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點點頭,讓底下的人打來一盤熱水,讓毛樂言可以給劉漸擦臉。然而劉漸卻一把奪掉毛巾,丟在地上,狂熱地擁抱住毛樂言,口中悲苦地喊道:“小言,是你嗎?我想你,很苦很苦……”衆人見此,便都退出去了。
毛樂言摸着他的臉,輕聲道:“皇上,我是毛樂言的師妹,師姐已經不在了,你還是早日放下吧。”
只是看着這樣瘋狂的他,毛樂言心中還是很難受,那種錐心的痛一直纏繞着她,她黯然地穿好衣服,靜靜地落地穿鞋,然後起身道:“對不住。”
“滾!”劉漸震怒,雙眸通紅,青筋爆現,如同受傷的獅子一般暴怒。
毛樂言想說些什麼,然而看到他情緒如此激動,她說什麼也無用,除非告知他真相。但是不可以,如此,便再無話可說了。
她是深夜回到昭陽殿的,粉兒等人已經睡下了。在院子裡吸收月光之氣的,是梅妃。她見毛樂言回來,一身的狼狽,冷笑一聲,“你到底是忍不住跟他坦白了嗎?”
毛樂言坐在她身邊,卻不發一語,除夕夜,天下的月光就跟辣椒一般,尖尖彎彎,四周的星子都要比它璀璨許多。心中痛不可擋,淚水忍不住地奪眶而出,她把頭伏在膝蓋上,雙肩抽動。
梅妃伸手撫着她的後背,幽幽地道:“有你哭的時候。”
毛樂言強忍住喉嚨的嗚咽,但是強忍之下,更顯得悲慟。他打的一記耳光,是打在她心裡,她有說不出的滋味,心疼得厲害。如今,怎捨得再離去?
“梅妃,我寧可他不愛我了。”毛樂言嗚咽一聲,道。
梅妃無語,神情寂寥,能不愛也是一件好事。但是,愛上了豈能這麼容易忘掉?她也是死過一次才徹底看透。
“世事,由不得我們做主。”最後,梅妃幽幽地說了一句。
毛樂言擡頭看她,雙眼紅腫,髮鬢凌亂,她撕掉面具,暗淡的月光下,只看到她的臉還是往日姣好的線條,只是甜美的笑容消失了,一張臉滿是悲傷。
“你和趙振宇……”問了半句,她又忽然不想問了,多餘的,因爲她知道梅妃心中此刻喜歡的人是陳如兒,一段畸形的愛情,或許不能用畸形來形容,那是一種情感的依賴,在受傷之後,每個人都會有尋找一個救生圈,不管這個救生圈是男是女,只要能帶給自己活下去的希望,總是好的。
梅妃不語,神情悠遠,她對趙振宇瞭解不多,她把莫離和趙振宇交給陳如兒的時候,心裡其實是鄙視趙振宇的。但是,自從那一夜之後,好多事情都改變了。她如今心底依舊怨恨趙振宇,可每次想到自己懷着他的孩子,心裡就會涌起一一種說不清的情愫。許是和愛情無關,只是一種情感的依賴。
她留宿永暉殿的事情很快就傳開去了,首先入宮找她的是慶王劉顯。劉顯凝望了毛樂言許久,才嘆氣道:“小言,你打算怎麼做?”
毛樂言有些茫然,她已經重新戴上面具,只是面具能掩蓋情緒,可雙眸的空洞還是出賣了她。她不語,倔強地坐在牀榻上,雙手抱膝,下巴枕在膝蓋上,道:“不怎麼樣,我沒有選擇的權利,昨夜,是我放縱了自己的情感,但是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慶王看着她,可憐地道:“就沒有辦法留下來嗎?你神通厲害,莫非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毛樂言沉默了許久,才淡淡地道:“你知道嗎?我們的頭頂,有一個主宰,把塵世間所有人的前程都安排好了。我不屬於這裡,就算我強求,也求不得半分。甚至還有失去更多,我不是懦弱,只是覺得無法跟命運去抗爭。”
慶王不語,許多事情強求不得,但是,也總該試着去爭取啊。
粉兒等人因知道毛樂言昨夜永暉殿過夜的事情而恨上了毛樂言。這兩日,都沒搭理毛樂言,甚至對她的吩咐都置若罔聞。甚至,菈威氣沖沖地對毛樂言道:“你這樣做?對得住你師姐麼?”
一聲厲色的質問,她竟然無以爲答。
太后倒是安靜了兩日,只是,這日早上還是傳了她過去,用研判的眸光盯着她許久,才譏諷地道:“你回來,到底還是爲了他!”
毛樂言無語,只眸光深沉地盯着腳上的繡花棉鞋,這雙棉鞋有些小,她覺得腳趾很痛,但是,她懶得費神去找命人做一雙,就這樣帶着輕微又難熬的疼痛穿着。只是,或許穿的時間過久了,腳趾頭和腳跟都有些磨損,脫了鞋疼,不脫更疼。
如今,就是如此,離開疼,不離開更疼。
太后厲聲問道:“你以後打算如何?莫要再招惹他了,他承受不起你撩撥的後果。”
毛樂言擡頭看着太后,想說些什麼,可心中滿滿地酸澀,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
柳依依也來找過她,盯了她許久,才尖銳地道:“看來,你對你師姐的男人,也十分感興趣啊。”
毛樂言不知道如何辨白,只得一味地沉默,解釋有何用?一切都是個錯誤。
倒是景王入宮後就抱住她,什麼都不說,任由她的淚水在他衣衫上狂肆奔流。最後,他說了一句,“實在扛不住,就告訴他吧,總比這樣隱瞞着好,苦了自己,也苦了他。”
毛樂言搖搖頭,眼睛紅腫地道:“他已經漸漸接受了我死去的事實,此刻告訴他,豈不是讓他多痛苦一次?而且,當我再一次離開,你能保證他不過做一些過激的事情?到時候才真是後悔莫及。”
沒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這樣陰沉的日子裡,梅妃的麻煩來了。
琅琨把梅妃殭屍懷孕的事情公佈了,招致殭屍們人心惶惶,魔童的出現,會大量殘殺同類,他們不想死,只有阻止魔童出生。
這夜,過了子時,毛樂言還沒睡下。所幸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調養,她的身體好了很多。法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和之前相比,到底還是有些差別。
聽到外面的廝殺聲,毛樂言跳了起來,旋風一般飛出去,而梅妃,已經和兩名殭屍纏在一起。梅妃暫時還是佔上風的,但是到底懷孕,力氣不足,又要護胎,便想速戰速決,結果反倒讓對方鑽了空子,一下子就扣住了她的脖子。毛樂言凌空飛起,踢飛兩名殭屍,她英姿颯爽地站在梅妃身前,對梅妃道:“你退下休息。”
梅妃喘着氣,退到一邊,靜靜道:“小心。”
一直以來都是敵人,如今她爲了護着她,竟也不顧自身的危險,梅妃覺得心中有種怪怪的滋味,說不出來。苦澀,但又高興。
所幸這兩個殭屍道行不算太高,毛樂言只用了十來招便徹底收復了。毛樂言持劍回頭,凜然看着梅妃,梅妃也略帶苦澀看着她,道:“謝謝!”
“不必,我保的是趙振宇的孩子。”毛樂言嘆息道,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錯還是對。但是眼前也容不得她再抉擇,只能是一路義無反顧地走下去。而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
梅妃不可能再在皇宮裡住下去,毛樂言帶着她出府,回到了之前居住的毛苑。她不許粉兒等人跟着出宮,粉兒菈威也不想跟着她,是因爲心中始終生氣她背叛了毛樂言,竟然去勾引皇上。
毛苑內,已經蔓草叢生,如今冬日,又剛過了年,還不到開春,所以地上的草還是枯黃的。
毛樂言清理了許久,想努力還原毛苑之前的景緻。當她收拾好一切,站在院子裡的時候,心底卻有一股傷感升起,一切都回不去了,小舒死了,她也死了。這裡,很快就成爲歷史,很快也不會有人記得大劉王朝曾經有一位叫毛樂言的大夫。
“你的房間,倒是很別緻。”梅妃瞧了一眼她之前的閨房,是她用現代的方式裝修的。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但是已經是她最大的努力,後來趙振宇來了,又作了一些修改,所以看上去倒也不至於太突兀。
“你去趙振宇的房間住吧,他那邊比我這邊還要舒適。”毛樂言領着她來到趙振宇的房間,也是中西合璧的裝飾,梅妃一眼就喜歡上了,她瞧着牆上掛着的小玩意,問道:“這些東西我未曾見過,是從哪裡買的?”
毛樂言瞥了一眼,道:“是他自己做的。”
“他會做這些?”梅妃倒是有些意外。
“是的,做個銳兒玩的,已經送許多給若兒和小吉祥,他玩心重,喜歡發明東西。”毛樂言不着痕跡地推銷。
梅妃不語,靜靜地看着牆上的娃娃,還有一些巧手的玩意,梅妃伸手撫摸了一下肚子,孩子用力地迴應了她一腳,她臉上便綻放開一朵美麗的笑容。
毛樂言有些看呆了,其實梅妃真的挺漂亮,大氣,風韻十足,之前一直擰着臉,竟沒發現她的笑容原來有讓人如沐春風的功效。
收拾好東西,兩人便正式住下了。這個毛苑會迎來多少敵人,還是未知數。
但是,沒想到第一次迎來的,不是敵人,而是客人。
來人是慶王府的王妃,她是梅妃的胞妹,和梅妃感情一直很好。王妃最近總是吃喝不下,擔心着梅妃的安危,聽慶王說毛樂言的師妹帶着她住在毛苑,她急忙便趕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