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揚州,長山郡城之外的一處山野。
關龍逢緊緊勒住繮繩,騎坐在一匹火雲龍馬上,遠遠的眺望着數十里外的一處城池關隘。他身邊是夏侯領、邢天拓、申公飛、彤城愕等大夏四大巫族的一干長老子弟。其中更有一些大夏軍部的高級將領,站在關龍逢身後輕聲的談笑着,甚至有幾名大夏名副其實的鎮國大巫,直接擺開了一張石桌,細細品酌着天山上的雲芝靈茶。
那數十里外的城池外,一條數百丈寬的護城河洶涌咆哮,似乎在警示着關龍逢這些外來之人。城牆上,一隊隊精壯的青年手持各種兵器,和山野上的關龍逢相對而立。
心中苦笑一聲,關龍逢無力的向身後的一衆大巫看去。
自夏王擢升他爲大夏伐天侯以來,身爲九州巡守的他便沒有在任何一處城池停留一步。從大夏極東的青州,一路走過兗州、徐州、荊州、梁州、豫州、雍州。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可以說是走過了大夏大半的壯麗山河。
然而,這一路上,他心中除了無奈的苦笑,還有的就是心中的悲涼。一路上,原本他心中的富饒土地,就像一處潑墨的山水畫,在眼中漸漸變得破敗荒涼,九州大地,處處變得民不聊生,哀聲遍野。
他親眼所見各地官吏對百姓無盡苛責的壓榨,親眼所見無數的百姓被強行關押變爲奴隸,親眼看見無數的部族因爲交不起徵召令上的天文數字,千萬的族人被當衆處死,更是親眼看見無數部族的年輕女子被王城而來的官吏當衆羞辱。
“從現在起,本王加封你爲九州伐天候,賞族地九萬里,掌九州之兵,凡有叛亂皆誅其九族。”夏王的話再次在他的腦海中迴盪,他再次感到腦海一陣劇烈的眩暈。摸了摸腰間的九龍御兵府,心中除了苦澀,只還剩下無盡的悲涼。
九龍御兵府?象徵着大夏最高權力的九龍御兵符?如今在自己手上有什麼用呢?原本以爲自己被完全推到了四大巫族的對面,卻不想自己只是夏王用來平衡四大巫族的砝碼。
這枚燙手的兵符,怕是除了自己,交給四大巫族的任何一家都會引起不小的紛爭吧。如今自己手握兵符,卻被四大巫族緊緊禁錮。看着九州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凡有叛亂皆誅其九族!”如此的暴虐殘酷,如此的壓榨苛責,是什麼樣的人才不會走向叛亂的道路呢?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夏王的心思,渾身不由的一陣顫抖。
“哼,一些鄙夷賤民,竟然也敢叛亂謀逆。”怔怔發呆的關龍逢,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冷然的嘲笑,終於驚醒過來。
“伐天侯,下
令吧。”刑天拓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血色,凜然道,“敢於違逆大王之令,殺死督造府的官吏,這塗山氏倒還是第一份。”
“嘖嘖嘖,果真是窮山出刁民,這塗山氏怎麼說也是上古一脈,雖說偏遠了點,怎奈落到了如此地步。”申公飛緊緊的握了握手中的血色長刀,手上的關節發出‘啪啪’的聲響,厲聲笑道,“也罷,正巧老子筋骨懶散夠了,就和這些賤民好好的玩玩,嗯,要讓他們死的慘一點,這樣纔夠意思。”他手上的血色長刀一陣嗡鳴。
彤城愕聽到兩人的話,更是陰冷的笑了笑,他緩緩的拔出腰間的佩劍,用手細細的在劍鋒上摩挲着,“我大夏千秋功名,豈能壞在這些賤民手中。”
“罷了,或許一切真的是天命!”關龍逢心中漠然嘀咕道,隨後看了看遠處的城池,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微微的閉上雙眼,冷冷的說道:“刑天磐、刑天罷,你們兩人各領一萬人馬繞到城池兩翼。待我們開始攻打,你們就負責清理那些逃走的‘賤民’吧。刑天、申公、彤城、夏侯四位巫尊,你們就負責攻打城池。各位族老,你們負責壓陣就好!”關龍逢一一分配着任務,說道‘賤民’這個詞,身上不由的再次顫了顫。這都是大夏的子民呀,被迫逼反的大夏子民。
這麼一座城池,人口不過數十萬,就算全民皆兵,又怎麼可能是百萬大夏正規大軍的對手呢。更何況這百萬大軍中,有着六層以上的巫士。
“殺!”隨着關龍逢一聲令下,早已忍受不住的四大巫族之人,和軍部的各大軍尉、大巫,直接大喝一聲,帶領十數萬大軍向城池圍攏而去。若不是看在關龍逢伐天侯的面子上,他們那裡等得下這麼長時間,早就揮舞大刀將整座城池踏爲平地了。
“一切都是天命,雖然這些賤民也都挺可憐的,但又有什麼用呢?”隨着十數萬大軍奔向那座城池,一名灰袍族老從石凳上巍巍站起,走到關龍逢身邊,長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
關龍逢詫異的看了一眼那族老,苦笑着搖了搖頭:“族老!”
族老再次搖頭嘆息了一聲道:“大王既然決定重建天地之根,沒有人能夠阻攔,除非那鎮天之塔提前完工。”
頓了一下,那族老再次搖了搖頭,“就算那天地之根重新建成又有什麼用呢,我大夏一旦真的揮千萬大軍殺入天庭,這些大夏子民還能逃脫這一劫?”
“嘟嘟嘟嘟嘟嘟••••••”一聲聲讓人心驚膽戰的號角聲在天地間迴盪,急促的戰鼓聲連綿不絕。那沉悶的聲音,震得四周的山野不斷顫抖,不時間有巨大的山石被震鬆動,從遠處的山頭轟然滑落。驚起
山野中無數飛禽野獸倉皇逃竄,帶起的塵土沖天而起。
沉重的腳步聲在山野間迴轉不絕,一層層的殺喊聲漸漸匯聚成一股無形悶雷般的浪潮,在天地間縱橫。山野中,踏起萬丈灰塵的大夏軍士,揚起十數萬九龍軍旗,迅速的向城池靠近。
大軍迅速逼進,長山郡城上的精壯青年們身體不由的顫抖起來,他們驚恐的看着突然而至的黑壓壓的不斷逼進的大夏戰士。十數萬的大夏戰士,全身籠罩着漆黑的鎧甲,那沖天的殺氣帶着一股股兇狠的血腥味,瞬間連整片天空都染紅了。
“塗山族的好漢們,好好的睜開眼看看如今大夏的這些走狗,這些我們一直信奉爲天神的守衛者,他們欺壓我們百姓,凌辱我們的族長,壓榨我們的子民,如今我們還願意受這種畜生不如的生活麼?我們還要屈服於他們的淫威壓迫麼?我們不要!”眼看十數萬大軍碾壓而來,城池上,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突然發出竭斯底裡的吼叫,數萬塗山戰士喝道。
“我們不要!我們要走出大夏的壓迫!”
“我們不會屈服!塗山氏族都是不怕死的好漢!”
隨着白髮老者的怒吼,城池上顫抖的塗山戰士瞬間都挺立起來,帶着一股狂熱的熾芒大聲道。
“殺!”
“殺!”
“殺!”
殺伐聲響徹天地,塗山氏所有戰士高昂的舉起戰刀,瘋狂的向大夏巫衛迎上去。
血色沖天,嘶嚎裂地。慘淡的血霧隨風飄散,慘烈的大地觸目驚心。十數萬戰士相互廝殺在一起。
然而,塗山氏的無數好漢,空有一腔熱枕。面對十數萬大夏精悍的巫衛,僅僅不到一個時辰,就像枯萎的稻草般完全被壓制下來。鮮血染紅了天空,山野大地上,一朵血淋淋的巨大血花在土地上婉轉勾勒出。一條血腥的大道,從城池直接向四周蔓延數十里。更是無數的塗山掌權者,被人砍斷四肢,用木樁釘在了路邊,在巫法禁制的維持下,哪怕鮮血流盡依然在痛苦的掙扎。
嚎叫、哭泣、詛咒、憤怨,響徹在揚州大地,迅速傳遍九州。
大夏九州大地上,第一個部族的叛亂,被這種最血腥殘暴的手段直接碾碎,警告着大夏的所有勢力。但是大夏的掌權者不知道,這第一次的強勢打壓,近乎慘無人道的殘酷折磨,讓一股燎原之火,在那些無數被逼迫的無法再活下去的屬國百姓心中漸漸燃燒起來。
關龍逢苦澀的站在城池上,漠然閉上雙眼。擡頭向天,不知在仰望還是思索。“伐天侯,難道自己的使命便是這樣打壓百姓,殘虐百姓麼?”
(本章完)