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自己眼前還剩不到百米距離,卻仍舊在全速飛馳當中的那輛全身上下戰痕累累的177號重型坦克,對自己的小侄子滿心掛念又極爲擔心的彼得羅夫政委不禁再度轉過頭來,以那已經重複第九次的幾乎一致話語向着矗立在自己身旁的老軍醫最後一次開口問到。
“茹斯科夫同志,您有把握能把基里爾救回來嗎?這不是以上級的身份所提出的問題,我只希望您能夠如實給我一個答案。”
早在馬拉申科於列寧格勒患上了瘧疾後差點沒死在那座被絕望與飢餓所籠罩的城市時,憑藉手中僅有的最後藥品與十幾年前對抗那場席捲整個俄國大地的瘧疾經驗,而在最關鍵的時刻延緩了馬拉申科的死亡,直至最終轉運到莫斯科接受更好的治療得以完全康復。
坦然接受了伊烏什金誠懇道歉的茹斯科夫軍醫最終欣然聽從了拉夫裡年科的邀請,從那座在德軍瘋狂攻勢下依舊屹立不倒的宏偉聖城中搭乘飛機隨衆人一路來到了莫斯科城下,並最終在馬拉申科的親自出面感激不盡中加入到了最新組建起來的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
現在,親手把馬拉申科從死神手裡往生的方向拽回來了大半個身子的茹斯科夫軍醫再度面臨着難題,距離中彈昏迷已經足足過去了將近半個小時的糟糕情況,實在讓茹斯科夫軍醫難以向身旁的政委同志開口立下軍令狀並做出保證。
“如果是對普通的紅軍戰士我還可能用善意的話語去安慰一下他們,但是政委同志,您的侄子基里爾距離中彈昏迷已經足足過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中彈部位還是最爲危險的上半身軀幹。以我以往的經驗來看的話光是這樣的情況描述就已經足以讓人失血過多死亡了,請理解我現在實在沒有辦法能向您做出保證。”
雖然已經預料到了會是如此這般的最終結果,但在聽聞了此番令人感到絕望話語後的彼得羅夫政委仍舊不免露出一絲極少見到的傷感神色。
“基里爾是他媽媽唯一的兒子,並且也是整個家裡唯一的孩子。以我的軍人身份來評價的話我應該說出非常光榮這樣的話語,但有些事情.......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做到的,茹斯科夫同志,畢竟您親手救回了身患瘧疾的馬拉申科同志,這本身就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奇蹟,不是嗎?”
話音未落間已經行駛到面前僅僅幾米處而精準剎車的KV85重型坦克已經完全停下,不知自己該用怎樣的話語去向彼得羅夫政委這樣一位牽掛自己侄子的叔叔報以回答,被呼嘯寒風所凜冽吹過的鏡片下唯有一雙不顯絲毫渾濁的雙眼在堅定着意志。
“我們上,同志們,去把我們的英雄活着搶救回來!”
1941年的嚴寒冬日已經把幾乎整個莫斯城裡的青壯年男性都徵召上了前線,人手嚴重不足的紅軍醫療保障部隊不得不去任用那些平日雷根本幹不得重活的年輕姑娘們,擔負起一線上冒着戰火去搶救傷員的任務。
所幸的是,這些同樣成長在紅旗下而心懷信仰的年輕姑娘們比預料中的表現還要更好。除了沒有受過武器訓練而無法拿起武器上陣殺敵以外,這些年輕靚麗的醫療部隊姑娘們的確把自己份內的每一份工作都做的盡職盡責。
在座車還沒來得及完全停穩之時就已經一把伸出手來猛然推開了頭頂的炮塔艙蓋,內心中火急火燎生怕因爲本可以避免的時間耽擱而將基里爾的生命徹底斷送在自己手中。
右臂懷抱着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的不怎麼重身體,以單臂左手撐住的方式猛然發力爬到了炮塔外,正欲開口喊人的馬拉申科卻緊接着看到了那些正在坦克旁等待着自己到來的面孔。
“馬拉申科同志,快,把傷員遞給我們!”
已經五十多歲老軍醫茹斯科夫,不顧自己那已經有些跟不上節奏的身體素質而第一個爬上了坦克,朝着已經將半個身子探出了炮塔外的馬拉申科主動伸出了雙手。
順着話音響起方向擡頭望去的馬拉申科當即看到了面前近在咫尺的焦急面孔,一眼認出了自己救命恩人的馬拉申科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右手發力將攬在懷中的基里爾向前稍稍一推送到了茹斯科夫軍醫等待着的手中。
“沙拉、安雅,接住他,慢點來,一定要抱緊了!”
被臨時徵召進醫療部隊的幾名年輕姑娘明顯還有些動作生疏,稍有不自信顫抖的雙手按照茹斯科夫的命令接過了那算是頗有些重的身體一道擡在了手裡。
不知基里爾傷情到底如何的茹斯科夫軍醫趕忙跳下車來伸手上前翻看着基里爾的傷口。
一番小心翼翼的仔細觀察之後,通過創口形狀大致確定了彈頭在射入身體時應當還不是翻滾狀態的茹斯科夫隨即緩緩點頭,被馬拉申科一路手捂着紗布繃帶按壓着傷口而來的基里爾看起來仍存一絲生的可能。
“壓住傷口繼續止血,安雅,其餘人立刻擡上擔架朝野戰醫院轉運,必須立刻進行手術取出子彈,快!”
已是滿手鮮血的馬拉申科顧不得擦拭手中略顯黏稠的痕跡而緊接着縱身一躍跳下車來,同樣箭步上前的彼得羅夫政委在看到已是狼狽不堪的馬拉申科之後,倒也並沒有做出任何意外的舉動。
望着視野中漸行漸遠已經被擡出老遠的朝野戰醫院而去的基里爾,內心中頗爲五味雜陳的彼得羅夫政委緊接着便攔住了正欲跟上的馬拉申科將之叫到了一旁。
“跟我說說基里爾是怎麼受傷的吧,馬拉申科,背後的傷口是子彈的痕跡,我剛纔看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