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連慘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一聲的德軍士兵撲倒在雪堆裡所發出的沉悶聲響,卻是引起了前方同伴們的注意。
儘管從名義上來說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繳械投降做了蘇軍的戰俘,但這些德意志軍服加身的投降軍人們卻依舊毫不猶豫地撲上了前來伸手扶起了倒地不起的戰友。
“科赫,醒醒!你沒事吧!”
被自己的戰友摟在懷中的虛弱身體依舊感覺不到一絲勉強的溫度,已經凍得臉頰發青而面無人色的這名德軍士兵顯然早已虛弱到了極致。
“我...我...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不行了,赫爾曼。我再也受不了了,撐不下去了.......讓那些俄國人把我打死在雪地裡吧,你不是會說俄語嗎?告訴他們給我來上一槍,我真的已經忍受不下去了.......”
望着面前早已拋棄了所有武裝而做最後訣別中的二人,原打算舉起自己手中槍托再狠狠來上一下的蘇軍士兵卻半途中悄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同爲軍人,儘管爲不同的信仰和旗幟而戰,但同樣與自己的戰友有過生離死別悲情一幕的蘇軍士兵卻難免觸景生情,給這些主動投降的德國人一個最後道別的時間和僅存的那點軍人尊嚴並不過分。
感受着自己懷中這具凍得有些發硬的身體開始愈發呼吸微弱,不肯就此放棄希望的這名德軍軍官當即猛然間擡起了頭來後衝着面前的“始作俑者”大聲開口。
“求求你們,救救他!一杯熱水,一件棉衣,不,哪怕只有一杯你們的伏特加酒都能把他救回來!他已經快被活活凍死了!你們難道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聽到面前這雖顯彆扭但卻依舊能夠全然聽懂的大聲俄語開口之後,原本有些驚訝的蘇軍士兵先是稍微愣了一小會,一陣頗爲不屑的開口嗤笑聲旋即伴隨着嘲諷般的話語脫口而出。
“同情心?你在胡說些什麼鬼東西,吶粹的走狗!等你們死了以後去問問那些被你們親手殺死的紅軍戰士們有沒有同情心吧,如果連他們都有的話,那我一樣也有。”
一陣放蕩不羈的嘲諷大笑聲從不遠處傳來進而引起了剛剛跳下車來的馬拉申科注意,正準備接過伊烏什金伸手遞給自己索米衝鋒槍的馬拉申科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而有些納悶,循着聲音傳來方向放眼望去的神情在依舊在炮塔上的伊烏什金看來確是有些古怪。
“怎麼了?那裡出什麼事情了嗎?”
“出什麼事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跟我來,伊烏什金。基里爾你們幾個檢查一下坦克情況,看看剛纔被擊中部位的具體損傷,待會我回來之後給我一個口頭彙報。”
“明白了,車長同志,我這就辦。”
接過了伊烏什金遞上的索米衝鋒槍之後旋即手握着武器向着笑聲傳來的方向循聲走去,緊跟在馬拉申科身旁的伊烏什金面色同樣是非常好奇而略顯古怪,那聲幾像是嘲諷但又摻雜着一絲捉摸不透感情的笑聲聽起來實在是有些太過詭異。
待到手持着索米衝鋒槍的馬拉申科連同着身旁隨行的伊烏什金一道來到了笑聲發源地之時,只見那名懷抱着奄奄一息戰友的德軍軍官依舊在用慌亂無助的眼神拚命地望向四周,試圖在力所能及的視野範圍內找尋到任何可以幫助自己的人。
見此情景的馬拉申科並沒有當即開口發問,轉而提溜着手裡的索米衝鋒槍邁步上前,來到了那名仍舊是一臉譏諷神色中選擇了靜觀其變的蘇軍士兵身旁。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中士,能對我大概說明一下嗎?”
“嗯?”
原本正報以靜觀其變態度中的蘇軍士兵可沒料到身旁會有人朝自己突然間開口發問,下意識擡起頭來的眼神儘管並沒有在對方那一套坦克兵防火作戰服身上找到任何軍銜標識,但那張在戰前動員會上出現在自己團長身旁的堅毅面孔卻是再熟悉不過。
“馬拉申科團長?喔,該死....呃,不,我是說這幫德國佬該死,團長同志。中士季亞科夫向您報道,祝您健康!”
對自己勉強這名略顯倉促中向自己開口問好的中士反應已經見怪不怪,一心只想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的馬拉申科隨即再度開口重複。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請告訴我,季亞科夫同志。”
聽到馬拉申科口中的再度重複問話,腦回路終於從當機狀態恢復了正常的季亞科夫趕忙開口答道。
“是這樣的,團長同志。有個德國佬不老實,押送的時候故意拖延時間裝樣子,我就上去給了他一槍托。沒想到這個德國佬比那些日本猴子還不禁打,一下就給放倒在雪地裡了。然後這個大官德國佬就衝上來抱住了他,還向我索取幫助,我一時覺得好笑就決定這麼看着,就這些。”
從面前中士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全經過的馬拉申科不置可否,再度側轉過來的眼神已然是投向了面前仍舊懷抱戰友的德軍軍官身上。
“少校...這傢伙官還不小,看來村子裡應當至少有德國佬的一個營。”
儘管面前這名身形高大的蘇軍坦克兵身上穿着一整套防火作戰服而看不到任何顯眼的軍銜,但光憑方纔那名趾高氣揚中斷然拒絕了自己的蘇軍士兵對其恭敬態度中便可略知一二,瞬間意識到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的這名德軍少校趕忙挪動自己跪倒在地中懷抱戰友的雙膝,向着馬拉申科更靠近一些的位置連聲開口。
“軍官先生,請您救救他,務必要救救他!科赫還很年輕,今年纔剛剛19歲,他不能就這麼死在這片雪地裡!”
自穿越到這個時代至今已經在煉獄般的修羅戰場上閱人無數,那些被蘇軍俘獲的極少數德軍眼裡要麼是桀驁不馴的不屑眼神,要麼是根本不把被俘放在心上,自以爲自己的部隊一定會打回來擊潰蘇軍救自己出去的不當回事眼神。
但像這種近乎奢求般的拋棄尊嚴而不顧一切眼神,倒是讓馬拉申科回想起了自己穿越前身處和平年代時,某種只會在對自己極爲重要之人彌留之際時纔會流露出的和平時代特有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