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此刻吃驚的不光是田青,皇甫瑤姬和班駝子也愣在當地,但畢竟母女連心,皇甫瑤姬悲呼一聲“娘!”,撲入婦人懷中。
那婦人慈愛地撫摸着皇甫瑤姬的秀髮,悽然地說:“我兒,爲娘欺騙你們,實有不得已的苦衷,現在田小俠來此,爲娘必須和他談談!”
田青肅容說:“前輩就是鳳儀谷的公主皇甫瓊麼?”
婦人點點頭說:“不錯.令師叫你來的嗎?”
田青不由一怔,連連搖頭說:“不!不!是長生島主叫晚輩來的!”
婦人突然一怔,說:“這布包不是令師交給你的?”
“絕對不是!請問前輩,這布包中是什麼東西?”
婦人自皇甫瑤姬手中接過小布包,蒼白的雙頰上,突然升起兩朵淡淡的紅暈,打了開來,捏着一對像綠玉耳墜,說:“田小俠知道這耳墜的來歷嗎?”
田青凝視着耳墜,赤金作練,綠五花蕾作墜,製做十分精巧,卻不見得十分珍貴,立即搖搖頭說:“晚輩不知!”
皇甫瓊肅然地說:“這是寶象國的貢品,乾隆皇帝遊江南時遇險,被令師所救,當時令師並不知乾隆的身份.事後乾隆以此物見贈,並聲明當今之世任何淑女,除已婚者外,只要中意,都可以此物定情,對方不得拒絕!”
田青不解地說:“此物既是乾隆贈予家師之物,怎會在長生島主手中?”
皇甫瓊黯然地說:“當年令師獲此御賜之後,並未在意,只是作爲一件紀念品,那知一時疏忽,將耳墜失落,竟惹出一場大禍!”
田青沈聲說:“是不是被人撿去,利用此墜到處招搖?”
皇甫瓊微微搖頭,說:“如果光是在武林中招搖,不見得會惹下大禍,因此物雖是御賜之寶,有些武林人物,並不重視,那是由於反清復明,仇視清廷的心理仍存之故,況且憑一對耳墜,要想在武林中興風作浪,也絕不可能……”
皇甫瑤姬大聲說:“娘,你別兜圈子嘛!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甫瓊說:“哪知撿到此墜之人,膽大包天,竟進入大內,冒令師之名,誘姦了乾隆兩個籠妃,而且亦經過易容……”。
田青和皇甫瑤姬同時驚呼一聲,田青切齒說:“好個下流的賊子,無怪家師兄歧視家師,一度叛離師門,原來是爲了這件事!”
皇甫瓊繼續說:“如果光是誘姦,若兩個寵妃不說,乾隆也不會知道,豈知此賊唯恐天下不亂,竟將兩妃拐出大內,始亂終棄……”
田青沈聲說:“那麼長生島主定是檢獲耳墜,入宮誘姦乾隆寵妃,嫁禍家師之人了?”
皇甫瓊說:“長生島主是甚麼樣子?”
田青狠聲說:“禿頭麻面,身材不高,晚輩發現他坐在石洞中寒潭水面岩石上,當時他曾想要殺我,後來又改變主意,託我……”
皇甫瓊搖搖手說:“那不可能是陰謀嫁禍之人!此人到底是誰?”
田青不解說:“前輩既不認識此人,怎知昔年嫁禍的不是他?”
皇甫瓊說:“田小俠請到裡面坐!姬兒叫人準備一桌酒席!
我們再詳談!”
進入大廳班駝子也跟着進來,不久擺上了酒席,皇甫瓊殷勤勸酒。續說:“這件事若仔細想想,也就不難了解,令師身材修長絕對沒有麻子,假如此人戴上人皮面罩,或能瞞過宮中女流之輩,但身材高低,卻毫無辦法,因爲乾隆皇帝曾眼見過令師,那人拐走兩妃之後,宮女必定據實報告乾隆,以乾隆皇帝之精明,絕不會忽略身材之高矮,因此,老身認爲入拐宮妃嫁禍令師之人,其身材及臉型,必與令師相似,經過易容之後,纔可以假亂真!”
田青暗暗點頭,說:“前輩的推測,確有至理,但長生島主又是誰呢?他爲甚麼要將前輩的形態雕在石筍之上?”
皇甫瓊想了一下,說:“依我猜,此人也必是昔年‘鳳儀谷’中的高手,不忘老身及家母厚待於他,雕刻老身形態於石筍上,以志不忘……”
田青則認爲皇甫瓊語意未盡,皇甫瓊昔日美似天人,所有“鳳儀谷”的高手,無不垂涎三尺,長生島主雕下她的倩影,無非是朝夕相處,以慰相思之苦。
“然而,此人既不是昔年嫁禍之人,這御賜耳墜怎會在他手中?而他又託我帶交皇甫瓊,是何居心?”
田青搖搖頭說:“晚輩實在想不透此人的用心!”
皇甫瓊蕭然說:“豈但因小俠想不透,就以老身這當事人來說,也是莫名其妙!那麼令師現在何處?”
田青說:“晚輩也不知道,五年前晚輩離開泰山,一年後回去探望家師,就撲了空,此後未曾再見。
皇甫瓊說:“依老身猜測,長生島主託你交來此物,可能不是惡意!”
田青蕭容說:“據武林傳言,昔年前輩與奇書同時失蹤,乃被家師拐走,這件事晚輩可以與聞麼?”
皇甫瓊粉面微紅說:“江湖傳言,似都對令師不利,這也許是由妒嫉之故,事實昔年三劍客以及另外許多高手,都明爭暗鬥,必欲得老身而甘心,其中一部分想人書兩得,但那時老身只中意一人,那就是令師屈能伸……”
田青望着這位美婦,相信昔年之美,足以顛倒衆生,反之,以三劍客的身份,不會句心鬥角,非她莫屬。
皇甫瑤姬大聲說:“娘,田青的師父是不是很瀟灑?”
皇甫瓊面色一肅,說:“姬兒不可無禮,田青小俠的師傅,就是你的生身之父!”此言一出,田青和皇甫瑤姬面色都不由微變,只有班駝子不感意外。
田青微皺眉頭,心想,莫非昔年師傅確曾將她拐出風儀谷?
田青立即離座,拜了下去,說:“晚輩拜見師母!”
皇甫瓊喜極而泣,淚光閃閃,連忙把田青扶起,說:“聽說屈能伸收了八個徒弟,都是上上之選,老身還不相信,今夜一看到你,就知道傳言不虛,老身真替他高興!你年紀輕輕的,就名震武林……”
皇甫瑤姬大聲說:“你先拜見師母,難道師妹就不值你一拜麼?”
皇甫瓊笑罵說:“丫頭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他是你的師兄,還不見過!”
皇甫瑤姬白了田青一眼,嘟着小嘴,說:“哪有師兄摑師妹耳光的道理?我纔不理他啦!”雖然這樣說着,卻仍然微微福了一禮。
田青歉然地說:“小兄失禮,尚請師妹見諒!”
皇甫瑤姬小鼻子一皺,說:“別假情假意啦!剛纔人家把你接住,不但不領情,卻恨不得一個耳光把我打死!”
班駝子聳聳肩說:“老奴認爲打得不重,設若田小俠的身手略差一點,那一眼‘蘭花針’……”
皇甫瑤姬大聲說:“老駝子,偏袒他!”
皇甫瓊微微一笑,說:“別鬧了!姬兒,你不是常常提起‘五步追魂判’麼?現在見了面,而且已知他是你的師兄,應該相親相愛才對……”
皇甫瑤姬粉面一紅,說:“娘,你老是揭人家的短處!”
皇甫瓊說:“傻孩子!師兄妹應該親近,難道娘說錯了?”
田青說:“關於師母與奇書同時失蹤之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甫瓊微微一嘆,說;“那時令師屈能伸曾對老身許下諾言,非老身不娶,我們在一個月明之夜,私許終身,可是家母‘萬世之後’獲知此事,卻堅決反對!”
皇甫瑤姬說:“娘,外祖母爲什麼要反對呢?難道爹配不上你麼?”
皇甫瓊悽然地說:“‘萬世之後’並非爲孃的生身之母,爲娘自幼被她收養,利用爲娘作幌子,使那些武林高手都抱着一線希望,而予以利用……”
皇甫瑤姬冷笑一聲,說:“難道外祖母永遠不許娘嫁人?”
皇甫瓊搖搖頭說:“並非如此!她只希望利用一段時間,待她將奇書上的武學練成之後,許配給一個黑道煞星!”
“那煞星是誰?”田青和皇甫瑤姬異口同音地問。
皇甫瓊肅然地說:“‘三缺書生’公冶森!”
田青茫然說:“此人名不見經傳,晚輩未聽說過此人!”
皇甫瓊肅然地說:“此人極少在江湖上走動,但身手之高,據說不在‘三劍客’之下,因缺一耳一手及一目,故叫‘三缺書生’!”
田青沈聲說:“此人如此醜陋,‘萬世之後’爲何要將前輩嫁給他!”
皇甫瓊搖搖頭,說:“家母用意何在?連老身也弄不清楚!
此事被老身獲悉,偷偷告訴令師,要求令師帶老身逃出鳳儀谷,不料令師堅決反對私奔,準備公開談判,正當此時大內高手雲集鳳儀谷外,指名叫令師屈能伸,並宣佈他入宮誘姦嬪妃之罪……”
皇甫瓊不勝唏噓,續說:“聖旨捉拿欽犯,誰敢違抗?但老身深信令師不會做這種卑鄙之事,出谷對大內高手論理,結果雙方還是免不了動手!對方高手如雲,聲勢浩大,而鳳儀谷這面卻袖手旁觀,結果令師只有突圍逃走……”
皇甫瑤姬問道:“娘,你也跟爹爹逃走了?”
皇甫瓊哺哺地說:“是的!就是那次,爲娘才懷了身孕,但不久又被大內高手跟蹤,終被衝散,爲娘潛回此莊,你爹爹迄無下落……”
皇甫瓊悽然地說:“以後鳳儀谷中的事情,可同班駝子!”
班駝子長嘆一聲,說:“公主和屈能伸突圍逃走之後,大內高手仍不放過鳳儀谷,雙方苦戰一書一夜,傷亡極重,鳳儀谷這邊,不願與宮遷作對,相繼退走,事後我才發現‘萬世之後’和‘三缺書生’早已趁混亂之時溜走而那座以竹簡建的竹屋也告失蹤……”
田青心想,那奇書可能被“三缺書生”盜走,當然也可能被“萬世之後”趁機運走,但那竹屋怎會在五虎嶺上呢?
田青立即把白樂天及蒲寒秋二位前輩現身,以及在五虎嶺上發現奇書,運書南下,上了“鬼手丹青”大當之事細說一遍。
皇甫瓊肅然地說:“想不到昔年鳳儀谷的二流高手,竟能興風作浪,這‘鬼手丹青’牧一民,武功並不太高,只是心智過人,據老身所知,他的爲人並不太壞,只是天下最大的書已變成最小的書,再想找回,恐怕太難了!”
田青肅容說:“前輩詐死,用意何在?”
皇甫瓊說:“我近來發現一個神秘人物,常常出沒在本莊附近,有一次被班駝子遇上,未出十招,班駝子竟被翻了個斤斗!”
兩小不由大駭,班駝子昔年也算鳳儀谷一流高手,身手了得,那人竟能在十招之內將他翻個斤斗那人的武功,確實不可輕估。
班駝子老臉一紅,說:“公主別爲我駝子臉上貼金,其實未超過三招!”
田青暗自吃驚不已,看班駝子的神色,絕不會說謊,立即肅然說:“師母,請問那怪客是甚麼樣子?”
皇甫瓊正色說:“身披蒲草蓆,連頭臉也都掩住,手持棗木棍,赤足……”
班駝子補充說:“身材頗高,卻很瘦!身上有股子臭味!”
田青沈聲說:“那次怪客把班大叔翻了個斤斗,大叔有沒有看出是那一流的武功?”
班駝子尷尬地說:“說來令人難以置信!他那棗木棍施展開來,竟像劍招,卻令人無法招架……”
田青肅容說:“師母,請問武林中劍術,屬哪一派最高?”
皇甫瓊說:“在百十年前,華山的‘瀟湘劍法’最高,武當派的‘太極劍法’次之,但自‘三劍客’出道不久,已遠在兩大門派之上!”
田青突然有個奇異的念頭,他認爲那個身披草蓆的怪客,必與師門有關,再不然與白、蒲二位有點淵源。
田青不解地說:“那怪客在附近出沒,是否想暗算師母?”
皇甫瓊搖搖頭說:“以此人的身手,要想暗算老身,似不必下此功夫,在此守候達半年之久,但老身卻想不出他在此逗留的企圖!”
田青關懷的說:“師母還是要注意些纔好!”
皇甫瓊說:“我此番詐死,主要想試試這怪客的企圖,哪知他無動於衷,似乎已知我非真我的死去,昨天班駝子還在莊外見到他!所以老身認爲這怪人並無惡意!”
這時天色已明,田青起身告辭,說:“晚輩還有瑣事待辦,若遇上白、蒲二位前輩,必定將師母近況稟告,希望他們兩位前輩能前來照料!”
皇甫瓊說:“那也不必,老身確認這怪客無惡意,有老身和班駝子兩人,也可以應付!
況且還有姬兒……”
皇甫瑤姬大聲說:“娘,你不是說我經驗不夠麼?”
皇甫瓊說:“那還用說!所以你一個人出外,我老是不放心……”
她說到這裡,突有所悟,沈聲說:“丫頭,你要動甚麼念頭?”
皇甫瑤柳腰一扭,嗲聲說:“假如有機會出去歷練一下,你不會反對吧!”
皇甫瓊笑着說:“丫頭!你別一廂情願,你知道師兄帶不帶你去?”
田青暗暗叫苦,心想,我的媽!你千萬別找我的麻煩!萬一遇上鐵芳,我……皇甫瑤姬哼一聲說:“他打我一個耳光,我要罰他!我要跟他去!”
田青連忙對皇甫瓊說:“師母請勸勸師妹!晚輩還有急事待辦,實在不能……”
皇甫瓊微微一笑,說:“青兒,聽說你那‘五步追魂判’的大名,轟動一時,絕非幸致,必有真憑實學!設若你不討厭姬兒,就帶她去吧!”
田青心想,這下子可糟了!正要藉詞推卸,突聞皇甫瑤姬冷冷一笑,說:“娘,你聽到沒有?剛纔他曾說有瑣事待辦,所謂瑣事,當然是不關重要的事,如今一聽我要跟他去,立即又改爲重要之事!他對師母這樣不敬,豈不該打?”
皇甫瓊笑着說:“丫頭真不害羞,你師兄不帶你去,當然是不喜歡你!爲娘知道他不是……”
皇甫瑤姬哼了一聲,兩手叉腰,大聲說:“師兄,你討厭我嗎?”
田青心想,討厭之上,應該再加上二字,應該是“非常討厭”!可是當着師母之面不便嚴拒,立即攤攤手,說:“小兄只是以爲那怪客在附近逗留不去,放心不下,若師妹留下,也增加一份實力,其實小兄並未說討厭你……”
“那好”皇甫瑤姬大聲說:“我母親的武功,比班駝子高出幾倍,用不着你操心!這樣總該成了吧?”
田青無奈,只得答應,卻肅然說:“爲了方便起見,師妹再改換男裝如何?”
皇甫瑤姬大眼一眨,說:“爲甚麼要換男裝?說個理由聽聽!”
田青差點被她難住,微微一笑說:“改變男裝,任何場面都可以去,不受拘束!再者……”
皇甫瑤姬撇撇嘴說:“不會是怕你的女朋友看到你吧?”
“這……”田青玉面一紅,說:“師妹別開玩笑了,快去換裝吧!”
皇甫瑤姬哼了一聲,說:“你這人心眼很多,我不能不防你一手!就以剛纔自刁斗落下那一件事來說,誰也沒想到你根本未受傷,人家抱住你,你還出手打人……”說着,一陣風似地進入內間換衣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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