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申科曾經以爲自己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對於即將呈現在眼前的鮮血淋漓場景。
但當真正步入房間將面前一切盡收眼底的那一刻,馬拉申科才發現自己錯的是如此徹底,血腥殘酷的程度顯然極大超越了馬拉申科的心理預期。
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外科手術臺上擺滿了不斷哀嚎中的傷員,被炮彈撕碎的殘肢斷臂上耷拉着僅剩的血肉和斷骨,撕心裂肺的悽慘哀嚎聲在這裡不限量供應迴盪在所有人的耳畔經久不衰。
血腥味濃烈程度已經極大超出預期,撲面而來嗆鼻味道讓屢次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馬拉申科也不禁掩住了口鼻,這種味道要是再多聞一會兒的話只怕彼得羅夫政委的預言真的會言中。
“媽的,安雅是怎麼忍受住在這種地方工作的?這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內心中暗自感嘆的馬拉申科剛一邁出右腳,擋在腳邊的東西立刻被踢得打了個轉險些翻倒在地,滿盈的強烈刺鼻味道液體立刻像是沸騰起來一般灑到了距離很近的馬拉申科腳面之上。
“沃日!這尼瑪,誰把這玩意兒到處亂放的?”
差點被馬拉申科一腳踹翻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滿滿一盆絲毫沒有凝固跡象甚至還帶着餘溫的新鮮人血。
不必多說也能猜到,這個盆估計又是方纔擺在那個手術檯下面給截肢傷員盛血用的,只是盛滿之後可能因爲人手實在不夠太忙的原因而沒有及時倒掉臨時擺在這裡,不曾想差點被第一次來到野戰醫院的馬拉申科給一腳踹翻灑了一地。
看了看自己鞋頭腳面上的血跡,又瞅了一眼那大半盆的剩餘人血,越想越覺得實在倒胃口胃往上涌的馬拉申科搖了搖頭直接跨了過去。
距離馬拉申科直線距離最近的一處手術檯上,一個被炸斷了雙腿的傷員正在不住哀嚎中被醫護人員強行按在手術檯上,手裡握着鋼鋸的主刀醫生正在抓緊時間順着被炮彈炸爛的傷口處強行截肢。
彼得羅夫政委剛剛告訴過馬拉申科,背靠斯大林格勒城在戰鬥的近衛第一坦克突破團不缺醫療用品和後勤補給,但眼前這一幕場景卻恰恰與馬拉申科的認知呈截然相反態勢。
眉頭緊皺的馬拉申科看着傷員一臉痛苦的哀嚎表情終於還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向着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按住傷員的男醫生冷着臉開口問道。
“爲什麼不進行麻醉手術?我們難道沒有足夠的麻醉劑可用嗎?”
馬拉申科的突然發問顯然讓全身心投入到手術當中的醫護人員們有些猝不及防。
即便馬拉申科這時候突然出現多少有點添亂的意思,但那名男醫生卻依舊轉過身來向着馬拉申科開口回道。
“傷員失血速度太快,局部麻醉不起作用,全身麻醉以他現在的情況很可能會危及生命。我們嘗試過腿部麻醉,但是失效速度和實際效果大大超出預期,要想救他只能立刻截肢沒有其他辦法,團長同志。”
“......”
對醫學上的專業問題不甚瞭解的馬拉申科在情急之下鬧出了笑話,不但沒起到多少實際效果反而耽誤了一點搶救時間。
稍稍點頭以此示意自己明白了的馬拉申科隨之轉身離去,身邊其他那些哀嚎聲不斷的手術檯已經沒有心思再一一去看,繼續在這兒待下去只會讓馬拉申科的胃飽受折磨。
人員傷亡和裝備損失都非常嚴重的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在黑夜中默默舔舐着傷口,剛經過一輪輸血補充恢復了大半實力的馬拉申科又一次悲哀地發現,自己手中現在的可用兵力又成了一種可憐到姥姥家的狀態幾近半殘。
“全團的坦克算上那些英國佬的破爛兒現在只剩下38輛可用,人員傷亡情況稍微好點,18個棄車重組起來的車組現在正等着有新車可用。但是現在拖拉機廠的設備能撤走的已經全都撤走,撤不走的也基本都炸完了,指望從拖拉機廠獲得坦克補充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將手裡的報告扔在桌子上向馬拉申科投來疑問的目光,彼得羅夫政委希望從馬拉申科這裡得到下一步行動的答案。
“你怎麼打算的?馬拉申科,像今天這樣的攻勢如果明天繼續的話我們無論如何都是抵擋不住的,必須想個辦法來有效應對。”
彼得羅夫政委的發問像一柄重錘一般不斷叩擊着馬拉申科的內心,撓着腦袋很是發愁的馬拉申科想破腦袋也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行之有效解決辦法,最終只得以一語無奈嘆息向自己的搭檔開口回道。
“給方面軍司令部打個電話吧,把情況和實際困難都彙報上去。我們做到了我們該做的,接下來就聽方面軍司令部怎麼安排吧。”
聽罷馬拉申科無奈開口的彼得羅夫政委同樣稍稍嘆了口氣,將鋪開在桌上的文件重新整理好之後立刻起身開始行動。
“也只能這樣了,我這就去把情況彙報上去,你等我消息就好。”
斯大林格勒方面軍司令部內,已經堅持連續指揮了幾天戰鬥的葉廖緬科和華西列夫斯基二人都依舊奮鬥在各自崗位上,他們二人需要向莫斯科彙報今天一天的戰果究竟進展如何。
站在電話機前親自向慈父斯大林同志彙報工作的人是華西列夫斯基,方面軍司令員葉廖緬科就站在其身旁旁聽等候。
“今天的戰鬥對我們很不順利,斯大林同志。城南方向上德國人佔領了京古塔車站和會讓站,城北發起進攻的德軍已經抵達斯大林格勒城區近郊。我們的部隊把德國人擋在了市區外面,但斯大林格勒拖拉機廠遭遇到猛烈進攻幾乎化作一片廢墟。”
“德國人的空軍猛烈空襲城區,整個城市陷入一片火海。另外伏爾加河水道上的航運系統和碼頭也遭受到嚴重破壞,鐵路線供應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形勢萬分危急,斯大林同志,但斯大林格勒仍然在紅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