋亞和阿賴耶所具現出的契約上艱難的寫下了一行古老的文字。
最後一筆落下，白朔手中的卷軸化作光點，在空氣中消散。
英靈契約，達成！
而劇烈的光芒卻從大長老的身體中亮起，在如同太陽一般熾熱的光芒中，大長老衰朽的軀殼崩裂，化作飄飛的灰燼。
有模糊的人形從灰燼中走出，緩緩的凝聚成一個大約兩米身高的體型。
就在他的臉上，容貌急速的變換，在懵懂的少年，健壯的青年、成熟的中年、衰朽的老年之間不斷地的變換。
英靈的面目，是生前最強大的時候，作爲智慧型的那美剋星人，大長老的形象自然不會是稚嫩的少年，並非以戰鬥力見長的他，形象也不會是青年，所以白朔估計，他的形象大概會在中年和老年之間選擇一個。
最後變換的光芒終於定格，大長老的容貌停頓在中年和老年之間，身體略顯消瘦，手中持着一支木杖。
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看着自己全新的身體，大長老甚至以爲自己在做夢，這種充滿活力的感覺，已經多久未曾感覺過了？
“恭喜你大長老。”在他的面前，白朔微笑着說道：“重獲新生。”
原本見到大長老身死，悲痛欲絕的內魯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淚流滿面的看着面前的長者：“大長老？”
“對，內魯，是我。”不復原本臃腫摸樣的大長老將手掌放在他的頭上：“我沒事，很好。”
僅僅是簡單的撫頂，卻在瞬間令內魯的身體中冒出如同火焰燃燒一般洶涌的氣。
這已經不僅僅是開發潛力了！在進階爲英靈之後，大長老的能力恐怕已經具有強化魔法的能力了！
一瞬間，根據白朔的觀測，內魯的戰鬥力起碼提升了十倍！
目睹了眼前發生的事情，白朔興奮的向着長孫武比劃了一個成功的手勢！
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在經過英靈轉化之後，大長老所擁有的力量簡直令人吃驚。
在那美剋星之上，原本就是大長老的主場，主場的英靈所佔據的優勢已經是巨大了。
再加上存活千萬年的神秘度和歷史加成，而且現存所有那美剋星人都是他的後裔……這種恐怖的增幅，白朔已經想不到究竟是幾倍！
在種族破滅之後以一人之身令那美剋星人重新復興。
數千數萬年來不曾捨棄這一片土地和族人的大長老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被蓋亞和那美剋星人的種族意志所眷顧。
就像是天授權柄，大長老是那美剋星人一族當之無愧的王者！
而白朔所需要做的，只是將運用這種力量的方法，教給他！
“評估如何？”白朔問身旁的長孫武。
仔細的感覺着對方身體中的氣和表現出來的力量，長孫武略有驚喜的說道：“六星級中級，又增加了一個新的戰鬥力。”
“豈止？”白朔搖頭：“大長老原本就不是戰鬥型的角色，以階職劃分的話，就應該是魔法師，你居然讓魔法師肉搏？”
長孫武翻了個白眼：“那你還讓我分析戰鬥力？”
“找一個數據參考而已嘛。”白朔無辜的聳肩，長孫武繼續翻白眼，不理會這個最近越來越沒節艹的傢伙了。
白朔看着自己手腕上三個同心圓的令咒，笑容愉悅。
大長老本身並不是‘從者’，而是完全狀態的‘英靈’，所以原本並沒有令咒拘束的。
白朔手中的令咒，是充當中間人角色的白朔以自身的魔道技術在契約中的附加條款。
曾經白朔專門在【萬象之館】中閱讀過有關令咒製作的魔法書，所以他準備接下來一段時間內抽取那美剋星的靈脈，再多做幾個出來。
爲了自己的族人，大長老能夠成爲自己的盟友，也難免會有一天因爲族人又成爲自己的敵人。
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才見面幾個小時，哪怕目的共同，白朔自認和對方的友誼也沒有到同生共死的地步，有一點規矩對大家都好。
就算是不打算用強制命令，令咒本身這種魔力結晶對於英靈的增幅也是不小的。
當大長老終於從重獲新生的狂喜中甦醒後，向着白朔點頭說道：“多謝你的幫助。接下來一段時間裡，就要共同作戰了麼？”
“是的。”白朔點頭：“在此之前，可以介紹一下你的能力和寶具麼？”
“這是自然。”大長老點頭，略有遺憾的說道：“由於我並不是戰鬥型的那美剋星人，恐怕在直接的戰鬥中並不能幫到你們多少忙。”
“如你們所見。”大長老看了看內魯，說道：“我本身擁有的能力共分爲兩種——激活潛力，只能一次；和強化別人戰鬥力，具體的增幅的效果以及時效要看那人和我的力量大小。”
“除此之外，我似乎還被賦予了‘陣地作成’的能力，這個暫時解釋不清楚，一會我演示給你們看。”
“至於我的寶具……”大長老說着的手掌緩緩張開。
在白朔震驚的目光中，七顆那美剋星龍珠從空氣中浮現，緩緩的旋轉着，倒映着熾熱的陽光，如夢似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