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七不知道陳玉淼是什麼走的,但等他反應過來之後那腿都站的有點麻了,回想着她剛纔說過的話,什麼沒有負擔和牽掛,這是不是意思他日後只能一個人。吳七有些想不明白,但還記得那董班長找他,就趕緊出門左轉往通訊班工作的地方跑過去了。
東北的冬天那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冬天,大雪下過之後,所有的東西上面都如同戴了一頂厚實的白帽子,把一切都點綴成白雪的世界,尤其是踩在那沒過小腿的積雪上,那種感覺很奇妙,簡直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通訊班始終是部隊中最忙碌的地方,他們也有自己單獨的大院,平時有專門負責出來給領導送上頭髮來電報命令,基本上都不讓隨便出去。吳七踩着雪暫時忘記了陳玉淼的話,也忘記了自己半年後會去何種地方,但此時起碼是自己真心感覺快樂的時候。
站在門口吳七衝裡頭喊了一聲:“報告!”然後等着班長叫他才進去,他對於紀律一項是最重視的。
“進來!”聽着那厚重的棉布門簾後頭傳出來一聲後,吳七趕緊跺了跺腳上的積雪,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就掀開門簾進去了。
這個大約四十多平的屋裡頭,坐了能有十幾個人,他們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跟電報機較勁,而是都朝中間端坐,吳七這一進來他們同時轉過頭看他,說實話吳七對於很多人的目光他是特別打怵的。不自覺的嚥了口唾沫,笑着對那些看過來的人點了點頭,在那些人頭中尋找到悶頭在紙上寫字的班長。
吳七從後面慢慢的繞過去。還有些靦腆的看着那些那那女女,總感覺自己和他們不太一樣,就是那種知識分子和土包子間的區別,吳七就是這麼理解的,起碼這個差距他自己都能看得出來,可不管怎麼說始終不能丟了面,又把腰板挺了挺。走到董班長身邊叫了他一聲。
“班長你找我。”
董班長還在低頭寫字,他身邊的妹妹董倩則瞅了吳七一眼。有些置氣的別過臉說:“你這新兵蛋子派頭可太大了,知道我們這麼多人等你自己多長時間了嗎?”
吳七一聽這些人一直都在等自己,頓時就更加的不好意思了,剛要開口解釋然後道歉。卻見董班長悶頭不擡的說:“倩倩你剛纔說什麼了?我平時怎麼教你的?什麼新兵蛋子?跟誰學的這是?下次再讓我聽到你亂說就把你調走,等那時候可沒人慣你了!”
隨後說完話,董班長將手裡的鋼筆停下來,扭上了蓋子揣進胸前衣兜裡,把那張紙從桌上拿起來,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後,就叫人遞過來一個信封,將剛纔寫字的紙給裝了進去,還用膠水把信封給封口了。
吳七就一直沒說話的看着他忙活。一擡眼則跟董倩的目光撞上了,那丫頭還有些生氣的皺着眉頭,吳七聳了聳肩表示不好意思。結果那小丫頭哼了一聲轉過了臉不理他。在場有幾個歲數稍大的人,見吳七和董倩的反應都抿嘴笑了起來,卻又不敢太大聲,但吳七卻什麼都不知道,還等着班長說話。
“吳七啊,你剛從遠地方回來。按理說應該休息幾天,但咱們這外派的人手不夠。其他人我又不放心,所以還得讓你走一趟...”班長把信封推到桌邊,就是吳七的面前。
可吳七卻愣住了,瞪着眼睛像是聽到什麼嚇人的東西,然後見吳七俯下身在董班長耳邊低聲說:“班、班長,又來這招啊?要命啊這是!“
他說話的聲音比較小,但坐在董班長身邊的董倩卻聽的清楚,睜着大眼睛瞧着他們的臉說:“啥要命啊?”
“有你什麼事,這開會呢就隨便講話?”董班長呵斥了董倩,把那丫頭說的趕緊收回臉但卻偷偷的看着他哥和吳七。
董班長擡手拍了拍吳七的胳膊,讓他坐下別老站着,隨後扭頭對周圍的人說:“咱們這來了一位新的戰友,因爲之前有要緊的任務就沒和大家好好的自我介紹,現在我來介紹一次。”吳七一聽董班長要給這些人介紹自己就趕緊站起身,卻被董班長拽住讓他坐下。
“這位年輕的戰士叫吳七,他之前在老爺嶺哨所守衛着咱們的邊疆,還曾獲得標兵稱號,是咱們學習的榜樣,日後等有機會了再好好的互相瞭解一下,就是這麼回事,行了各自忙活去吧,趕緊的!”
這一通算是介紹的話把所有人都給弄懵了,等了這麼長時間,就讓班長說了幾句完事了?這是幹嘛啊?但他們本來就很忙,也就沒多心思什麼趕緊回到了自己崗位上,中間的桌邊只剩下董班長和他的妹妹,還有看着信封發愣的吳七。
董班長輕輕的咳了一聲後說:“吳七之前是因爲上頭的吩咐,而且我也不知道具體是要你去幹什麼,但這次是真的送信,別多想安心去!”
“這次是真的?那上次就是假的?那吳七那幾天幹嘛去了?”董倩又把小臉湊過去亂問。
董班長沒說話,而是用眼睛盯着她看,董倩頓時就明白了他哥的意思,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後離開了坐在一邊還假裝跟人研究一些加密碼,但眼睛卻始終還在看着吳七。
吳七想了一會之後點了點頭說:“行班長,這信要送到哪?我立刻就去!”
董班長拍了拍吳七的肩膀笑說:“小夥子別擔心,這次真的是我讓你送信,別有什麼顧慮知道嗎?這個不是那麼着急,而且路有點遠,明天再走吧,今天先回去休整待命。”
吳七都聽到董班長這麼說了。也沒什麼不放心了。他經過前幾天的事,剛纔一提送信,他腦袋都疼了。那種冰冷痛苦和等待死亡的絕望給他心裡頭都留下印記,這不是一時半刻能恢復的,有些抗拒的反應也是可以理解,但吳七拿着信封都走到門口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還沒告訴他送到哪,就回頭去問董班長。而董班長沒回話,只是指了指吳七手中信封。吳七順勢低頭往信封上一瞧,那上面寫了一排工整的小字。當吳七看到前面兩個的時候就吸了口涼氣,居然讓他去四平街。
四平街就是吉林省的四平市,這個地方吳七知道的非常清楚,因爲四平是鐵路交通的樞紐站。許多條南北貫通的鐵路都經過四平,而他來從新兵營出來之後,就做着舊火車一路北上來到東北吉林,那下車的地方就是四平火車站。而且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那就是,他的大哥老吳就在四平,過年的時候他還去過那。
“應該能找到地方吧?”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董班長的話,把思緒已經飛到四平的吳七嚇了一跳,但反應過來之後點了點頭,說四平能去到。但這個地址不太熟悉,等到了地方問問當地人吧。董班長和吳七一塊的出來了,回頭看了一眼確定沒人跟出來後才拍了拍吳七的肩膀低聲說:“其實我這地方人手是夠的。但上頭硬把你放到我這,我也不好說真讓你在門口站崗吧?你還年輕,趁着當兵的時候有時間,應該到處的走走去看看,這也是一種鍛鍊,你去到了之後可以在四平待一段時間再回來。這暫時沒什麼事不用惦記着急回來,聽明白了嗎?”
吳七沒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把信封揣收好,然後對班長敬個禮嚴肅的說道:“保證完成任務!”隨後又低聲加了一句:“謝謝班長!”這才轉身大步流星的踩着積雪離開了。
董倩從他們出門之後就趕緊湊到門邊偷聽,等到吳七要走的時候,趕緊的就追出去,可在路過她哥董班長身邊的時候,卻被抓住了,董倩就嚷着說:“哥,別抓我啊!我有事!”
董班長皺着眉頭說:“你這丫頭又犯什麼瘋了?以爲我看不出來你總是故意接近吳七,怎麼回事?你想咋的?”
董倩這時候垂下頭看着雪地中那些腳印,嘆了口氣說:“我就是覺得他傻傻的挺有意思,比你們有意思多了!”
聽了這話董班長想生氣來着,可看着董倩低頭踩着雪的模樣,火氣消下去不少,把董倩給扳過來,讓她擡起頭後說:“你知道哥拖了多少關係才讓你進到這通訊班的嗎?你就不能多學點東西,就不能收收你那性子?別忘了你可穿着軍裝的,不是孩子了懂點事,少讓我操點心成嗎?”
說完了話就讓董倩回屋裡去了,董班長一個人站在院中想着事。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死了,獨自拉扯着妹妹幾乎是乞討爲生,後來參了軍情況好多了,但他不放心董倩,就向自己的連長求情讓當時還不大的妹子當了文藝兵,一直到解放後因爲當上通訊班長有了點小權才把董倩給調到自己身邊照顧她。軍區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董倩是通訊班長的親妹子,而且董倩活潑可愛,很受大家的喜歡,自然也沒人去多說什麼。
軍隊中的一切都是嚴肅平淡的甚至有些無趣,這個剛到十八歲的丫頭卻已經算是個老兵了,也可能是看慣了那些當兵的嚴肅,冷不丁冒出來一個愣頭青的吳七,讓她感覺不一樣,就自然想親近接觸,可董班長知道一些這裡頭的事,而且他知道陳玉淼的身份,當得知陳玉淼的目的後,他也沒法說什麼就儘量的配合,但當吳七來了之後和他想象中那種神秘機構成員完全不同,這就是一個當了一段時間兵的毛頭小子,可他日後會成長的,這種見證成長是特別讓人激動和欣慰的,可卻不能讓他和自己關係太近,尤其是他的妹子,他們將來不是一路人,而現在就已經不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