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要吃午飯的時間了。
不過這往往也是客棧最忙的時候,小冬瓜很快就跑去做事了,由李平安自己招待着君寶他們三個。
既來之則安之,到了地方李平安料想令狐沖應該也不會自討沒趣還要逃跑了,已經跟天寶一起放開了他,
令狐沖看到他們的確是來了一家客棧,倒也越發安心起來。
如今看來,倒真地是他自己多疑了,起碼李平安到現在和他說的話,都已經一一驗證,反倒他一直猜測的欺騙,到現在也不過是心裡的揣度,並沒有實證。
緊接着,聞到了傳來的酒香,令狐沖差點都要把那“要緊事”拋到一邊去了,眼巴巴看着馬沛然給打尖的客人上酒。
李平安在一旁看得暗笑,他把瘦猴叫過來,低聲道:“這兩位是我的師弟,你先幫我把他們帶到我房間去安頓好。”
他早就從那個狹窄的柴房裡面搬出來了,在有住客離開的時候,小冬瓜專門騰出了一間小屋子給他住。
現在當然也還有其他空置的屋子,不過李平安不想麻煩小冬瓜,就先讓君寶他們跟自己一起住着對付幾晚上,再去外邊給他們找個新的地方住。
本來嘛,他在這裡住着還有做事都是靠的人情,人不能夠貪得無厭,何況君寶他們下來以後肯定也要找事兒幹,至於是不是能留在這裡,那還得要看大掌櫃他們能不能接受。
或者讓他們去幫苗翠花看店?
瘦猴嘿嘿笑着點頭應是,他巴不得李平安有事情吩咐他,自從向李平安低頭認錯以後,他好像就真的“改邪歸正”了一樣。
李平安讓君寶他們先跟着瘦猴離開,這纔回過頭去單獨面對令狐沖。
瘦猴招呼着君寶兩個,熱情笑道:“你們跟我走吧,有什麼別的事情也可以吩咐我,平安的師弟那也是我的兄弟……”
說着說着,看了眼君寶,又轉頭的看了一眼長得一模一樣的令狐沖,心下十分好奇。
說來,他們四個鋥亮的光頭進來客棧,還真是一時間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只是本來也沒有人規定和尚不能住客棧,因爲少林寺的存在和尚在這附近地位還算比較高,何況李平安還輕車熟路,也不會有人吃飽了沒事幹過來惹麻煩。
而李平安帶着令狐沖來到了角落的一個桌子,又特意跑過去跟小冬瓜說了聲:“幫我們上壺酒,再加點小菜,記我賬上。然後再去通知一下大掌櫃他們,讓他們過來看看。記住別過來,就在……在我們做的旁邊看着就好了。”
小冬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本來之前聽他的意思,還以爲這真是爲了替師弟向令狐沖道歉的賠罪宴,沒想到現在卻先把兩個師弟支開了,還要去找大掌櫃他們過來。
小冬瓜也不記得大掌櫃他們跟華山派有什麼關係啊,李平安這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李平安這段時間以來表現的一直很靠譜,這時候的舉動卻只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不過相處了這麼久,小冬瓜還是相信李平安不會無緣無故做沒頭腦的事情,點了點頭,又拉着他問道:“神神秘秘的什麼事情呀,到現在還不能說嗎?”
李平安搖頭道:‘還不行,除非事後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否則我沒法說。’
如果是對的,那他就是當個神棍也沒什麼人會在意,要是錯的那就是瞎折騰了,他自己都覺得沒臉。
但要是不試一試,又總覺得會錯過什麼。
回到桌子邊,令狐沖也感覺很好奇,“你不是說要替他們向我賠禮,怎麼卻讓他們走了?”
李平安笑道:“替人賠罪未必就要那人在場嘛,何況大師兄如父,我作爲他們的大師兄,可以全權代表他們。酒來了!”
令狐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但很快也被酒勾去了注意力。
……
小冬瓜來找他們的時候,方德和苗翠花正在布行說事兒。
苗翠花捂着半邊臉奇怪道:“老爺,你說我這從一大清早醒來到現在,眼皮一直在跳,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有眼疾,那就讓凌道士給你好好看看。”
苗翠花嗔怪着拍打了他一下,沒好氣道:“不解風情!”
“小冬瓜,你怎麼來了?”方德突然站起身來,暗自奇怪。
現在客棧裡應該還是比較忙的,不過方德是幹慣了指揮人的事情,伺候、服務於人就不行了。
小冬瓜把事情跟他們說了,自己也奇怪道:“平安今天回來的時候就有些奇怪,現在看來和他那兩個師弟沒什麼關係,反倒和這令狐沖有關。大掌櫃,你們和華山派有什麼牽連嘛?”
“華山派?”
方德和苗翠花面面相覷,紅花會裡有不少門派出身的人,也有道士出身,還有綠林好漢,但就是沒有什麼華山派。
或者說,從早些年開始,他們和南邊的聯繫就基本斷了,又怎麼可能和華山派的年輕弟子有什麼牽扯?
何況華山派的人,怎麼好好的會跑到這裡來,就不怕被官府找到抓了麼?
方德問道:“你是說,那人和李平安的一個師弟長得很像?”
小冬瓜點頭道:“簡直一模一樣,站在一起也只有看衣服才能認得出來了。”
方德點點頭,說道:“李平安不是翠花這樣跳脫的人(苗翠花在旁鼓起了嘴),他此舉必然有他的用意,反正也只是讓我們在旁邊坐着,便去坐會兒吧。”
於是苗翠花讓隔壁老闆幫忙看着點兒,三人一同回到了客棧。
小冬瓜給方德他們指出了方向,自己就先去忙了。
方德和苗翠花都是不露聲色地來到了李平安和那令狐沖坐着的隔壁桌,此時那兩人已經喝上了,一邊喝一邊聊,聊得很盡興的樣子。
李平安見到苗翠花他們過來,心中也是一動,原本正在繞彎子,這時候乾脆直入正題,問道:“一直令狐兄令狐兄的稱呼,倒是不知道令狐兄的年紀,該不會比我還小吧?”
令狐沖眯着眼睛笑道:“在下今年剛十七,李兄呢?”
“哈哈,那看來還是平安大些,今年已經十九了……”說到這兒,他突然下意識瞄了櫃檯那邊的小冬瓜一眼。
話說回來,小冬瓜似乎已經二十了,比自己還要大一些。
女大三抱金磚,這女大一是什麼來着?
旁邊苗翠花聽到這兒,突然長嘆一聲,輕聲道:“老爺,若是世玉長到現在,也差不多這般大了吧。”
方德卻聽得心中一動,看了李平安一眼,並沒有看出什麼來,他說道:“莫非,這李平安知道些什麼?”
“知道什麼?”苗翠花愣了一愣,沒跟上方德的節奏。
方德道:“會不會,李平安以爲這令狐沖便是咱們走散的兒子?”
方德越想越覺得可能,尤其是聯想到第一次見面時候,李平安就問到了他們的兒子,似乎對此十分關心的樣子。
苗翠花笑道:“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知道咱們兒子長什麼樣子,我這個做孃的都不知道……”說着說着,又有些悲傷起來,臉上表情也分不清了是笑是哭。
方德也有些唏噓,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了。
就在這時,李平安那邊又出了情況,本來喝酒喝的好好的,令狐沖卻不知爲何突然耍起了酒瘋。
或者也不能叫做耍酒瘋,只不過是這麼些天來鬱悶情緒的宣泄,他竟然突然將整個酒壺提起來,照着自己嘴巴里倒灌,實際上卻很快被酒糊了一臉。
他也不介意,直到整壺酒都被灌沒了,他才放下酒壺,感覺心情莫名好了許多,又覺得酒水灑在了身上還是有些難受,整了整衣領。
李平安看着也覺得無語,忙叫馬沛然又送來了一壺酒,看着令狐沖說道:“喝酒喝得那麼急做什麼,咱們有的是時間。”
還是慢慢喝好,他纔好套話呢。
這時苗翠花正斜着眼睛看過來,本來沒想什麼,這一看卻是愣住了,再也笑不出來了。
令狐沖那伸長的脖子下邊,被他自己慢慢拉下來的領子口,隱隱約約與一個讓她十分熟悉、做夢都不會忘記的印子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