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婉和穆尋跟着大家一直走到大路上,見那已經等了一羣人,舉着花圈,前面擺着幾個供盒,這應該就是老孃家的人了,通過周圍的人的隻言片語,沐清婉才明白老孃家指的就是三爺舅舅家,姨家等孃家人。走到他們面前,沐清婉他們這幫子人就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說是跪,其實只有前面的那幾個直系後輩真的跪下來,後面的人只是順勢蹲着而已。這般虛情假意,就是有再多的人又有什麼意思,沐清婉想起初中的時候,老家辦白事,爸爸帶着自己回來,看到披麻戴孝的人假模假樣的哭泣,非常不理解,問爸爸,
“他們明明不傷心,都是裝的,死了的人會不會覺得難過”,
爸爸說,“人死了就看不見了,也就無所謂難過不難過了”,
自己更奇怪了“既然看不見,他們何必裝,裝着很累的”,
沐清婉記得爸爸是這樣回答的,“婉婉,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真的傷心還是裝的傷心,就憑他們沒有淚水嗎,這裡面有些人是真的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怎會不傷心欲絕,你學過欲哭無淚這個詞吧,可能他們就是這樣啊。婉婉,記住要以最大的善意去揣測別人”。爸爸,對不起,婉婉終究成不了那樣的人。
對方急忙把他們扶起來,攙着哭的站不起來的幾個人回了三爺家,接着就是他們祭拜,吃飯,快到中午的時候,村裡的年輕人們進靈棚擡起棺材往墳地走去,沐清婉他們跟在後頭,然後又是祭拜,放鞭炮,三爺終於入土爲安了。
一切結束後,沐清婉他們纔回主家開始吃飯,親戚們已經走了,餘下的都是村裡的攢忙的,就都在一起吃了。今天的飯菜主要是爲老孃家的人準備的,比着昨日豐盛不少,有幾個涼菜幾個熱菜,中間照例一大盆燉菜,沐清婉因爲感冒,有折騰了這大半天,只覺得累,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嗓子乾的冒煙,咽口唾沫都費勁,一口也吃不下去,穆尋見她這個樣子,心裡擔心也沒胃口吃,放下筷子,打算先和她回去。誰知一箇中年漢子來到自己跟前,叫嚷着非要跟他喝酒,沐清婉一看是村東的柱子叔,對穆尋說“這咱也該叫叔的”,穆尋趕忙站起來,禮貌地說:“叔,我不會喝酒”
“你不喝就是瞧不起我們農村人,就喝一杯,來,來,來”
“他下午還開車回省城呢,他叔你這不是難爲孩子嗎”,奶奶出來打圓場。
好說歹說,那人終於放下了酒杯,這才說明了來意“聽說,你那工地要人,一天一百五,你看我成嗎?”
沐清婉第一反應是小嬸兒怎麼亂說話,又一想她不是這樣的人,想必是昨天自己跟她說的時候,被有心人聽了去。
穆尋不知深淺關係,不敢胡亂應答,看向沐清婉,
‘柱子叔,穆尋只負責設計圖紙,不管施工的,具體的他也得問問施工那邊”,沐清婉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
“柱子大哥,你還沒聽明白什麼意思,人家是不想要你,難爲你還低聲下氣求她,不過,沒去成也好,現在這麼多黑心老闆,說不定辛苦幹了大半年,一分錢也沒拿着,到時候你找誰說理去”,一直跟沐清婉家不對盤的琴嬸不陰不陽的說道。
沐清婉拉住想要上前理論的奶奶,眼睛看向穆尋,穆尋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沐清婉心裡盤算了一下,冷笑道;“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實話跟您說吧,穆尋的公司確實招人,剛纔那樣跟柱子叔說是還沒想好該把他安排在什麼崗位,您既然這樣懷疑,那我跟跟柱子叔一個準話”,轉身對柱子叔說道:“叔,你在家先等着,等穆尋回去安排好了,就讓奶奶通知你”,柱子叔激動地連連點頭。沐清婉面對着大家又說道“至於工錢,我保證,要是發不了,我拿我自己的工資補上”。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漂亮,氣的琴嬸兒滿臉通紅,周圍看戲的人都戲謔地看着她,琴嬸恨恨地吼道:“笑什麼笑,關你們什麼事,人家又沒讓你去”。
話音剛落,穆尋的聲音適時響起“公司有一個項目剛開工,需要多招些人,奶奶看看村裡有沒有合適的,或者誰願意去的統計一下,等我安排好,這幾天就開始上班了,錢的事剛纔婉婉也說了,大家放心”,這個世界有一種東西,叫氣場,穆尋的話鏗鏘有力,不自覺的讓人信服
這樣一來,村裡的人都得巴結沐清婉一家了。穆尋一臉求表揚的傲嬌表情,沐清婉噗嗤一聲笑了。
回到家,奶奶和媽媽還在議論這件事,倆人高興得合不攏嘴,完全忘了關心一下沐清婉這個病人,反倒是穆尋一直記掛着她的身體,一回來就趕緊倒水找藥。沐清婉歪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說道:“媽,你收拾收拾,我們該走了,我還得回省城呢”
“急什麼急,真是大快人心,這幾年被她王秀琴說了多少難聽話,今天可算出了這口氣,什麼,你要回省城,明天不是週末嗎”,沐媽媽回過神問道。
“有個緊急投訴要回去處理一下,明天必須去公司”。
“哎,你怎麼不早說,我還想着回縣裡後帶你去看看病,那回省城了誰照顧你啊”,沐清婉敢肯定這最後一句是說給穆尋聽的。
“阿姨,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果然,老媽一副得逞的樣子
“那既然穆尋陪着你,我就先不回去了,補習班週末也不用去,我在奶奶家住兩天,你們先回吧,啊”
沐清婉知道媽媽要留在這的目的,都是穆尋那句話鬧的,媽媽是一定要看看平時冷嘲熱諷的人現在會是怎樣的一副嘴臉。沐清婉素來不喜媽媽這樣,但是想想媽媽被村裡裡指指點點這麼多年,就算藉此做出小人得志,耀武揚威的派頭,也未嘗不可。沐清婉不再多言,拿起收拾好的行李包與大家告別,臨上車了,小嬸滿頭大汗的遞給她一盒西瓜霜潤喉片,揮揮手喘着粗氣說:“快進去,車上吃幾片會好受些”,說着把沐清婉推進了車裡,順便把門關好。穆尋跟奶奶說會經常回來看他們的,奶奶高興地跟他揮手再見,依依惜別的樣子讓沐清婉懷疑穆尋是他的親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