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手持弓,一聲開殺

墨色侵染殘陽,戲班唱曲、雜耍賣藝、舞獅舞龍,各種熱鬧景象洋溢在黑河縣內外,唯獨與苦役沒啥干係。

眼瞅着要入夜了,監工開始放飯:

“一碗米粥,兩個麥餅,誰也不許多拿,挨個排隊。”

依照魚欄、柴市、火窯定下的規矩,苦役伙食本該是兩碗稠粥,五個饅頭。

畢竟挖沙修河堤,下礦鑿鐵石,需要賣力氣。

總得吃得像樣,太過剋扣,容易鬧事。

三大家比誰都清楚,五百里山道,八百里黑河,抄着竹竿魚叉不服管教的土匪山賊,多半是流民苦役,所以必須給夠這些人一口飯吃。

只要沒逼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牛馬騾子就願意幹活。

這個道理,各位東家明白得很。

可惜的是,上面如此想,底下卻未必在意。

一碗粥攪稀點,再把饅頭換成更賤的麥餅,從中能夠賺到多少油水?

巡視的監工,伙房的廚子,以及更上面的管事,肯定更在意到手的銅板。

至於盤剝過甚帶來的後果,關他們屁事。

“今天是趕廟會的日子,東家心善,給你們添了幾口油渣子,加些下水飽肚子。

好好做事,改明兒我再割幾斤肉,當是過年的犒賞了。”

監工大喇喇說道。

這些因爲妖禍淪爲流民的苦役無處可去,靠着黑河縣勉強尚且有條活路,真要不管不顧,一頭扎進山間道蘆葦蕩,纔是九死一生。

神色麻木的衆人未有表情,眼睛直勾勾盯着熱騰騰的那桶粥,以及堆成小山似的麥餅子。

勞累大半天,這時候腦袋裡除了吃,啥念想也沒有了。

放飯到一半,有個身材矮小的精悍身影一把搶過木勺,往手裡的破碗盛滿米粥,仰頭就灌舔個精光。

然後跟沒飽似的,繼續再打一份,如此連喝三碗,仍不滿足,乾脆把腦袋埋進半人高的木桶,狂撈起來。

這一幕瞧得衆人都傻眼了。

“哪裡來的餓死鬼!”

監工抖着鞭子,揚手就抽。

啪!啪!啪!

一記又一記打得粗布衣破破爛爛,卻攔不住那個矮子埋頭吃粥。

“你他孃的……”

監工連抽十幾下,累得氣喘,都無法讓人回頭。

跟隨左右的魚欄打手想要上前擒住,卻像搬運離地生根似的銅像,根本無法撼動半分。

“攪擾灑家填肚子,真是該死!”

那個矮子聲如洪鐘,監工的鞭子未曾給他留下任何痕跡,只見兩肩一翻,筋肉塊塊隆起,就把兩條人影撞得大口噴血,倒飛而出。

一大桶熱粥,短短十幾息,就被牛飲乾淨,苦役打扮的矮子猶不滿足,抹了抹嘴巴,轉身走向目光泛起懼色的監工。

五短的身材節節拔高,瞬間變成膚色古銅,熊腰虎背的彪形大漢。

粗如蘿蔔的手指發勁,好似蒲扇般大,往雙腿發軟的監工腦袋一拍!

喀嚓!

頸骨當即斷裂,整顆頭顱都被狂猛的氣力按進胸腔,涌出大股血水!

無比兇殘的駭然場景,驚得一衆苦役鴉雀無聲。

彪形大漢發出長嘯,黑水河的蘆葦蕩中,十幾條舢板如箭激射,攏共三十來人跳船登岸。

“叫人騎在頭上做牛馬,受盡欺辱,亦或者拿起屠刀,喝血吃肉,你們自個兒選。”

像是生銅澆鑄的壯碩人影,冷冷地掃過螻蟻似的苦役,領着響應召喚的赤眉賊,直奔黑河縣外城。

寬闊河面吞盡最後一絲餘暉,失去田地產業、親族家人的衆多流民各自相覷。

“吃肉!俺們要吃肉!”

不知誰怒喝了一聲,好似一簇火苗騰地燃起,點着麻木的身軀。

“殺!”

“衝進城!”

“乾死他們……”

烏泱泱的大團陰雲涌向黑河縣,他們餓得眼睛冒綠光,乾癟的臉頰充滿慾望。

“阿彌陀佛!衆生皆苦!”

看到苦役被鼓動起來,彪形大漢扯開不成樣子的粗布衣,露出背後大片蓮花。

他雙手合十,好似一尊銅像,體內氣血沸騰到極點,像要從毛孔噴薄出來,染得眉毛髮紅。

崩!崩!崩!

本就粗壯的右臂筋肉被撐開,宛若虯結盤繞的毒龍,重重砸在緊緊關閉的厚實城門上!

咚!

猶如平地打個驚雷!

震得抱着鐵皮的層層硬木劇烈晃動!

咚!咚!咚——

城門倒塌,煙塵滾滾!

“赤眉賊,血金剛!造訪黑河縣!”

……

……

咚!咚!咚——

牛皮大鼓被捶得發顫,傳出渾厚有力的聲響,隨後又是“鏘鏘”鑼音。

龍王廟前,上千鄉民齊聚於此,等着大祭開始。

搭建起來的木製高臺上,擺着一張長條香案,三把黃花梨木座椅。

何文炳穿着綢緞袍服,大拇指摩挲玉扳指,慢條斯理道:

“宋兄,你們柴市今年的收成好啊,各種名貴的木材、草藥,乃至寶植送進郡城的原陽觀,道官大人對你多加讚賞。”

柴市的東家國字臉,皮膚微黑,虎口結着厚實老繭,並未如何文炳一樣,有種養尊處優的富家翁氣質。

“比不得魚欄培養人才,二十斤的金虹鱒,價值千兩白銀,短短兩月餘,闖出大好的名聲!拜進通文館,成爲教頭的徒弟……黑水河的浪裡白蛟,真真了不起!”

宋麟目視前方,人頭攢簇,輕聲道:

“一百株寶植,也抵不上一位有望水火仙衣,甚至步入周天採氣的少年俊傑!”

何文炳皮笑肉不笑:

“白七郎雖是漁民出身,卻非魚欄中人,不過他確實與泰兒交情匪淺,引爲知己,泰兒最喜結交同年的大材,昨兒還說,要把家裡收藏的鐵梨木弓贈給白七郎。”

宋麟淡淡一笑,他二兒子宋其英也很欣賞那位白記魚檔的小老闆,只是拉攏人心這種事急不來,沒必要上趕着送大禮,反而落了下乘。

錦上添花誰都可爲,雪中送炭才叫能耐!

“今年的龍王大祭,依舊讓文炳兄念祝詞禱文。”

宋麟輕聲說道,他倆中間相隔一張座椅,那是火窯的東家。

黑河縣三大家,柴市與魚欄保持着明爭暗鬥,而火窯向來不摻和,與前兩者不同,對方是六戶當中的匠戶,領着郡城衙門的官面身份。

相對而言,要超然得多。

“既然宋兄給面子,那麼文炳愧受了。”

等着敲鑼打鼓的熱鬧勁頭過去,何文炳站起身,一掀衣袍下襬,就要邁向木製高臺。

忽然聽到如同悶雷翻滾的轟鳴大音,駐足眺望外城方向,竟是一片赤紅天。

“哪裡走水了?”

緊接着,鄉民人潮響起騷動,渾身浴血的小廝腳步踉蹌,匆匆撲倒在臺下:

“東家!有賊人!”

……

……

“阿七,牛角弓、鐵扳指、還有這些藥包,我都給你帶來了。”

蝦頭踏進外城打銅街的棚戶區,撞開那扇破舊木門。

白啓站在水缸的面前,舀水洗手,絲絲殷紅滲進泥地:

“不是讓伱把東西交給姜六,就帶着我阿弟去通文館麼?”

蝦頭搖搖頭:

“那人瞧着不靠譜,哪能放心,我護送阿明進了大門,便急忙趕來。沿路上很吵嚷,好像啥地方起火了……”

淡淡瞥了一眼昏死過去的黑痩漢子,戴着那枚冰裂紋的鐵扳指,再取出那口牛角硬弓,上好弦,白啓冷聲道:

“不是起火,是赤眉賊攻城。”

“攻城?”

蝦頭瞪大雙眼。

“躲屋裡不安全,賊人入城,肯定要製造大亂,趁火才能打劫。你跟在我後頭,咱們趟出條路,先去東市鋪子。”

白啓面色沉着,他已經通過黑痩漢子那張嘴,弄清楚赤眉賊的大致計劃。

內城是楊猛跟四當家鬼頭陀的那幫人馬,近百口鋼刀,十幾個練家子,最爲兇惡。

外城則是二當家血金剛裹挾流民苦役,另有五當家八臂猿從旁策應。

“好!我跟緊你!”

蝦頭沒有多言,臉皮繃得很緊,掩飾內心的緊張。

他默默背起三袋羽箭,手裡再抱着一捆,打定主意絕對不給阿七的拖後腿。

“楊猛這廝,倒是真能折騰。”

土牆外邊,茫茫夜色中,隱隱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與高喊,而且越來越近。

白啓持着那口牛角硬弓,大步踏出門:

“開殺!”

搭建起來的木製高臺上,擺着一張長條香案,三把黃花梨木座椅。

何文炳穿着綢緞袍服,大拇指摩挲玉扳指,慢條斯理道:

“宋兄,你們柴市今年的收成好啊,各種名貴的木材、草藥,乃至寶植送進郡城的原陽觀,道官大人對你多加讚賞。”

柴市的東家國字臉,皮膚微黑,虎口結着厚實老繭,並未如何文炳一樣,有種養尊處優的富家翁氣質。

“比不得魚欄培養人才,二十斤的金虹鱒,價值千兩白銀,短短兩月餘,闖出大好的名聲!拜進通文館,成爲教頭的徒弟……黑水河的浪裡白蛟,真真了不起!”

宋麟目視前方,人頭攢簇,輕聲道:

“一百株寶植,也抵不上一位有望水火仙衣,甚至步入周天採氣的少年俊傑!”

何文炳皮笑肉不笑:

“白七郎雖是漁民出身,卻非魚欄中人,不過他確實與泰兒交情匪淺,引爲知己,泰兒最喜結交同年的大材,昨兒還說,要把家裡收藏的鐵梨木弓贈給白七郎。”

宋麟淡淡一笑,他二兒子宋其英也很欣賞那位白記魚檔的小老闆,只是拉攏人心這種事急不來,沒必要上趕着送大禮,反而落了下乘。

錦上添花誰都可爲,雪中送炭才叫能耐!

“今年的龍王大祭,依舊讓文炳兄念祝詞禱文。”

宋麟輕聲說道,他倆中間相隔一張座椅,那是火窯的東家。

黑河縣三大家,柴市與魚欄保持着明爭暗鬥,而火窯向來不摻和,與前兩者不同,對方是六戶當中的匠戶,領着郡城衙門的官面身份。

相對而言,要超然得多。

“既然宋兄給面子,那麼文炳愧受了。”

等着敲鑼打鼓的熱鬧勁頭過去,何文炳站起身,一掀衣袍下襬,就要邁向木製高臺。

忽然聽到如同悶雷翻滾的轟鳴大音,駐足眺望外城方向,竟是一片赤紅天。

“哪裡走水了?”

緊接着,鄉民人潮響起騷動,渾身浴血的小廝腳步踉蹌,匆匆撲倒在臺下:

“東家!有賊人!”

……

……

“阿七,牛角弓、鐵扳指、還有這些藥包,我都給你帶來了。”

蝦頭踏進外城打銅街的棚戶區,撞開那扇破舊木門。

白啓站在水缸的面前,舀水洗手,絲絲殷紅滲進泥地:

“不是讓伱把東西交給姜六,就帶着我阿弟去通文館麼?”

蝦頭搖搖頭:

“那人瞧着不靠譜,哪能放心,我護送阿明進了大門,便急忙趕來。沿路上很吵嚷,好像啥地方起火了……”

淡淡瞥了一眼昏死過去的黑痩漢子,戴着那枚冰裂紋的鐵扳指,再取出那口牛角硬弓,上好弦,白啓冷聲道:

“不是起火,是赤眉賊攻城。”

“攻城?”

蝦頭瞪大雙眼。

“躲屋裡不安全,賊人入城,肯定要製造大亂,趁火才能打劫。你跟在我後頭,咱們趟出條路,先去東市鋪子。”

白啓面色沉着,他已經通過黑痩漢子那張嘴,弄清楚赤眉賊的大致計劃。

內城是楊猛跟四當家鬼頭陀的那幫人馬,近百口鋼刀,十幾個練家子,最爲兇惡。

外城則是二當家血金剛裹挾流民苦役,另有五當家八臂猿從旁策應。

“好!我跟緊你!”

蝦頭沒有多言,臉皮繃得很緊,掩飾內心的緊張。

他默默背起三袋羽箭,手裡再抱着一捆,打定主意絕對不給阿七的拖後腿。

“楊猛這廝,倒是真能折騰。”

土牆外邊,茫茫夜色中,隱隱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與高喊,而且越來越近。

白啓持着那口牛角硬弓,大步踏出門:

“開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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