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不能稱之爲愛,而是愧疚,深深且無法自拔的愧疚深入心底從而變成了心魔,痛苦的煎熬折磨,不肯放過自己,這些事我也從未向別人提起過,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即便是美琪也從不知曉,說這些我並沒有打算讓你立即原諒我,只是純粹的想要將你心中對我的偏見和怨恨掃去,那時情緒失控想要將你殺死的並不是真的我,是成魔後的我!”蘇正梟不急不緩,慢着低沉的嗓音,開口道。
聞言,唐筱然沒有言語,她低垂着目光,依然在繼續之前的動作,淡淡的喝着粥。
的確,她心中所知曉的全部都是事情的表面,至於事情的內在,她一點都不知曉。
“的確,在我和你還沒有離婚以前曾努力嘗試過想要融入你的生活,想要理解你的孤寂,如果是在離婚前你對我說這樣的話,我想必會高興的幾天幾夜無法入睡,認識了九年,結婚八年,你第一次向我如此敞開心扉,我怎能不激動?但也僅僅是以前,現在你和我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對我說這些,一點用都沒有。”她擡頭看着他,話語非常的堅決;“我真的已經打算忘記過去,開始新的生活,所以,這些話你不用和我說!”
緊緊皺起的眉峰一揚,蘇正梟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屬於男人的嗓音沉穩,沒有憤怒,沒有強勢,有的無非不過深深沉沉的頹廢與無奈;“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句話,覆水難收,無論是當初說過的那些話或者是做過的那些事,都已經過去,我無法挽回,亦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怎麼樣你才能夠將那些事情放下?”
“沒有什麼放下不放下,原諒不原諒,已經是過去事,我也已經忘記。”
唐筱然神色淡淡,依然波瀾不驚,給人一種油鹽不進的感覺,也不知道方纔所說的那些話,她到底聽進去了幾句,又放在心上幾句。
這種淡漠,涼薄,卻又無所謂的態度終於成功的將蘇正梟給激怒了,然,更多的卻又是無可奈何。
她下定決心,柴米油鹽不進,他又能將她如何?
胸口劇烈起伏片刻,隨後平穩下來,以前的他並不是會控制自己情緒的人,若是真暴躁起來,十幾個人都抵不住一個他。
“早餐吃夠了嗎?如果沒有吃夠的話我再去街上買一些,對了,中午想要吃什麼?我過來時也好給你帶。”
以前的蘇正梟這種時候只會暴躁的發怒,哪裡又可能神色柔和的對着她說這種話?
有些東西與念頭從腦海中深深且清晰的浮現而出,唐筱然低垂着的眸光微微閃爍,心尖也跟着在止不住的顫動着,閉眼,然後等到再睜開時,眼睛中已經恢復一片清明;“到時護工我幫我從食堂裡帶,就不麻煩你了,還有差點忘記對你說聲謝謝。”
一番疏離的話,再次將兩人之間的距離輕而易舉的拉開!
蘇正梟垂落在身側的手收緊,薄脣跟着蠕動,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開口,他在硬生生的隱忍着自己的脾氣!
他離開了,病房中只剩下唐筱然一人。
房間的窗戶被護士打開,這間病房所處的位置正好,可以將綠色的草坪與波光瀲灩的湖水盡收眼底。
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景緻,她發呆,思緒在漂移,流轉,出神。
她在想蘇正梟方纔所說的那些話,還有神色與表情,前幾天,他說喜歡她,愛她,她心中有的只是難以言喻的驚愕,但卻沒有感動與觸動,更多的則是無法置信。
就在方纔,她肆無忌憚的說出那麼不客氣的話語,蘇正梟明明已經生氣的不得了,可最終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說,而是神色柔和的繼續問她中午想要吃些什麼,他給她帶過來。
就在那一刻,他對她曾說過的那些話涌現上心頭,她心尖顫動,纔算是真正的相信了他的那些話。
那些話並不像是在裝樣子,而是憤怒之後的着實無奈,帶着妥協,還帶着憐惜,否則,她的心不會有如此明顯的觸動感。
中午的午餐她讓護士幫忙到食堂帶了一份,正準備吃的時候,劉叔來了,提着包溫盒,笑着說;“總裁讓帶過來的。”
唐筱然說自己已經打好飯了,一個人也吃不了兩份,那份還是劉叔吃了吧。
一聽這話,劉叔笑着走過來,趁她沒有留意,一把就將她手中的飯盒給奪走,笑着就動了筷;“我午飯正好也沒有吃,便不和你客氣了,只是總裁讓送來的這份午餐是病人的營養餐,我沒兵沒傷的吃不大好,還是吃這份吧。”
唐筱然;“……”
下午的時候,蘇正梟去學校接了景軒以後,帶着他,朝着醫院的方向而去,道;“從今天開始,你就住在你媽嗎這邊吧,衣服和東西收拾好以後,我給你帶過來。”
“爲什麼突然這樣?”景軒一邊還在啃着鴨脖子,辣的他臉蛋微紅,不住呼哧呼哧的喘着氣,好辣。
“你媽媽這幾天腳步利索,還生病,身旁沒有人照看我不放心。”說着,他將方向盤向左打。
景軒點點頭;“我會照顧好她的!”
“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得警告你!”言語間,蘇正梟眯着細長的眼眸,沉聲警告道;“你這次再敢拆我的後臺試試看!”
“不拆了,不拆了。”景軒連忙開口給着迴應。
聞言,蘇正梟這才心滿意足的繼續開口道;“其實將你留在你媽媽那裡還是有些好處的。”
景玄歪着頭,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自家爸爸口中的好處指的是什麼。
“將你留在你媽媽那裡就相當於我在你媽媽的身旁安置了一個雷達,也就相當於一個特務,敵方有什麼情況我能儘快儘早的知道,還有如果你媽媽遇到什麼困難的時候,你當然會選擇第一個給我打電話,那麼我就會落一個英雄救美,就像這次一樣。”蘇正梟心底是有自己的思量和打算。
聽到這些,景軒摸着腦袋想了想;“就是漢殲?”
“錯,是間諜,英文名是spy。”蘇正梟扯動薄脣,繼續開口道。
被這樣一說,感覺瞬間高大上,景軒覺得挺有意思,稱呼也不錯,他又想了想,人小鬼大的拍着蘇正梟的肩膀;“我可以用盡全力幫你,但是最後能不能和媽媽複合,就得看你的造化了,爸爸,雖然我對你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瞬間,蘇正梟的眼眸就眯了,立時反應過來,景軒忙道;“爸爸你專心開車,我絕對不拆你的後臺!”
車子停在停車場,似又想到什麼,他頎長身軀微傾,拿出一個包裝盒遞給景軒;“一會兒拿給你媽媽。”
“爸爸,你不上去了?”
“公司今天晚上還有特別重要的會議要開,我就不進病房了,想吃什麼,想用什麼,隨時打我的電話,如果我電話接不通,那麼就打給劉叔。”蘇正梟叮囑道。
景軒點頭,故意道;“劉耕宏叔叔嗎?我手機上有他的電話。”
“你今天是不是非要給我找揍才甘心!”蘇正梟瞪着他,一言一語道;“不是那個什麼劉耕宏,是劉*剛,記清楚了嗎?”
景軒在心中偷偷的樂,不住點頭;“爸爸,你這樣對小孩使用暴力是不對的!”
蘇正梟也不理會,直接掃了他一眼;“那個劉叔叔?”
“劉*剛叔叔。”景軒將尾音拉的長長得,有些受不了。
“好了。”蘇正梟伸手輕撫了撫他的頭;“進去吧,我走了。”
唐筱然是不想景軒住在醫院的,可景軒不願意離開,她也沒有辦法,住的是套間,有電視,另外還有一張牀,足以讓景軒睡覺。
吃過晚餐,景軒趴在茶几上寫作業,扒拉書包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放在裡面的包裝袋,他拿出來給了唐筱然。
唐筱然好奇的盯着看,不知裡面裝的什麼東西,以爲是他送的禮物,景軒搖頭;“不是我送的,是爸爸送的。” ωwш ▲тt kдn ▲¢ ○
說完,他又返回茶几旁,蹲在那裡,繼續寫着作業,老師稍許有些討厭,留的作業有些多。
她原本沒有打算看的,因爲但凡是他送的禮物,她都不會收,眼角的餘光掃光,卻無意中看到相冊兩字。
難道他送過來的是相冊?
坐在病牀上無所事事,還略微有些無聊,唐筱然頓了片刻,想了想,終究還是動手將包裝袋給拆開了。
裡面裝的的確是相冊,足有兩本那麼多,每一本都特別的厚,並不是她之前拿給他景軒小時的照片。
她倚靠在牀頭上,好奇的將那些相冊打開,照片全部都是在大峽谷時照的。
見狀,她有些詫異和驚奇,在大峽谷,到底是什麼時候,他竟然還照了這麼多的照片?
前面許多都是景軒的,或鬧,或笑,還有一些是在玩水,撿樹葉,臉頰上的笑容燦爛而又明媚。
將照片翻過時,最下面竟然還標註着一句話,希望他永遠可以笑得這麼燦爛,幸福,署名,蘇正梟。
那的確是他的字跡,她認識,他的字和他的性格如出一轍,狂,野,大氣,深刻。
唐筱然的心跳似乎在開始加快跳動的頻率,她繼續向下翻着,看到一張自己的。
那張照片是她的腳扭傷以後,正疼着,眉頭擰在一起,坐在石頭上,恰巧讓他逗弄了她,將她惹得更是煩躁,對他怒目相視,臉色很是不好看。
再翻過照片,下面有着這樣一句話,未離婚時,她忌憚我,從來都沒有展現過真實一面,我想她最真實的一面毫無表留的展現在我面前。
心尖在抑制不住顫動,唐筱然的心似是像被什麼東西撞擊着,不由自主微咬住脣瓣。
接下來的照片很多,大多都是他揹着她時的照片,由於是上山路,所以他一路基本上都在揹她,而她也從未看到過他的神色,一直到這一刻,她才透過照片看到。
他薄脣微勾,俊美臉龐上的線條很是柔和,總是似有似無的帶着淡笑。
翻開,那裡有一句話——就這樣一直揹着,不錯!哪怕是一輩子!
女人向來喜歡男人送禮物,就算不值錢,但只要是動了心思,也視若珍寶,異常喜歡。
後面還有很多照片,都是三人的,各種姿態,各種模樣,更甚至還有她疲憊的不行,趴在他後背上正在打着哈欠的照片……
這一刻,唐筱然是真正的喜歡這兩本相冊,喜歡他所準備的這份禮物,一直平靜淡然的心也被打破,波瀾翻轉。
自從離婚以後,她就每天都對自己說着,忘記過去,忘記蘇正梟,一定要忘記的徹徹底底,不要再對他動心,也不要再爲他生漣漪,不要自己再去犯賤!
身爲一個女人,可以沒有美麗的容貌,沒有妖嬈的身姿,沒有良好的家世,沒有錢,但唯獨不能沒有尊嚴。
她也一直遵循着自己那樣的規則,所以即便他那段時間整日都往她住宿的地方跑,她也能泰然對待,無波無浪。
可是此時,唐筱然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自己所堅持的決心也在動搖,那棵心在晃動,在劇烈的上下起伏。
同時,她又在猶豫,在害怕,這八年她付出的不少,得到的傷害也不少,往後她只想要平平靜靜的過着自己的生活,平靜,沒有傷害,沒有疼痛,哪怕沒有愛情。
愛情傷她太深,如今她已不再奢望,至於他如今變化的性格,她更是摸不到底!
他的熱度會維持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會更短,可以說之前的蘇正梟她還了解,但轉變之後的他,她已着實不瞭解。
要再一次和他複合,承受未知的命運,或許還有更甚的疼痛嗎?
不,她搖頭了,膽怯了,經過一次後,已沒有當初的膽量,決心,和不顧一切的衝動,所以,到此爲止吧!
……
另外一旁。
蘇正梟也在翻動着那些照片,薄脣勾起的弧度不曾消散。
這些照片是他提前讓一個工作人員跟着拍攝的,他與她還有景軒的合照少的可憐,幾乎可以稱之爲沒有。
當看到她給景軒照的那些相片時,他心中便深深地被觸動,所以才選擇去了大峽谷。
照片上的那些話語是他一時情動,所以情不自禁的纔會拿筆寫下,那時還喝了些酒,有略微的醉意。
否則,最清醒狀態下的他是不可能做出這麼煽情直讓人起雞皮疙瘩的事情來!
靜靜的翻着看,在這沉靜孤寂的深夜裡,他不再是那麼的孤單,沉寂,反而覺得愉悅。
他讓景軒帶過去的那些相冊,她應該也看到了,那麼,看到以後,她的反應,表情,神色都是什麼?
蘇正梟很好奇,心中不住的猜想着,可始終臨摹不出她此時的神色與反應。
但他想,她定然會是高興的!
又盯着相冊看了片刻後,他起身,去了一樓的書房,是當初爲左晴柔建的,如今,已沒有存在這裡的必要。
讓傭人過來,他開始一件件收拾着,整理着,那些東西,他打算全部都燒燬。
放在空曠的地上,蘇正梟靜靜地凝視着火苗燃燒,漫天的紅光衝向天際,對着夜空,他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是對左晴柔說的,是對自己曾經做的那麼多錯事說的,是他的懺悔。
晚上臨睡前,他依然喝了醫生開的藥,如今在睡夢中已很少能再夢到左晴柔,可他還是必須得再去醫院接受心理治療。
翌日清晨。
蘇正梟沒有去公司,隨意換上一套休閒的穿着,驅車,直接朝着醫院而去。
等他飛速趕到醫院病房,卻已空了,前來打掃的護工告訴他,住在這裡的病人已經辦了出院手續,離開了。
當即,蘇正梟的一張臉就沉了,出院這麼大的事,爲什麼他沒有接到景軒的電話?
沒有再做停留,他又返回車內,朝着公寓趕去,一到樓下,便看到那個男人的車子停在樓下。
心中那口氣氣不過,蘇正梟擡腳,腳上所穿的皮鞋直接對着輪胎就踹了過去。
可他哪裡是輪胎的對手,輪胎依舊巍然不動,反倒將他的腳趾給踹的生疼,壓不下那口氣,他咒罵一聲;“他媽的!”
長腿邁動,他腳下的步子大步流星,幾步就到了樓上,敲着房門,房間門是景軒打開的。
一看到是自己的爸爸,景軒伸手撓了撓頭,用一句話總結了狀況;“等到我睡醒的時候,就已經回到家裡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正梟揚了揚眉,擡腳走進房間,唐筱然坐在牀上,劉耕宏正在來回的忙碌着,倒水,放置行李箱。
那團氣堵在胸口那裡,上不得下不得,憋的十分難受,尤其是在看到劉耕宏的那一刻,全部迸發出來;“爲什麼出院的事沒有告訴我?”
唐筱然擡頭看他;“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那你爲什麼要告訴他?”蘇正梟伸手直指劉耕宏。
“那好像是我的自由,沒有義務一定要向你報告。”經歷過昨晚,唐筱然打算徹底將自己動搖的心穩定。
聞言,蘇正梟胸口起伏的更加厲害,再次逼問道;“出院的事爲什麼告訴他,卻不告訴我?”
“你一定要個原因嗎?”唐筱然直直的目視着他,目光一瞬不瞬,澄澈。
“當然!”蘇正梟不能忍受這樣的結果。
“那好我告訴你,在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已經答應了和他交往,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而你什麼都不是,這個理由夠充足嗎?”盯着她,唐筱然一字一句開口道。
這一瞬間,蘇正梟只覺眼前一黑,然後陣陣難以言喻的疼痛細細密密的從腳底處躥升而上,渾身上下都在發熱,難受的感覺在身體四肢叫囂着,他直接對劉耕宏道;“我要單獨和她談談。”
“可以,不過有時間限制,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你對她又有心思,若是在一起待的時間太久,我會不舒服,也會不自在,所以你只有很短的時間,到時如果你還不能結束,那麼我也管不了那麼多。”劉耕宏淡笑着,隨後又深深地看了唐筱然一眼,轉身帶着景軒離開。
而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蘇正梟手的骨節處已在咯吱咯吱作響,若他再多說一句,拳頭勢必會落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